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什么恢复如初,”陆培英攥紧了拳头,“我只要东西在我手里就行了,就算是碎的我也要。你说我不懂你,但是你也没有懂过我,也没有相信过我说的话,不是吗?你宁愿相信别人!”
薛连朔嗤笑了一声,“你他妈从一开始就骗我,还指望我信你?算我傻逼,行了没?你那一帮狐朋狗友看热闹看得够开心吧?”他的声音有点嘶哑,“陆培英,说真的,以后别这样了,这种耍人的游戏不好玩,真的会毁掉一个人的。我傻逼,我懦弱,这些我都认,以后再也不会招惹你这种人了,算我的错……”
“对,”陆培英眼眶通红,“一开始的确是那帮混球怂恿我去撩你,他们都看出来你对我有意思,觉得很好玩,那个时候我也已经知道你是同性恋,我故意去撩你给他们看笑话的确是我不对,可是我他妈怎么会料到我就真的就栽在你手上!只是耍着好玩的话,我怎么会跟你走到这种地步?”
薛连朔抱着手臂,看着他笑,“什么地步?是你去亲亲抱抱人家顺便把人肚子搞大,还是说我被人强jiān的视频随时可能被传得到处都是,你想说的是哪种地步?”
陆培英沉默下去,他的脸色铁青,如同戴了一张僵硬的面具。薛连朔好笑地看着他,“喂,说真的,那视频你看过了没?感觉如何?有没有硬?身材应该还可以吧?”
“薛连朔,你可以因为这件事情一直恨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陆培英语气沉得快把空气坠破,“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这样作践自己,你都不知道这几天我有多想杀了宋明涛,但是他手里有视频,我也不愿意再也见不到你,如果不是这样,我……”
“你这话真是有意思,”薛连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作践我自己?妈的,从头到尾作践我的都是你们!你以为我原本就这么不自爱啊,我他妈自从遇上你就跟中了蛊似的,陆培英,你是上天派来收我的吧?”他勉强地笑了一下,却感觉脸颊湿湿的,像有泪水在上面爬行,他拿手背擦了擦,“算了,就这样了,你以后不要理我的事,我作不作践自己都不要你管。”
陆培英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手来想帮他擦眼泪,却被躲开了。男孩儿的脸庞带着几道湿滑明亮的泪痕,在冷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执拗倔强。他突然想起那个初秋的天,他也是这样,用这样濒临绝境的眼神盯着他,比起表白,更像是某种自杀式威胁。他那时觉得这人倔得可爱,然而当下这只让他感到万分钻心的疼。“别哭,你一哭我就受不了,我宁愿你冲我发火……”
薛连朔揉了揉眼睛,又退了几步,按了电梯的向上键,他迈进电梯门,冷冷地看着陆培英,“你不准跟进来,你要再这样纠缠不清,我们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
陆培英依他所言,没有再跟随。电梯的门像一张大嘴,把人都给吞了进去。在某个瞬间,他甚至有种感觉,那就是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这人了。
薛连朔觉得陆培英就是上天派来收他的,大约是他前世作孽太多,坑蒙拐骗总得有一个是被他前世所精心钻研的,要不然现在怎么就能成这副德行了。他一边这样自我解嘲,一边抱着枕头笑,然后梁稳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他摁掉,然后又响起,再摁掉,再响起,待得第三次的时候,他终于还是接了。
“喂,连朔吗?”
薛连朔胡乱地嗯了一声,不是很想说话。他现在心情很坏。
“你和他还好吧?”
“哦,还好啊,”薛连朔冷冷淡淡的,“他应该走了。放心啦,他没打我。”
“那就好。”
“梁稳。”
“嗯?”
“你刚才是故意的吧,你看见他了。”他平静地陈述着。
“……”
“以后不要再随便亲我,我不喜欢。”
“……好。”
“你要再这样,我可真生气了啊?”
