「姓柴的那个女人我看顺便解决掉好了,麻烦!」
「霍桑!别因为你不高兴就搭上别人性命!那女人不在我们的计画之内,你当初说只要两条,搭上一个局外人的生命没有意义。」霍深河的脸闪过一丝痛苦,两个相爱的人死去很凄美,可是孤单的人死去就太凄凉了。
「好啦!好啦!你把车子停下来,要不然把车子弄脏你又要哀哀叫。」
他没力气再纠正他,随便摸到他身上一点点蛊毒都会有事的,但是他根本不会在乎。
霍桑在置物箱找到一张发票。「唔!就用这个好了。」他随手把它撕成人形,然后用原子笔快速在上面画下指令。
「它这样长短脚怎么走得快?你干脆撕个拐杖给它。」
「我美劳一向不及格,要不然你说怎么办?」
他从置物箱再挖出一张发票,撕成一对翅膀。「用飞的比较快。」
「说的也是。」他把它们用订书机订在一起,又在上面添了几笔,戴上抛弃型手套,把蛊涂在纸人身上。「去!今天晚上要到喔!」
鞠水坐起身子,任床单滑落腰际,光裸的肌肤透出幽暗的青蓝色磷光。他忍住眼泪穿好衣服,下床的时候不小心被床单绊了一跤,他赶紧爬起来往门外去,连鞋都来不及穿,他只怕追不上路戒兰。
今夜他们就像平常一样温存,可是半夜路戒兰突然无声无息坐起来,他还以为他在梦游,仔细听他的梦呓,竟然是一个女人的名字。鞠水小心翼翼地叫他,他也十分清醒地和鞠水对话,不一会儿就穿戴整齐拿着钥匙出门去了。
鞠水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一会儿要他不要抛弃他,一会儿就投向另一个女人的怀抱,到底要他怎么办?可是鞠水是个傻子,他还是选择永远相信路戒兰。
跑上马路面对一片寂静,前面是沁着露水的公路,他努力忆起先前走过的方向,然后开始奔跑。
他的脚步快要迈不开,毕竟这不是他的身体,跑几步就跌跤,但是他还是爬起来继续跑。
轰!
一阵雷闷闷打在天际,快要下雨了,可是这个时候鞠水突然失去了方向感,他忘记路戒兰带他过来的路,他左顾右盼,忍不住大声啜泣起来。
该怎么办?到底他该怎么办?
雨雾把他跟世界隔绝起来,四周的景物像是在旋转一般,雨滴打在他身上,像针一样刺伤他。他抹去脸上的雨水,却发现可以从指梢看透对面的景物,是雨在融化他的魂魄。他知道如果不避开这场雨,他就会随着雨滴崩溃在大地之间不得超生,但他顾不了这么多,现在他只想牢牢捉住路戒兰的手,要对他说什么他也不知道,恐怕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吧?
快!快去那个地方!那个地方有他的爱人,他把他从湖里拉起来,没道理让他一个人留在地面上游荡,没道理让他爱得死去活来,却轻易地放弃他。鞠水很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魂飞魄散。
闪电无声一闪打亮整个街道,他看见一个他熟悉的地标,于是他跌跌撞撞往那个地方去。
远方有一辆车疾驶而来,在他面前紧急煞车,然后他看见两个人影朝他而来,一个人帮他用雨伞挡去大部分的雨水,一个人拦腰把他抱起塞进车内。
鞠水下意识地抗拒着。「我不要,我不要……」
「鞠水,你清醒一点,睁开眼睛。」嵇模稜拍拍他的脸颊,对他的惨状皱起眉头。
「嵇大哥?」
「是我,路戒兰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要去找他,他抛下我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你别慌,我要你冷静下来,他离开的最后一刻在做什么?说了什么?」
「他睡在我身边,然后突然叫了一个女人的名字就走了。」他浑身发抖。
「那个名字是什么?」
「我、我听不清楚,好像姓柴。」
「是那个女人。」梅根断定。他查过那个女人的底细,是柴氏企业的独生女,之前和路戒兰有车祸纠纷,可是不知哪个时候从对簿公堂到这个地步。
嵇模稜让鞠水靠在他怀里,他赶紧用大毯子把他身上的水擦干。对一个下符咒的水鬼而言,这些雨水会造成反效果。雨是洗净一切罪恶的水,这种流动的水不似凝滞的水洼,它会把一切带入大海。
