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努比斯……”维持着原先的姿势,夏月白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将他的名字在嘴里轻轻念了一遍。
很特别的名字,与古埃及那位亡灵引领者相同,而他却长了一张亚洲人的面孔,什么样的父母会疯狂到给自己的孩子起一个外国死神的名字。
“你不应该在这里,博物馆早就闭馆了,无关人员必须离开展厅,何况这里并没对外开放展览。”冷静的话从嘴里轻轻说出时,夏月白都为自己的从容淡定觉得不可思议。
他微笑不语,侧目,望着黄金棺,嘴角不自觉又牵了牵。“那女人都死了那久,干嘛还要惦记着她?”
“你是自己走,还是让我把人喊来。”皱眉,心乱,在他注视着黄金棺的眼底闪过一丝绿光时,夏月白朝大厅的门瞥了一眼。
“既然忘记了,为什么不能忘得干净一些,为什么只单单记得她?”抬手,指尖在玻璃罩上轻轻划过,随着他的动作,巨大的玻璃罩子发出痛苦脆弱的颤音,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碾压着,即将因承受不住巨力而粉身碎骨。“为什么不能忘记她,好好过你的日子,月白?”
目光一凌,夏月白的手从玻璃上滑落,因为那东西震动的太剧烈,似乎快要碎了。她继续沉默地看着他,左脚悄悄往后挪了一步,绷紧的身体像根弦上的箭,随时待发。
阿努比斯侧头,玻璃罩发出的颤栗呻|吟在大厅空旷的空气中回绕着,而他似乎很享受这种声音带来的愉悦。微笑中带着丝冷冽的目光穿透那层透明的屏障,注视着黄金棺里那副伤痕累累的黄金铠甲,自始至终没有在看夏月白一眼。“那个人给你的爱是道枷锁,为什么不甩掉这个束缚,为什么为了她甘愿放弃神权再走一次轮回?月白,你到底有多傻……”
见他静静望着黄金棺并没留意到自己,夏月白猛地转身拔腿跑向展厅那扇半开的大门,却在才跑出不到五步的瞬间,身体凌空一腾,双脚离地的刹那,她惊骇地连一声呼救都没办法从喉咙里挤出来。
随即,一股强劲的吸力突然间将夏月白扯向后方,她不受控制的身体根本无法动弹,只能任由那股力量疾速将自己狠狠拽过去。
背后是保护黄金棺的玻璃罩,以这样的速度和姿势直撞过去,她不知道自己和那个用防弹玻璃制作的罩子,哪个更经不起这种硬碰硬的撞击。
咬紧牙,拼命想找回身体的控制权,可她连一根手指都指挥不了,她甚至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整个身体从里到外,由血液开始都被什么束缚住了,只有呼吸还能受自己意志的支配。
接近玻璃罩的一刹那,夏月白蓦地闭上眼。
预期的撞击并未到来,在后背离玻璃罩仅存一道缝隙的时候,她停了下来。虽然回不了头,但她能从背后衣服滑过玻璃边缘的冰凉摩擦里,察觉出它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分毫之间。
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唇上一层轻微的疼痛,在所有知觉恢复的瞬间,夏月白同样得到了自由。下一刻,她扭头怒瞪着身边的男人。
微笑着迎向夏月白冰冷的视线,绿色眸子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失落。“我可以陪着你,让你忘记她。”
听够了他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夏月白从手腕退下皮筋将头发束在脑后,一扬手,将一把长发甩到身后。“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话音未落,目光微微地一沉。“这样。”
忽然意识到不对,夏月白正欲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却被他一把扯进怀里,很大的力道,没给她丝毫闪避的机会。
险些摔倒,但那人伸出的双臂却很准确地搂住自己失去平衡的身体,夏月白就这样以一种古怪的姿势,一头栽进那个展开双臂的怀抱。
“放开!你是不是有神经病!?”管不了太多,她高声喊道,希望馆里巡逻的武警战士能听见。同时手忙脚乱地阻挡他想近一步靠过来的气息,见他低下头朝自己的脸逼近,夏月白被迫向后仰起头,却只能拉开一点微不足道的距离。
“月白,你总是骂她疯子,为什么却说我是神经病?”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想当疯子,可以,你尽管当你的疯子,先放开我。”提高的声音带着一丝喊叫的音量,可外面并未听见动静,那些巡逻的警卫呢,那些值班的人呢,都去哪里了?
