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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关系+番外 作者:孙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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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心情也跟着稍微明快起来,跟秦朔北说话的语气也没那么冲了,他甚至罕见的在眼角挂了点笑意,削弱了那些过于精致的五官带来的距离感,不明显,但因此感觉清淡又柔和,能一下子被人接受。“嗯。”
  秦朔北觉得自己也有点儿想跟着笑笑了。“那我这两天睡沙发吧。”
  “不用。”
  下一秒秦渊却又切换成了平时的风格,扬起下巴遥遥一指,“你还回你那儿睡去,我不想睡你那硬板床。凑合一星期得了。”
  说着他又看了眼时间,嘴里啧了一声,干了一下午体力活儿还没歇过来又要去打工,懒得跟秦朔北说话,拎起丢在立柜上的钱包钥匙就要出门,门从身后关上了才发现,新楼的楼梯间顶灯还没投入使用,这会儿太阳落山了,他那个该死的夜盲症让他看不清踩在楼梯上的脚,一只手抓紧扶手,心想是回去拿手电筒,还是这样不畏艰险的摸黑走下楼。
  两层楼呢。
  正做着思想斗争,他上方的屋门开了,一束白色的光在半空中晃了晃,最后落在他脚下,覆盖范围差不多到了几步之外,很亮,还能透过扶手照到下一层。
  他有点错愕的扭头看。
  秦朔北拿着手电筒站在门口,看样子不打算动。
  “我给你照着,走吧。”他说,“九点半的时候我去楼下等你。”
  “……”
  秦渊又走了两步,才说,“谢谢。”
  这次换秦朔北不予回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走下楼,时不时变换手腕的角度为他照着脚下的台阶。
  他终于轻轻笑了,连带着刚才没敢笑出来的一起。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长得让秦朔北将遗忘的方式也一并遗忘了,他总是梦到相同的内容,许多次。
  在人的大脑中有梦活动的年纪,负责他治疗的心理医生考虑再三,还是没有把这种现象归类于创伤性应激反应障碍。
  他只是做梦,循环往复这个并无伤害的过程,因为这个梦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所以没有选择诉说。
  毕竟他是个心里特别藏得住事儿的人。
  他常梦见一棵白色的树。他尝试着把梦的内容记录下来,在很小的时候就做着这件事,持之以恒。那是怎样的一棵树呢,白色的,原本应该出现繁茂枝叶的位置,被白色的羽毛所替代。它们在风里摇动,场景充满着除了梦境不会再有的不真实感。而秦朔北站在很遥远的地方,与这棵树对望,好像它有一双眼睛。他们中间隔着一万里的风。
  他不知道梦里的自己想干什么,或许在等待着谁,或许不是,分析一件的事的动机是人的本能;他也不知道那棵树象征什么,反映了他内心怎样的恐惧和渴望,他有目的性的隐瞒了医生,和身边的人,就像那棵树只属于他一个人。
  他的早熟很难形容,自作主张的萌发在同龄人理当无忧无虑的年纪,比如他那时候就懂得“占有”。
  想要彻底占有一样东西,就是把它变成自己的秘密。
  比他大三岁的哥哥,不喜欢他。
  不肯给他好脸色,不愿跟他多说话,可又会在善良的母亲面前佯作听命,拉着他的手,去哪儿都带着他。
  当十四岁的秦朔北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喜欢异性的事实,他的思想在混乱中举证,以出乎意料的冷静解释出了某些冲动,然后一切重归沉寂。
  这是他的秘密。
  他站在楼道门口,掐算着时间。
