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得及呼痛,那个伟健的身躯毫无温情地覆了下来,卫子臻眼眸冰冷,他挑起谢澧兰如冰如玉的下颌,滚烫的气息蜿蜒如火,将身下少年的脸颊晕起一派绚烂的飞霞。
“谢澧兰,你怎么会出现在索阳城,你说!”卫子臻的手上轻微使力,谢澧兰被掐得呼了声痛,他没有放手,只是松了几许。
蛇头七寸,卫子臻你看,我永远是你的软肋。
谢澧兰藏携妖色的脸,红晕浅薄,桃花般的灼灼,山岚般的迷蒙。他的指尖抵住卫子臻的胸膛,溢出一丝浅笑,“将军,我要你的心,你给了么?”
卫子臻错愕间一怔。
仅只一瞬。他又沉下眸色,手慢慢探下,掐住了谢澧兰的脖颈,细长的如雪的脖颈,一掌可握。
“我若用力,你便死无葬身之地。”卫子臻冷漠地抚着他的颈,另一手拨开了少年眼帘上横斜铺陈的发,满枕青丝流泻如瀑,衬得身下的尤物惑人而妖冶。分明,这个少年满腹算计城府极深,他从来就不是安分守己的人。
谢澧兰不用揣摩卫子臻的心,因为在他面前太过澄澈,无需捉摸。
他懒得问一句“将军,你舍得吗”,他不想在此刻激怒卫子臻。毕竟,他要留在这个人的身边。
人的自信和骄傲,在大起大落之后会摧折,会凋零。此时的谢澧兰,早已没有什么是不可失去的。连他的身份都失去了,眼下的这一切,除了闫风和那群只认他的影卫,都是属于谢澧兰的。
他,无畏。
谢澧兰拉开了卫子臻的衣襟,伤痕交错的胸肌,在烛光幽淡的光影之中袒露原形。狰狞的刀口,滚烫的血液仍然没有止住。原来,伤得这么重了。
“将军,我替你包扎吧。”
他的声音很软。
对于旁人来说,便近乎于妥协。可惜谢澧兰这个狡诈如狐的少年,从来就只会虚与委蛇,学不来妥协。
可卫子臻能拿他怎么办?
要杀他,早已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无妨。”卫子臻拂开少年摁住他胸口的手,冰冷的唇绞住了谢澧兰的唇肉,舌尖沿着齿关一路抢关夺寨,深入腹地。
很快,少年软成了一条纤细柔长的柳枝,呼吸紊乱,面颊上沁出一缕薄红和轻汗。
他无数次被潮水拍打到岸边,身下是细软的流沙,被他抓出了无数花瓣交缠的褶痕,两个人低哑的喘息声在空冷的寝房里匀开,血液的腥甜绕在两人的身边,一寸寸沁入皮肤之中,将心底最真的渴望勾引出浮面。
潮散后,一弯新月如钩。
夜色潺潺若水,肆意在薄寡的一层晨曦里余韵难散。
卫子臻疲乏许久,撑开眼睑之后,只感到胸前有些蜇痛,他坐起身来,才发觉胸前已经缠上了一圈白色绷带,身下染血的床褥也换了新的。
身侧空无一人,床褥已凉。日上三竿,塞北的阳光在地上抹匀了淡淡的金粉。
他扶着发胀的头,想到昨晚的一切,慢慢地,身体便僵住了。谢澧兰那么恶劣,将他的阿九尸身尽毁,可他竟还……
胡思乱想了一瞬,谢澧兰端着一碗清汤走进来。从未见过这个倔傲的少年认真地服侍过谁,可从昨晚开始,他一直对他很温柔。
谢澧兰在他的唇上印了一吻,卫子臻怔怔的不说话,唇角下拉。
“谢澧兰,你到底要什么?”