「你先好好休息,我们会带你找到他的。」嵇模稜轻轻拍着他,替他擦去源源不绝的泪水。
「我不想哭的,可是,嵇大哥,我的心好痛,好像要裂成两半了。」
「没关系,你可以哭的,没有人会笑你。」太糟糕了,他几乎就要魂飞魄散。
鞠水意识涣散靠在嵇模稜的怀里,温度让他昏昏欲睡。「我不能睡,还没找到戒兰……」
「不想睡就跟我说话吧!」
鞠水眨眨眼睛,看着窗外滂沱大雨。「我想我不该妄想变成人类,人鬼殊途,也许我们本来就不该在一起。」
「谁本来是应该在一起的呢?可是谁又不应该在一起?只是看谁先放手罢了。」
「我不想放手,我不想。」
嵇模稜叹了口气,将毯子再裹紧一些。「我给你说路戒兰从前的事吧!」
「嗯。」
「大家都羡慕路戒兰,男生喜欢跟他做朋友,女生偷偷暗恋他。这种人看起来笑笑的,我却觉得他不可亲近,他根本没想要把人放在心底,说穿了别人都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所以同学这么久,我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有一天放学,我看见他转进一条巷子,原来他每天都去喂一只刚出生的小猫。过了几个礼拜小猫走了,他的表情很镇定,好像跟他没关系似的。」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这件事就结束了,很残酷是不是?但是只要是先抛弃他的人,他都毫不留恋。」
鞠水摇摇头。「不,不是这样的,只有他自己先抛弃的他才不会留恋。」
「下车吧!我想他应该是到了这里。」梅根打断他们的谈话。
鞠水困难地爬起来,接过嵇模稜递给他的黑伞率先下车。
梅根转过头来,对着嵇模稜皱眉小声责备。「你干什么说这么多话,要是被他发现怎么办?」
「他不会发现的,他现在心里一团乱,管不了我们。」
「下车吧!别再出纰漏了。」
嵇模稜跟着下车,牵过鞠水的手把他带到风雨都泼不进的屋檐下,守卫看见他们只是眼神恍惚,没有多加盘问就让他们进去了。
鞠水昏昏沉沉让嵇模稜牵着绕过弯弯曲曲的小径,然后看着嵇模稜推开门,让他一个人进去。
「去吧!去找他。」嵇模稜退了出来,移到梅根身边。
「你让他一个人进去?」
「别逼太紧,希望有一个好结局。」
「希望如此。」梅根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
「你觉得我们开了多久?」嵇模稜伸手擦去挡风玻璃上的水雾。
雨刷快速刮去雨水,分秒不差雨又泼上来,能见度只能看见车前一公尺的路面。
梅根瞄一下仪表板。「油箱快见底了。」
「停一下路边。」嵇模稜下车,在滂沱大雨中往前看,摸了一下地面。
梅根站在嵇模稜后头。「怎么样?」
「雨这么大,可是地面却是干的,我想我们走进了迷魂阵。」
「那个人真的不想让我们插手啊!」
「是谁呢?这个人和路戒兰有何关联?」嵇模稜挥去眼前的雨,顿时雨水扬起一阵袅绕的烟丝。
「我想我们得赶快走出这里才是。」
「恐怕我解不了。」嵇模稜困扰地揉揉太阳穴。「唯有等级很高的术士才能造出雾的迷魂阵,我恐怕应付不了像雨这样更具分量的东西。」
梅根掏出手机。「没有讯号,看样子我们得另寻办法。」
一辆车子急速而过,车轮经过水洼迅速溅起水花,梅根赶紧把嵇模稜往后拉。
「我想这些车子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产物,他们跟我们一样感受得到这雨水,跟他们求救是没用的。」
「或许我们等到早上太阳出来后情况会好一点。」
「或许吧,只怕到时候就晚了。」
梅根皱起眉头,一言不发。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雨无情地继续下,断断续续有车经过,车里的人有些模糊不清,有些面无表情,却没有人撇开眼睛看他们一眼。