慌了,她用慌乱的眼瞅着大门,大门却只是安静的半合着。
“不会有人来,今晚只有我们。”叹息,低下头将脸贴近夏月白的长发,他感觉到怀里的身躯蓦地紧绷而僵硬。
呼吸乱成一团麻,夏月白大脑短暂的空白,她想也不想地握拳打上阿努比斯的侧腹。很重,因为拳头生疼。
他默然承受,依旧以脸贴着她的发,紧紧抱着她,不由她半分的挣扎。
“月白,我不想送你回去,不想送你回到她的怀里,你是属于我的,是属于阿努比斯的。”末了,他移开脸,望着夏月白直视着自己的眼,淡淡一笑。“但是,我对你有承诺,我承诺过要把你找回来。”
仍然听不懂他的话,但是他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越听,心越乱,不明究理的。
仿佛有些东西脱离了自己的控制,是什么,夏月白不知道。
想问,却不知要问什么。
于是,她只得沉默着用疑惑和愤怒的目光紧盯着眼前的人,这个自言自语看起来有些悲伤的男人。
“你的记忆要醒了,如果它不觉醒那该多好,那样你就能做一个快乐单纯的夏月白,将那些人、那些事都掩埋在流逝的时间里。可是你就是忘不了她,对不对?只是看了一眼她的黄金棺,你对于她的记忆就开始沸腾了……”手指拂过她的脸颊,那脸颊微微地凉着,而她的眼神却开始炽热起来,像团黑色里燃烧的火焰,很漂亮。“你太爱她了,这样的爱,让我嫉妒的想发疯。”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旁玻璃罩颤悠悠地发出蜿蜒脆裂的细|吟,这座韧性极大的防弹玻璃轰然一声爆裂开来,无数碎片往四周辐射状直射飞去。
愕然,因为根本没有害怕的时间。
那些碎片激飞了很远,整个大厅光滑的地面都铺了玻璃的残片,微光下一地琳琅锋芒,一片冰冷锐利。
而离爆炸中心最近的他们,却丝毫未伤。
两人周围一团柔软的绿光,像一澜绿莹莹的池水,无风自漾,盘旋缭绕着将他们和黄金棺包裹其中……
来不及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的人和景物,连同耳畔响起的声音一同由清晰到模糊,由咫尺到遥远……
那个叫阿努比斯的年轻男人悠悠地说道:“月白,你要回去了。”
嘴唇动了动,想开口阻止他又一次让人疑惑又恐惧的行动,大脑却比语言更快一步陷入了瘫痪状态,犹如浓浓倦意袭来地刹那,夏月白从眼角瞥见旁边那座黄金棺同时绽放出耀眼夺目的万丈光芒……明艳的光,有种暖暖的炽热,那妖娆的色泽……
有种熟悉的温度。
作者有话要说: 一起倒计时吧,三!