这个少年让他越来越看不透,猜不出,他的意图让他觉得是雾里看花,少年善用这一切不规则的手段,攥着他支离破碎的那颗心,微笑地将它无数次捣碎了又缝合,再继续捣碎。
他无法告诉谢澧兰,在这次北征的路上,他脑中无数次划过的笑靥,全都是他的。
他笃定言爱的人,留在他记忆深处只剩下那一道孤傲冰冷的清影。
“我要的,我已经得到了。”谢澧兰将汤碗托起来,清隽的眉目,将那分迷惑人心的妖色尽数藏起,他的声音笃定至厮,“我说过,我要将军的这里。”
一根修长莹玉的手指抵住了他的胸口,熟悉的心跳在搏动。
昨晚,他曾无数次感受和领略,他们交织的心跳。
“把汤喝了吧。”谢澧兰将汤碗放到卫子臻的手里,站起了身,细思着看卫子臻将唇凑到碗沿,他的喉结在耸动。
谢澧兰愁眉难展地说道:“将军昨晚下手太重了。”
卫子臻端碗的手一颤,他垂下眼一饮而尽,只是脸上不自觉泛起了某些可疑的红。
谢澧兰调侃完之后,端着碗往外走,“你的人在外边一直等到了现在。”
直至谢澧兰将半掩的门扉彻底拉开,卫子臻才不再迟疑地下床,随意披了一件玄棠色的长衫,脚步沉重,皱着眉去应对那一帮人。
他知道,这园中的每一个人,都无法理解他为何纵容谢澧兰至今。
他们在心中讨伐他。尽管,这群人神情肃穆,没有半点不敬。
“王爷,”乐轻按剑而立,拧眉道,“谢澧兰决不能留。”
卫子臻没有说话。
少年早已穿过了那道垂花拱门,不见了惊鸿翩跹的身影。
身畔是清溪流水的淙淙乐音,却让人觉得聒噪难安。
乐轻已经跪了下来,他这一跪,身后的几十人再也不会站着,俱都笔挺地跪在了卫子臻的跟前。阶下冬风荒寥,落叶如扫。
“王爷,不日前,谢澧兰进宫面见陛下,出了宫门便戴上了司空府的官服。八皇子府在他的盯梢之下处处掣肘不敢妄动,他前来索阳第一个得到九殿下的尸身,王爷……他早已越过了必杀的那条底线。”乐轻说起来,甚至有一丝绝望地,闭上了眼。
就是因为他们都知道,卫子臻对谢澧兰已经心软到了有失英明、近乎昏聩的地步。
卫子臻深呼吸几下,目光沉了下来,只是那声音却太过无奈:“乐轻,我若能狠得下哪怕一丝一毫的心,今时今日这世上绝不会再有一个谢澧兰!”
可只要那个少年一道浅笑,他便方寸大乱,只要他一缕低回的温柔,他所有的杀心都为他寸寸瓦解,碎灭不堪。
对谢澧兰下杀手,他如何能够?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更新晚了点,作者君正在作死地三开。
(づ ̄ 3 ̄)づ
☆、这是犒劳
独孤琰面无血色地躺倚在床榻上,唇色泛白,深灰色的眼底凝着一缕干涸的水迹。
不知是在看什么。
他的腰上很快伸过来一只手臂,顽固倔强地将他搂了过去。
独孤琰唇皮动了动,发出一道低哑的声音:“为什么,留我到现在?”照理说,他早在一个月前,就该挺不过了的,那晚只记得意识昏沉,无数脚步声在耳边嘈嘈切切,他烦乱得不愿睁眼。是什么甜液流入了口腔,挽回了他的姓命。
只是命已该绝,身体状况仍是江河日下,近乎油尽灯枯。
“那你呢。”君衡在他耳边叹息,唇咬在他的耳珠,激得独孤琰轻轻颤了一下,独孤琰把人抱入怀里,无奈又怜惜地亲吻沿着他的耳亲吻下去,声音含混不清,“阿七,这个毒是可以解的,为什么不想活?”
独孤琰撇开眼,笑声有些自嘲,“给我一个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更何况,他根本接受不了君衡以外的人碰他,即便是他的九弟不小心扑到自己身上,他也会扶着床榻吐一整天。
千万人里,他能接触的人,只有君衡。
所以自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此生都只能有他。
君衡在他的颈边轻喘,灼热的气息顺着光滑细腻的雪颈一路往下,吹入半掩着的淡蓝丝绣的春衫,独孤琰发出一声极细的呜咽。
“阿七,我很久没碰过你了。”
他身边的男人突然这么说。手上开始解他的衣袍。
独孤琰猛然睁眼推开他,“君衡你疯了!”解毒的代价意味着什么,他这个下毒人不是最清楚的么?
