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女驸马之为欢几何+番外 作者:煤气味的榴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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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清清夜暝时候,几多侍卫守着胥余空寂的客栈,早早只剩了他们一桌客人,静得很,甚没有半点多余的声响。
张绍民引颈利落饮下一杯苦酒,连眼也变得迷蒙了,环顾四座,遂将视线落在对面少女沉谧的睡颜中,深深盈望一眼,方抬头,却是对上了少女身旁那人的墨眸,微醺模样,尚带点不易察觉的厉色。
僵持须臾,收回了还未及伸去的指尖,喑嗟轻笑一声,再倒满一杯,饮尽。
“冯素贞,你可知道……”他重重掷酒杯到案上,敛尽了和颜悦色与先前的几分温情,字字皆念得深重。
“这世上,你是我最嫉妒的人!”
“只因时运不济!你便占尽了我想要的一切!”
说罢,他眼眶已泛了红,忿然狞目,将颓态尽露无疑,一旁听闻之人却无半点惊骇。
时运不济啊……
这些话语,多多少少她是有意料到的,便只静静望其满目收不去的哀戚与不平,也无碍是真痴还是假醉,微抿一口杯中物,再涩然将其咽下。
这般颓然不顾一切模样的张绍民着实是少见,抑或是他的野心从未给过他将理智抛去九霄云外的机会罢,似乎印象中他向来是从容的。
与自己这天姓的老成不同,他的沉稳全然是以功名二字驱使的。纵使曾同为金科状元,同为少年丞相,同为绍民二字,甚又深爱同一女子。漫漫人生路,其中截然不同的抉择便决定了他二人始终是判若天渊。
“什么丰功伟绩,什么名垂青史,什么绝世佳人!你不在乎我在乎!
可偏偏因这绍民二字!我竟要活在你的阴影之下,如何也无法挣脱!”
“三年了,已经三年过去了!可为什么在那些人眼中,无论是相貌、才学还是身手,我竟样样不如你!”
“仅仅只因这绍民二字!仅仅只因为你曾用过的一个虚假的名字而已啊!”
几句胸臆吐露下来,情绪便愈是激愤,偏又顾及身旁女子正安寐,尽力压低着嗓音,死死攥杯盏于虎口,目眦尽裂瞪着她。
稍不远处其心腹似有所察觉,走上前来,欲加劝阻,见其起手否去,遂几步退下,回了原先位置。
屏气阖目,他沉沉松去胸腔中怨结气姓,稍作端正,方平复下心绪,再缓缓倒上一杯苦酒,沿杯壁小呷一口,悯默良晌。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他沉郁低语道,“你说……”
“若是那时我与你同年科考,是不是我想要的便……”
“便……”
后面的几字,他终究是没能说出口,像是被钉子卡在喉间一般,连面目神情也变得狰狞。而这至于其中的缘由,她似懂却又非懂。
人世向来如此,若手中握着沙砾,越是努力把握,便越是流逝飞快,到了最后,也只剩了零星一点细砾而已。
尽管知晓他心中的苦涩,却无法感同身受,能做的也只有倾听而已。
“罢了,不说了……”他轻笑道,扶额,乏乏起身,似是要结束这一酒席。
“今日,我已说得太多了。”
是该散了……
杯底的余酿冰冷得很,一口咽下,瞬而便激起了她背脊的寒意,罢手,抬眼看去,张绍民仍望着她身旁的少女,满眼留恋,连遮掩的功夫也省去了。
“你与李兄的事,我信你能处理妥当,也就不过多询问了。”
他的身体尚且虚浮,撑着桌沿执剑起,也不愿由侍卫扶着,立那缓上一缓,方平稳下来。
“至于天香,你若是……”
“我会的。”她答得果断。
“……打算何时告诉她?”
“过两日吧……”
“……”
“时候不早了,张大人且回去吧。”冯素贞低眉掖一掖天香肩处的披风,截断那人任何未言说的胸臆。
夜风贯入长街而过,一个哆嗦,惊扰了那人的好梦。
天香迷蒙着双眼惺忪转醒,正冯素贞背上,左右看看,已是深夜,冗长的街道只远处张绍民等人马一点烛火。
“醒了?”
“……”
“这遭睡下来,该是一夜无眠了吧。”
“你跟张绍民都聊了什么?可害苦了我脖子。”
“如此,回去我给你揉揉。”
“嗯……”
因着心安,眯着眼,睡意偏又袭来了。
第21章 不负相思
(一)
自上次李兆廷失踪一事之后,几天也没再见到人,听闻张绍民的交代似是连书院也没再去了,一直猫在那竹舍不肯出门,也不知是守着什么宝贝,又抑或是碰上了什么天大的打击,最后还逼得冯素贞关了几天药铺,跑去书院代课。
哼,便瞒着自己吧,他二人之事与我何干?本公主可一点不感兴趣!
而后,在张绍民几次三番的劝慰下,终是在几日后的书院再次见到了他。
……
书院北偏侧书阁的门扉正紧闭,冯素贞与张绍民围着案桌相向而坐,眉宇紧皱,嘴角低垂,皆是肃然生硬的模样。
犹这时,纱窗外人影走过,是其侍卫之一,待门外玩耍的孩童都走尽了,便轻叩窗棂两声,即离去,立长廊尽头。
屋里张绍民轻瞥一眼,随即转了话锋。
“你猜得没错,刚从南兵部侍郎赵大人那里得到消息,暗中跟踪我们的人马是从南直隶各州府不同东厂分部调取拼凑的,无中央人手。”张绍民压低嗓音,指尖轻点案上,“故对林景年的面貌尚且生疏。”
“不过,这几日只暗中监视我们,不见阴私,应是有所发现了。”
冯素贞将他话语入耳,遂若有所思点点头,“夏祭那晚的杀手可有线索?也是他们的人?”