“对不起,是我自己控制不住。”
“嗯。”
“我们还是朋友吧?”
“那当然是了,”薛连朔干笑两声,“只要你把我当朋友,我就把你当朋友。”他把朋友两个字咬得格外重,刻意地强调着某种疏离的关系。
“连朔……”
“嗯?”
“有没有可能,我们……”
“我不知道。”
薛连朔是真不知道,他现在也的的确确好烦那种黏糊糊湿哒哒的关系,田间的蚂蚱恐怕都要比他清爽自在。
梁稳没有再说话,薛连朔很快速地说了声抱歉,然后把电话挂断。
到了大半夜,陈霄回来了。他和她点了一大堆的夜宵,麻辣小龙虾和烧烤玉米,整间屋子都被搞得烟火气四溢,猫咪上蹿下跳着要来吃,被薛连朔摁下去了。他一边暴饮暴食,一边想如果把自己吃成一个痴肥的胖子,大概陆培英就不会再来找自己了。他这样想着,就要发笑,也为自己在这样境况下还能发笑而感到自豪——妈的,他就是要这样作践自己,其他人爱谁谁,全都滚蛋吧!陈霄看着他莫名其妙地在傻笑,就拿烧烤的签子去敲他,“喂,你脑壳儿坏了?在那儿偷笑什么?”
“陈霄。”
“哈?”
“不如咱俩在一起算了,还能领结婚证,生个小屁孩。”
“你给老子滚远点,神经病……”陈霄朝天翻了个白眼,“想一出是一出,怎么着,不想搞同性恋啦?”
薛连朔趴在桌上,沉吟半晌,终于幽幽地冒出一句,“唉……沉迷色欲是要付出代价的啊,我是真后悔我自控能力太差。”
“怎么?陆培英又来找你啦?”
“嗯,就今晚,刚才。”
“他没把你怎么着吧?”
“没,他还能把我怎么着。”
“哦,我老以为他会把你给杀了,他那样子,凶得要命,看着都犯憷。”
薛连朔心情又坏了,他不想再说话,只顾埋头吃。他倒不是真担心陆培英能把他给杀了卖了,他担心的只是陆培英这人从来凭本能行事,这就最让他感到忐忑不安。他突然回想起今晚看到陆培英身上那些新鲜的伤口,放在以前,他估计会不住地问为什么受的伤,疼还是不疼,但如今他什么也没问,权当做没看见。陆培英大概真的被他伤到了吧。他以为自己能为这点感到开心,但事实是他什么都吃不下了,最后的食物全部由陈霄替他解决。
第50章
第二天一起床,薛连朔总感觉晕乎乎的,他把那些事儿琢磨了一晚上,也没琢磨出个子丑寅卯来,倒让自己实实在在地失眠了。他带着两黑眼圈,幽灵似的飘到了学校。上课的时候梁稳坐在他前面两排的位置,他不住地回头看薛连朔,薛连朔前几次还能装作没看见,后面实在装不下去了,只能抬头冲他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梁稳也冲他笑笑,没了后续。
老师翻了翻名册,点薛连朔起来,问他对投影屏上某段文献的看法,他支吾了半天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底下隐隐传来偷笑声,老师明显脸色不好看了,他挥挥手让薛连朔坐下,然后再点另一个同学起来。薛连朔简直烦死了,一到下课铃打响就抓起背包开溜,他才懒得理接下来还有两堂课,先跑了再说。
他在学校食堂吃了一顿,然后就到处乱逛。现在是正午时分,今天的天气很热,所以他也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棉T恤还有一条膝盖破洞的牛仔裤。浑身冒着微微热气,在报刊亭处翻阅最新的杂志还有报纸,薛连朔对着上面的某条新闻啧啧有声,“浙江某高校一女大学生回校途中毙命”,下面又有一行小字:“经多番调查后疑为三角恋情争端遭仇杀”,这位姓叶的小女生的命运看得薛连朔脊背直冒冷汗,现在这些学生都想些什么呢,动不动就犯些杀人强jiān的事儿,罪过罪过,大概都是荷尔蒙分泌旺盛造成的罪过。
报刊亭老板见他看了半天也不买,就敲敲桌子:“同学,你要看就买一份回去呗。”
薛连朔噢了一声,然后从钱包里掏两枚硬币给他,把报纸一卷,拿着走人。
走到一半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见是个陌生的号码,犹豫了一下才接。是一个女声,他一下子就辨认出来——是蒋苹萱。他的心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喂,蒋学姐?有事吗?”