「我看我们还是回车上吧!在雨里站着也不是办法。」梅根终于打破沉默。
「嗯。」嵇模稜抹去脸上凉丝丝的雨水,却在转身的那一刻看见了不寻常之处。「梅根,你看!」
梅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向远方的雨里,三三两两的车阵中有一辆车开着远光灯,由远至近而来。
嵇模稜眯起眼,等到车子勉强到达视线可及之处他抓着梅根着手臂低喊:「他是人!」
梅根也看见了,那人在大雨中并没有开雨刷,并且不徐不缓地开在外车道,丝毫不在意车阵的速度。「先别大意,不知是敌人还是朋友。」
嵇模稜冷静下来,安静地和梅根迅速回到车上。
车子越来越近,在距离他们五公尺的地方开始闪烁着方向灯。
「他看见我们了。」梅根发动车子,伸手从座位底下拿出一个黑色皮箱,迅速掏出一把短式手枪。
嵇模稜抿紧唇看着梅根脸色苍白,并不是因为他害怕现在的状况,而是梅根手上的那把枪。他从来不知道梅根会用枪,而且还十分熟练的样子。
「开车,梅根,我说开车。」
「他会追上我们,现在我们有二分之一的机会可以获救,我们不该逃。」
「或许我就是鸵鸟,但是我不像你有一箱不是普通人可以拥有的枪能随时应战。」
梅根喀哒一声打开保险,深邃的眼睛盯着前方。「我会告诉你怎么一回事儿,但现在请你压低身体。」
嵇模稜百感交集,但知道现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他趴下身体,在座椅底下翻找着。「你有防弹衣吗?」
「我不用,你只要压低身体就可以了。」
什么不用!如果不只一个人呢?如果对方也有枪呢?如果他受伤怎么办?嵇模稜咬着牙却依然乖顺地躲起来,尽量不成为负担。
车子在他们前面一公尺处缓缓停下,车门打开,在雨里慢慢走出一个男人的身形,他的发丝衣摆丝毫不受滂沱大雨的影响依旧漫舞翻飞,却还是看不清他的表情。
梅根举起手枪,缓缓将食指搭上扳机。
第十章
鞠水看不清眼前的路,不知是泥巴还是石子令他寸步难行,不过他精神上却是紧绷的。
紧绷且哀伤。
他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只看见一个女人躺在男人怀里幸福的模样,好像一个妻子和丈夫的拥抱,不过在这之前,那个温暖的位子是他的。
那个男人说不要抛弃我,我爱你。
然后他轻轻笑了起来,无声无息地像在看电视一样,他的感觉随着画面波动,但是他的笑和哭都是如此廉价。他只是世界上亿万人之中的一个小观众,那些哭和笑根本没人会在乎。
他觉得累了,该关掉电视了,于是他关掉电视,只剩下杂讯。他不再哭也不再笑,他变成一个受污染过后回归自然的畸形儿,又累又懒,只想找个地方窝着,不管是冰冷的、寂寥的他都可以接受,只要不再受伤。
他坐上车,一路向北,试图回到那个肮脏无声的繁花湖,睽违多时他第一次觉得如此想念。
「你不后悔吗?」嵇模稜问。
鞠水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好累,让我先睡一下。」
他窝在后座像一个婴儿,苍白透明的身体几乎要化掉,车子平稳地驶上路。雨不再下了,虫鸣鸟叫声开始在天地间响起,似乎在预告着故事渐渐进入尾声。
「让他休息吧!」梅根说。
这句话像是一句强而有力的指令,鞠水一瞬间忘掉那些痛苦与快乐并进入一片黑暗。
「该结束了。」
「早就该结束了,看你一脸郁郁寡欢,该不会又心软了?」梅根笑着调整了一下后照镜,镜中却反射出霍桑玩世不恭的脸。
霍深河让鞠水的头靠在他膝上睡得舒服一点,看向窗外急速变换的景色。「你说是就是吧!反正我不会误事的。」
「就算你同情他们也不会影响结果,没有人可以逃得了我做的情蛊。」霍桑的脸上既得意又无邪,就好像蛊是什么好东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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