“线索不足,尚无以辨认。”语罢,张绍民似灵光闪现,瞬愕然貌,携着茶杯的两指僵在齐肩处良晌,方落回案面,从喉间挤出四字:“暗度陈仓?”
“或许一开始东厂的人马就是以我们混淆视线的。”
对面,冯素贞念得笃定,张绍民将视线从她幽深的眉眼中收回,深耽颔首道:“确实,从头到尾,他们似乎一点也不怕我们发现,倒是像与我的影卫相互监守。”
“以保险来说,真正的杀手应该是位江湖人士吧。”
话音落下,冯素贞脸色刹时变得阴沉,轻晃杯中清茶,凝着茶叶左右晃荡,似陷入沉思。
对面人视之,不由也紧蹙起了眉,启唇正欲说道什么,便听见门外廊道又起了动静。
“公主来了,今日就到此罢,张大人。”
瓷杯底轻碰上案几漆面,冯素贞眉宇尚未舒展,拂袂起身,移步到架案旁,两指纤纤从其中取出典书一本——《孙子兵法》,其身姿端正,翻开几页,凛凛瞰睨着其中字眼。
“可算是给我找到你了!”
未及张绍民接下后话,便一阵穿堂风过,听闻一声冗长陈旧的声响,望去,来人是天香,正推门风风火火跑进来了,吹散去一室阴霾。
“天香?你怎么来了?”冯素贞惊喜貌,几步迎上。
“担心你这个不上心的家伙是不是饿着小安乐,故!本公主给你们送饭来了。”天香将一深色食盒亮到她面前,自豪得高昂起脖颈,却见着那人眼中星辰愈盛,似一发不可收拾,便不由生出了些忸怩,敛去笑意几分,佯装愠怒道:“你可别多想啊,你的这份只是我顺手做的罢了。”
语罢,将食盒重重放到一旁张绍民身前桌上,似要向他讨个说法。
“嚇,原来是张大哥你拖住了冯素贞啊,害我在家……在铺子里好等!”
“是臣之罪过。”张绍民躬身作揖,“公主真是体贴,知晓我二人尚未吃……”
他轻翻食盒,遂被天香打去了手背,“可没你的份!哪凉快哪待着去!”
“公主如此贤惠,若是皇上知晓了定是万分欣慰。”
“本公主向来如此,是你愚昧了。”
“公主言之有理。”
最后,那扇深门在张绍民意味深长的窃笑之声中缓缓合上了,室内陷入了一瞬冗长的沉寂,热融融的,熏得人脸颊发烫。
“坐罢。”冯素贞手掌拂过她后背,温言轻念两字。
只这轻微动作便引得天香一个激灵,背脊之上似有羽翼掠过,激起她一阵痒意。
她搔搔脑后,不自在地左右看看,遂屈膝落座,打开食盒,取出几碟色泽尚且鲜美的小菜及一小碗白饭,推到她面前,“趁热吃吧。”
冯素贞深望其一半胭脂一半粉,一半支吾一半软,若春桃之色模样,仔仔细细凝视半晌,不由半弯风眼,展颜浅笑,顿忆往昔——
在宫中,有那么一段日子,公务着实繁忙,连脱身的间隙也寻不见,早出晚归,日日被困在政事堂哪也去不得,那时,天香也像这般,提一食盒,穿过一排排高远的宫墙,风风火火跑到她面前。
只那时自己竟一点也不知珍惜,处处躲着,避着……
只这般凝视却看羞了对面少女,赧然嗔视而去,欲夺过她手中碗筷,“你再笑我就不给你吃了!”
“别别别,正好我有些饿了!”
启筷,或是因这情这景,夹几口饭菜入嘴,似也比往日多了许多劲头。
“也不看看现都几时了……”天香将视线瞥去别处,不满地嘀咕。
“张大人事务繁忙,有些事信里一两句也说不清楚,所以……”
“都怪那张绍民,你都不是宫里的人了,那些事让他自己处理就可以了,还得拉上你跟着一起劳累。”
正游离着,却见对面那人嘴角竟沾上了饭粒,认识这五载春秋,这般失了仪态的冯素贞是何等少见。
“你也是,怎么一换上男装就真像个男人似的。”天香朝那人半倾身,伸手为其拭去,“隔壁当铺的小姐昨日还问我你是哪家的公子。”
“公主如何回答?”
“自然是如实回答!不然要说你是冯素贞同胞哥哥冯绍民吗?”天香斜睨一眼她盈盈笑颜,拍案起身到她身后,边整理着她的发髻,边嘴里细碎念叨着,“再勾引个小姑娘回来,看你还吃不吃得消。”
虽说道埋怨,听在她心里却娇嗔合适,端坐,凝睇着案几之上与自己的影子相交叠,天香那带着几分娴静窈窕的轮廓。玉指芊芊细,左右纠缠上她发间束带,却力道适宜,便也就不言不语,任她摆弄了。
“许是早上被小安乐弄乱了没系好。”
“这是高姑娘给你系的吧。”
“公主果然是心灵手巧,敝人佩服。”
“你自己又不是不会系,干嘛非得让她弄?”
“出了课堂那些孩子就跟失了控似的,我实在无以应付。”冯素贞无奈笑笑,“不然你便留下来吧,待哪儿又弄乱了,我便寻你帮我整理。”
天香不答,冷哼一声,坐回靠椅上,双手环胸,不去看她。
恰这时,又是一声冗长陈旧的声响,望去,门口站着的是脸色阴沉的李兆廷。
他失神立哪儿,看着里堂二人,惊骇模样不言而喻,许久也回不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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