蒋苹萱的声音听起来很急促,像是跑完八百米后给他打的电话:“你,现在快点到湿地公园来……”
“啊?”
“湿地公园里的那个喷泉池,快点!”
在电话挂掉之前,薛连朔听见有个男声在吼她:“操!你给谁打电话呢?!”然后电话立刻就收线了。薛连朔也不是聋的傻的,他明白那人应该就是陆培英了。他们怎么回事?薛连朔心里立马就乱糟糟的了,这正午猛烈的太阳就像一桶岩浆浇筑到他头上,把他浇成了一根僵硬的人柱。但他没能僵太久,因为他很快就拔腿跑起来了。这热烈的空气被他劈开,在身后拧成了一道风。
上次来湿地公园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个时候,陈施勤从外地来找他玩,于是他就带着陈施勤逛遍了整座城市的大小景观,包括这个学校附近的湿地公园。也是在那次,他和陈施勤在一群嘎嘎乱叫的鸭子面前接吻,天高云阔,水面横波,他被亲得正投入的时候就被陆培英和蒋苹萱看见了。他感到万分惊惶,觉得陆培英要是知道了他是同性恋,会不会从此就不理他,觉得他很恶心。他还为此流了两滴不值钱的眼泪。反正从那天以后,很多东西就歪掉了,还有的东西被攥在手心捏成另外一个形状,算起来,湿地公园的记忆该是很不好的。
他跑到后来觉得喉咙里都是满满的血腥味,还有点想吐。各种场景在他面前晃得厉害,腿也软了,站都站不稳,他扶着膝盖大喘气。绕过前面这条鹅卵石小道就可以通往蒋苹萱说的那个喷泉池子,他直了腰板,然后拖着累得要死的身躯往那里走去。
今天不是周末,所以公园里还是很安静的,鸟儿鼓着嘴巴在树上鸣叫。薛连朔走过去的时候就听见那几声谈话和哭泣很刺耳,立刻就钻进他脑子里,他加快了脚步,然后就看见陆培英和蒋苹萱了。具体说来,如果不是因为另一个人躺着,他大概在第一眼的时候能看见三个人。
陆培英的表情在看见他的时候变得有些惊疑,他还要凶薛连朔:“你他妈过来干嘛?这没你的事儿!”
薛连朔根本不想理他,他走过去一看,从地上爬起来一个头上带血的人,再仔细一辨认,噢,是宋明涛。
他看见宋明涛表情也很狰狞,他冷冷地看着薛连朔,看得后者打了一个哆嗦。薛连朔是真的有些怕这人的眼神,他一看见宋明涛,就想起那天的事情,不由得他不谨慎。宋明涛似乎看出他在怕他,脸上就绽出一个笑容,很轻浮的:“那么紧张干什么,怕我又强jiān你一次?”
薛连朔的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这几天以来,他刻意让自己去回避那天晚上的不好的记忆,然而在宋明涛嘴里,他所受的侮辱与伤害都只是一个调侃时的说辞。宋明涛站了起来,朝他走去,然而下一秒就被陆培英揪住了后领,薛连朔就这么看着他被陆培英重新掀翻回地上,陆培英还骂了一句操你妈或是别的什么,总之是一连串脏话。薛连朔就这么看着他们,蒋苹萱也这么看着他们。薛连朔觉得这真他妈是一场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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