  空气又干又冷,他抬头呵了一口气,看见夜空中逶迤浮动着的暗云。
  比预想的迟了一分多钟,秦渊骑车的身影从陈旧的灯光中淡入一个轮廓,缓缓接近。
  他骑得不快,风吹得眼睛眯起来,在钝重的刹车上过后,下车从他身边走进楼道。
  “你不冷啊。”
  秦朔北听见他咳嗽了一声,走在他前面用手电筒照着路。秦渊刚刚走入黑暗时有些犹豫,秦朔北就在他正后方,所以条件反射的伸了一下手——撑在他腰上,不是推,更像扶着,怕他站不稳的那么一个防护的姿势。“小心。”
  他们的脚步声在某个瞬间合二为一了,整齐地触碰着阴冷的墙壁。
  “不冷。”秦朔北把手电筒的光调至最亮。
  秦渊半天才接上下一句话,“作业写完了么。”
  “写完了。”
  他一板一眼地回答,“房间里的东西能摆的都摆放好了,厨房的天然气和出水管有点问题,明天白天我回来早的话,去物业找个维修工看看吧。”
  “嗯。”
  他知道秦渊不是突然对他对他改变了态度,他只是怕黑。
  到了家门口,秦渊站在后面看秦朔北开门。
  男孩儿正在蹿个儿的年纪,身高一日日逼近他,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法越过秦朔北的肩膀看见他掏出钥匙的手了。
  他毫无预兆的想起了他们小时候,秦朔北刚到这个家里来的时候,他瘦得让人不敢用手摸,好像任何力度的接触都会让他疼痛。
  那时候的自己也不是没有过怜悯,笨手笨脚的给他洗澡,看他憋着眼里泫然欲滴的泪水,有过最真实的心疼,像个小大人一样哄他。
  别哭了。
  现在他扶着他在黑暗里走,对他说,小心。
  他叹了口气,放弃了对因果的追究。
  
  第七章
  
  隔了一天,在秦朔北他们班每周的例会上,班主任宣布这周五要开家长会。
  “希望大家把老师的意思传达到,家长务必都要到场,不能到的亲自给我打电话说明情况。”
  老师在讲台上说话的时候,秦朔北左手撑着额头,右手把圆珠笔夹在食指和中指间灵活而不耐地转动。
  同桌唐影大难临头似的趴倒在桌上,“完蛋……月考成绩要曝光了……”
  秦朔北不说话,但眉头也拧在一块儿,显然也没法做到完全置身事外的轻松。
  今年已经没有妈妈来参加家长会了。
  笔从他的手指上滑落下来,敲打在桌面上发出突兀的一声。老师看了这边一眼,大家就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齐刷刷低下头,争分夺秒地演绎着学习的刻苦。
  “重申一遍,因为要交代的事情有些是需要家长在平时配合你们去做的,所以请大家重视起来,不要随便找个亲戚糊弄老师,没什么意思。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回答毫无诚意的拖长了音,而秦朔北连动都没动,旁边的唐影对他家的事情多少有几分了解,此时也生怕说错话了,“哎你没事儿吧。”
  秦朔北那黝黑的眸子里常年沉淀的阴郁,随着他松开嘴角的动作散去了些许,“没事。”
  “你这个情况……”平时吵吵闹闹的朋友也难得正经的提出了建议,“找你哥来吧,现在也就他能算得上你监护人,人家还成年了的……”
  秦朔北只顾点头的模样有点心不在焉,唐影最后也不耐烦了,在桌子下面踢他一脚。
  “跟你说话呢。”
  秦朔北这才回过神来,一团和气的朝他笑,“知道了。”
  能不能说服秦渊为他出席家长会依然是个问题。
  一直到下午他都在琢磨这个事儿,课间去学校内的小卖店买了最便宜的菠萝包,又捎了瓶牛奶,插上吸管一边走一边喝。
  秦渊给他的零花钱其实够他吃一顿像样的饭,然而秦朔北不是那种有多少花多少、缺心少肺的孩子,他知道自己家的情况,知道精打细算,也可以说是用节俭的方式为这个家出一份力。
  他走得不快,姑且当做晚自习前的活动,接下来他将面对整整两个小时题海战术的折磨,有时他被压得喘不过气,也会想想正处于高三阶段的秦渊,比起两场考试的分量,后者自然更胜一筹,而秦渊不光要备考,操心家里的琐事,打工赚钱,维持生计——秦朔北想象不到他是怎么撑下来的。