“可我不要阿七死啊。”君衡无奈地拂下眼,“大不了我找别的人……”
“不可以。”独孤琰攥住他的手,以他现在的身体条件,根本拗不过君衡,可是对方完全没有挣扎。独孤琰清淡的口吻平铺直叙,“我已经毒入骨髓,回天无力了,你不必如此。”
他说,“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要问什么,我都如实相告。”
君衡一阵沉默。
许久之后,他靠着他的肩起身,缓慢地点头,“好。”
“阿七,我知道,你最近的动作有点异状。怎么,你什么时候和那个北燕皇子勾通在一起了,竟要手里所有的财权都移到他的手里?”
单是起了个头,独孤琰便无力地阖上了眼帘。
他一早便该知悉,这月州城中,论耳目之多,无人能及他所爱之人。
可惜,君衡是他唯一想瞒过之人。所以,到底还是瞒不过罢。
“一见如故。”
独孤琰不想多言。关于谢澧兰是他九弟之事,整个天底下大约没多少人知道。九弟要报仇,袒露身份只会打草惊蛇。更何况,如今的君衡和独孤瑾之间到底进行了什么交易,达成了什么一致目的,他根本无从得知。
“呵,一见如故。”君衡冷笑了声,之后却又轻柔地将气息吹到他的耳洞之中,带着兰麝的馥郁,独孤琰绞着锦被的手微微一紧,他所爱之人,温柔地在他耳畔低语,“那我是什么?一见倾心?”
口吻却携了丝嘲讽和怀疑。
独孤琰无力地闭着眼,“你是。”
君衡不愿相信也罢,终归他自己是活不长了。从前令他绝望的,只是君衡不爱他,而现在他竟然为这件事而觉得庆幸。
“既然阿七待我如此情真意切,你的东西,为何交给别人?”
君衡如蛇吐信的声音是他的梦魇,独孤琰被人揽入怀里不得动弹,他压低了声音喘息,“君衡,你一向最看不上……最不上我了……”他的东西,君衡从未不屑一顾。
怎么会收?
独孤琰再无声息,安静地陷入了昏睡。
室内的水漏,在冰冷的铜壶里一滴一滴地坠落,发出夜长的哽咽声。一地霜雪的银辉,在青年苍白的俊脸上浸染过,不着痕迹地化开他眉宇之间的郁色。
君衡俯下身,温柔绮眷地吻住他的眉心,呢喃道:“笨蛋。”
纤长的手指抚过青年嶙峋突兀的眉骨,细腻地摩挲起来。
银汉无声,翠树高下低掩,一池碧水惊澜。
独孤琰恢复意识之时,他意识到自己又多活了三天,温暖的床褥垫在身下,窗边的烟香焚了大半,仅剩余味。他撑着手臂坐起,头却昏沉着不愿让他保持清醒。
他只能隐约回味,那晚似乎又有熟悉的甜液灌入口腔。
他伸指抚了抚自己早已干涸的唇,但并无丝毫异样。
君衡到底在做什么?
却说谢澧兰,自从被卫子臻掳入他的大营之后,每天要做之事,除了等他战胜凯旋,几乎干不了别的。他带来的所有人马都被卫子臻控在手里,活在监视之下,稍有异动,卫子臻就会得到消息。
谢澧兰不禁苦笑,谁能想到,大靖威风赫赫的镇北王,竟然也有如此风声鹤唳的时候。
他从雪白的帐帘后踱步出来,一路沿着蜿蜒矗落的帐篷,散漫的一道白影飘出来,单用眼一瞟,直觉得是谪仙般的人,难怪被镇北王卫子臻如此珍之重之。
可惜,到底是北燕的十五皇子。
他若安分也罢,可惜这个少年,眉梢唇角永远吊着一抹意味难明的微笑。
令人不寒而栗。
原嵇藏了一斗篷寒风从野外狩猎归来,他虽是一介文官,但骑射之术却令他无愧于是卫子臻帐下之人,朔风寒气尽数打在谢澧兰的脸上,少年轻轻哆嗦了一下,原嵇赶紧取下狩到的野兔野狐,将少年请入军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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