☆、第 八十五 章
耳中高频的蜂鸣声鼓躁得头痛,快炸开的痛。等这恼人的声音逐渐平息后,大脑终于稍稍恢复了清醒,声色感官也随之缓缓苏醒了过来。
然而,一旦全部的感觉都回来了,人却觉得非常不舒服,全身热得像躺在油锅里,而周围一波波的热风,还在铆着劲朝自己穿着外套和长裤的身体上猛吹。
周围似乎很安静,隐隐约约只能听见潺潺流水的声音。
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沉重的大脑和酸得几乎麻痹的四肢,又让夏月白一时辨别不出来究竟是哪个地方有问题。
零零碎碎的说话声从远处传来,隔得有些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那些发音很陌生,似乎并非是自己熟知的语言。
那些说话声随着脚步逐渐远去,四周再次安静下来,夏月白睁开眼的瞬间,她一时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刺眼的光,来自正午烤得人浑身冒烟的阳光。身下坚硬的感觉,是一块被阳光晒得发烫的青石板。四周滚烫的风,是从小巷尽头涌来的热浪。
愣神间,几道人影从不远处的巷子口经过,这些人手提肩扛着大篓筐,脚步缓慢地从巷子狭窄的开口前走过。
揉着太阳穴的手指顿了一下,继而闭上眼睛,等了片刻,在睁开眼。夏月白觉得刚才走过去的那些人有些奇怪,先不说他们身上腰间裹着一块白布的奇怪打扮,似乎连他们的长相隐约看上去也不太像亚洲人,而他们慢悠悠的脚步,透着一种与上了发条般仓促的现代人截然不同的感觉……
古怪,是的,从头到尾都很古怪。
自从深夜在博物馆里遇见那个行为诡异的陌生男人,一切都变得太离奇诡异,一堆说不通的事情,没有一个能找到合理的答案来解释。
夏月白又朝四周看了一眼,确认自己在一条窄小简陋的几乎无人会走进来的小巷中,她扶着墙站起身,抬头时太猛,一阵眩晕弄得她差一点又跌坐回地上。
靠着墙,深呼吸,站了一会儿,她才扬手掸掉一身的灰土,在四周不断吹拂的热风和高温交替地折磨下,她脱了外套往腰上一系,迈步朝巷外走去。
她需要先弄明白自己到底在哪里,她刚才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没有找到手机,可能是自己晕过去以后被那个男人拿走了。
她被那人带出了博物馆,不管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她的的确已经不在馆内了。从巷子两边的石墙和脚下的石板路可以判断出这里很陈旧,也许是老城区里某条还未遭到拆迁破坏的小弄堂,又或者是郊区哪个没来得及赶上城市扩建的小镇。
夏月白心里没底,她十分希望自己还在城里,如果真要被带到了郊区,身上只有几十块钱,也不知道够不够回家的车钱。
走出巷子时,她摸了摸放钱的口袋,有些心虚。抬头朝四周望去,然后,愣住了。
这是哪里?
眼前高低错落的房屋,从外形看显然不是中式风格,灰黄色的石头墙和她身旁的墙壁完全一样,几乎都是用整块石头砌垒的。一条笔直的大路横在眼前,一头从远处延伸过来,另一头转了个弯消失在一排建筑的阴影里。
路上空空的,没人,只有几只土狗趴在墙根下面,懒洋洋地吐着舌头。
脑袋有些发蒙,对于目前的状况,夏月白还不能做出任何判断,但是至少她可以肯定自己并不在城里。
于是,她决定先找个人问一问。
左右看了一眼,选了街角转弯的方向。俗话说,前方是绝望,希望在转角。
现在的她,非常需要一个躲在转角后面的希望。
接近拐角时,从外面不断渗入的喧嚣声越显鼎沸,虽然听不清一句完整的话,但仅凭着那些吵杂的声音就能感觉出一幅人头攒动车来车往的热闹场面。
加快脚步朝声音来源走去,转过街角的一瞬间,夏月白猛地收住了脚步,瞠目结舌地望着面前一片浩大繁华的街头景象……
整洁明亮的刻花地砖,鳞次栉比的白色建筑,奇装异服的人群,混杂着各种香料的浓烈气味,以及矗立在道路前方几排巨大的神像……陌生的场景,陌生的空气,陌生得让人心里发慌。
她是怎么迈开腿继续往前走的,说实在的夏月白并不清楚,只晓得跟着不断涌动的人潮一起往前走。
越是走,越是明白了自己从清醒后那种似梦非梦的古怪感觉是怎么回事……身旁这些男男女女不论是长相,还是语言,都是不折不扣的外国人。大部分人长得有点像中东人,有些人则是一身黝黑肤色的非洲人,零星还能见到几个高鼻深眼的欧美外貌。
她到底晕过去多久?
怎么会在全是外国人的地方醒过来,难道已经……出国了?
若说是出国了,这里又是哪个国家,放眼望去除了外观古朴的白色建筑物,居然看不见一栋高楼大厦,况且----这些人奇怪的穿着打扮又是怎么回事?
及踝的长袍,斜肩的短袍,宽大的斗篷,头上身上简直可以用琳琅满目来形容的首饰,最为诡异还是迎面走来的一张张不论男女皆是艳丽浓妆的脸,那一道道显眼夸张的黑色眼线,实在让夏月白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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