  不仅仅是歉疚。
  窝藏在他心底的、那些盘根错节的冲动再一次翻涌复现,他保持着面孔上一贯的冷静,同时用牙齿死死的咬住了含在嘴里的吸管,咬得嘎吱作响。
  除了他自己没人听得见。
  就在这时,秦渊和王一泓正从校门口经过。
  秦渊那个铁瓷的哥们儿秦朔北是眼熟的,经常见他跟秦渊一块儿躲在杂物间里抽烟;此时秦渊一手懒懒地推着自行车,时不时抬头接一句对方的话,就从秦朔北不远处的走道经过,一转头的工夫,俩人的视线就这么猝不及防的交错了。
  这是个有点尴尬的对视。但秦朔北不知怎么了,之前所有飘忽的思绪都在一刹那间归了位,他什么都不用说,而是以比语言更平和的姿态,跟秦渊点了点头,算作招呼。
  秦渊先是怔忡,就像忽然意识到这是某种示好,他需要用同样的招呼回应,所以也点了点头。
  旁边的王一泓还有点诧异。
  ——他们看上去特别的兄友弟恭,真实得不存在一丝隔阂与矛盾,冰释前嫌,让人欣慰。
  走过去的时候秦渊也很纳闷儿。
  但从那一天开始,他确实觉得秦朔北没那么讨厌了。
  秦渊自认为恨秦朔北的原因特别浅显,因为那是杀父仇人的儿子,他恨得顺理成章,通俗易懂,并且至今没有对此质疑过。
  也可能是由于母亲的行为让大部分人感到不解,他的思路才是正常的,合乎情理的。
  当然,秦朔北这孩子也确实不讨人喜欢。阴沉,寡言,不露声色,有时面对他,又卑微得让人反感——尽管事实上,秦朔北为人并不过分,举止也算谦和有礼,在学校里甚至很受一些女生的欢迎,但讨厌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对秦渊来说。
  他们俩的立场就注定了这种扭曲的关系。而且就算眼下有了缓和的迹象,彼此的身份还是不会改变。
  相互抵触却又不得不共同生活的兄弟。
  想到这里的时候秦渊很突兀的意识到了一个细节。
  会不会秦朔北其实不讨厌他?
  听上去不太科学。毕竟遭受着那样的冷眼和排斥,再没心眼儿的人都能感觉得出来,别说是秦朔北这种遭受过创伤的敏感特质,秦渊直怀疑是不是自己有时候无心的一句话都能被拿去揣测千万种含义,他不知道,因为秦朔北从来不说。
  这种隐忍常常让秦渊单方面的发火,于是连这一点也被他囊括进了讨厌的理由中。
  把这些想法理顺了,秦渊才觉得心里疏通不少,便将那个让他觉得很诡异的招呼抛在了脑后,注意力拉回到工作上来。
  最近天气转暖,工作的店铺生意变好,每天都很忙,除了看店、收银、还有清点和运送货物这样的体力活,他每晚都累得回家倒头就睡,高三的后半段,老师也完全采用了放养政策,并不在乎谁作业没写。
  再熬过两个月。
  他点烟的时候手都酸痛得举不起来,唯有这样说服自己。
  他对未来没有什么快乐的展望,只知道日复一日机械而顽强的活下去,不知道要往哪走,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脚步从未停下。
  结束了当天的工作到家以后,他洗了个热水澡,裹着毛衣靠在沙发上看书,在彻底被睡意征服之前,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
  九点半秦朔北下了晚自习回到家,看秦渊还是平时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倒也不觉得失望了。
  他了解他哥的脾气。白天那样的好脸色估计也是突发奇想,属于偶然事件,没有什么普遍意义。
  他就应该这样,绷着一张漂亮到刻薄的脸,背后却付出着太多温柔的东西。
  就算他恨着他,亦会拉着他的手带他过马路;就算他恨着他,亦会在家里最困难的时候赚钱养他;就算他恨着他,亦会在那些可恶的“亲戚”面前袒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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