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可及 作者:听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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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管家心口一紧,脑中的不定几乎要因为这一笑而烟消云散。
可是当他转过视线,再次对上女人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睛时,他的手脚便失去了控制。
隐秘的欲望在这一刻攻城略地,最终占据上风。
只是一会儿而已,他这样说服自己。
他在那个女人的注视下走入地下室。然后,便是一声沉重的落锁声,他如一只瓮中鳖般被困在那团暗无天日里。
一切都是环环相扣的,只为了引他入瓮,好让绑匪有得逞之机。那个女人,不过是其中的一环,而他,就这么愚蠢地信以为真。
他拼了命地撞门,用尽身边可以用上的一切工具,撞到胳膊已经失去知觉,却依旧无济于事。
等他被闻声赶来的花匠从地下室里解救出来,等待他的是地毯上七零八落的积木。
刚才还对着他笑的少爷已经不知所踪。那个小小的、充满依恋的身影,就这样从他的眼底被掠走了。
窗外响起震耳欲聋的雨声,昭示着一场噩梦的开端。
他用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抖着手拨出警局的号码,然后和瞬间苍老不已的艾老先生一起,守在了电话旁边。
电话声如约响起。那一刻,他恐惧到几近窒息。
有艾家这个唯一的命根子在手,绑匪自然是狮子大开口。他们要了一笔不小的数目,承诺在赎金到手后便会放人。
那些钱对艾家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他所祈求的只是少爷的安全,只要艾信鸥毫发无伤地回到他身边。
艾老先生伸出布满老年斑的右手,颤颤巍巍地一挥,几日之后,赎金便在精心安排下送到了绑匪约定的地点。
他煎熬地等待着,并在心里一刻不停地发誓——等到艾信鸥回来,他一定会保护他不再受任何伤害。
可是他左等右等,等到第二日刺眼的光线铺满客厅,都不见那个小小的身影。
绑匪毁约了。
从那之后,艾信鸥的下落便仿佛石沉大海,再没了踪迹。
因为绑匪的计划周密,得知真相的艾老先生并未过多迁怒,但是梁管家却从此背负上一层沉重的外壳。
先是痛失爱子,唯一的孙子又惨遭绑架下落不明,承受不住打击的艾老先生就此一病不起,整个艾家也如遭重创,这个伫立了多年的家族在一瞬间摧枯拉朽、摇摇欲坠。
而另一边,悔恨将梁管家蛀蚀一空,却也只能强撑着寻找艾信鸥的下落。
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第4年的一天,他按照艾老先生的命令,从孤儿院里领回了邵正则。
已是朽木枯株的艾老先生,竭力睁开眼睛,气若游丝却异常坚定地告诉他,这个他远房表亲的孩子,以后就是艾家的主人。
那少爷呢?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他的内心竟然愤怒起来,为仍然不知身在何处的少爷。
难道少爷就这样被遗忘了吗?少年用一双黝黑的眼睛沉默地望着他,梁管家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庞,忽然就莫名地怨恨起对方,即便这个孩子并没有任何过错。
讽刺的是,纵然他内心有抚不平的不甘,庞大的艾家也终究需要一个人来继承,而邵正则正是那个被选中的角色。
在坚持寻找艾信鸥的同时,他开始用心教导起邵正则。这个总是寡言少语的孩子,用他的沉稳,证明了艾老先生选择的正确。
年复一年的寻找无果,让梁管家和艾老先生一样,渐渐失去了希望。只是午夜梦回时,他依旧会在梦中惊醒,回想起艾信鸥稚嫩的脸庞。
然后是第7年,一道惊雷震醒了浑噩度日的他。
——他们在一个偏远的山区找到了艾信鸥。
原来当初的绑匪在收到赎金后,不仅没有遵守约定,还将已经没了用处的艾信鸥卖出,趁机小赚了一笔。
之后几经易手,艾信鸥最终被带到了落后的山区,这也是为什么派出那么多人力寻找却仍无所获的原因。
邵正则被他冷落到一边。梁管家喜极而泣地看着重新站在他面前的艾信鸥。
几年的磋磨,艾信鸥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金娇玉贵的小少爷,他的身上满是污浊与伤痕,眼中也充斥着显而易见的陌生。
他像一个不慎闯入宫殿的仆人,怯懦又戒备地看着眼前这与自己格格不入的一切。
只是兜兜转转,他终于还是回到了自己身边。梁管家心中久久悬着的一颗大石终于落了地。
回来了就好,只要回来了就好……他想。
当时的他这样喜悦,却没想到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之后接踵而至的变故才让他真正明白,在世事这盘棋中,有时候只是落错一个子,就已经注定了满盘皆输的命运。
他错就错在不该因为一时的意动留下那个女人。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梁管家的视线滑过呆若木鸡的元驹,望向窗外的瓢泼大雨。
“少爷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小时候被人绑架过……那天,刚好下了一场暴雨……”
“那之后,他就对暴雨留下了阴影……”
雨继续哗啦啦地下着,浩大的声响几乎掩盖掉梁管家接下来的话——“当年的那场车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第10章 梦中会
梁管家此时的这番话,倒像是在为艾信鸥当年的所作所为寻找一个合理的托词。
只是这与身为受害者一方的元驹又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因为艾信鸥被绑架过,对大雨有着挥之不去的阴影,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抹杀他所犯下的罪行吗?所以他的妈妈就理所应当地死在那里?
元驹想,不该是这么荒唐的逻辑。
片刻的怔忡过后,他迅速镇定下来。
对着眼前这个看似在寻求原谅,实际上却只是在为艾信鸥开脱的老人,他讥讽地扯开嘴角,直截了当地打断对方:“您说的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梁管家被他问得措手不及,愣在了那里。他像是不能理解元驹竟会理直气壮地质问于他,于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看看。元驹在心里低笑。这些人大概就是上位者的角色当惯了,就连道歉都摆出这么一副施舍的姿态,等到对方拒绝接受时,他们反倒觉得是人家不识好歹了。
“就因为艾信鸥对大雨有阴影,所以我妈妈就活该被他撞死吗?”他笑了笑,只是这个笑容一看就没有丁点温度。
不容梁管家辩驳,他接着声色俱厉地问道:“就算是这样,当年的那笔赔偿金又算怎么回事?您是不是觉得,像我们这种天生贱命的人,死一个也不算什么,所以只要一小笔钱,就可以堵住我的嘴?”
更何况那笔沾着他母亲鲜血的钱,让他之后的半生都为之改写……
假如不是那笔钱,沈明杰也不会像苍蝇见血般赶来,更不会有之后的……觉察到过去的阴影又再次涌现,元驹赶紧悬崖勒马,强迫自己回到眼前的世界。
“过去的事情就没必要再提了,那现在呢?即使是现在,艾信鸥有过一丝一毫的悔过吗?”
哪怕艾信鸥不记得当年的事了,那么后来他将他带回艾家,却又刻意折磨般把他当做礼物送出,这又算什么呢?想到这儿,元驹的心口痛苦地一抽。
他对那些事表现得无所谓,却并不意味着他就真的甘于下贱。蝼蚁尚且自尊,何况是他。
梁管家像是承受不住这气势汹汹的质问,仓皇地后退了一步。他的嘴唇细微地蠕动了下,话到舌尖,却最终隐匿回夜色之中。
“您是不是以为,全天下的事情都该像您想的那样,围着您家少爷转。”元驹好笑地摇摇头,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是这样的,不管艾信鸥是否有难言之隐,他害死我妈妈这件事是不会改变的,您也不必再为他寻找理由。”
雨声渐渐地消弭下去,一如他逐渐转平的心境。
“不管您怎么说,艾信鸥害死我妈妈这件事是无法抹消的。”元驹一锤定音。
即便无法伸张正义,他也希望艾信鸥能有一丝悔过之意,好让他的母亲死而瞑目。
——话虽这么说,但在无意中窥见艾信鸥的秘密后,元驹还是感到说不出的尴尬,尤其是在对方也有同感的时候。
他能感觉出,那夜过后,艾信鸥便在若有似无地避着他。
大概梁管家将当年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了吧。
元驹搞不清楚,艾信鸥究竟是有所愧疚,还是因为自己的秘密被人窥知而羞于见人,总之在大宅的几日,他都没再碰到过艾信鸥。
梁管家倒是神色如常地出现在他面前,似乎全然没受那件事的影响,或许是有,只是被他很好地隐藏了起来,让元驹不得不佩服他过硬的职业素养。
只可惜艾宅就这么大,尤其是在元驹的活动范围又如此之小的情况下,他们总会避无可避地遇上对方。
午后寂静的花园里,元驹抱着刚剪下的花枝起身,一个人影就毫无征兆地闯入他的视线。
不知何时,艾信鸥站到了卧室的阳台上,正撑着护栏、低头俯视下方。
这个动作何其眼熟,一度让元驹想起那天夜里艾信鸥俯视自己的模样。而现在,他和他,隔着三层楼的高度,却仿佛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云泥有别。
出神间,元驹的双手下意识一松,一条花枝就趁机从他手中溜了出去,骨碌碌滚到脚边。
他还是没反应过来,只是有些呆呆地抬头看着对方,全然没了之前的气势。
太阳升得很高,明晃晃的光线刺得眼睛发疼,让他看不清艾信鸥此刻的模样,也猜不透对方在想些什么,他甚至生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也许艾信鸥正在思考一个折磨他的新方法。
这个念头如同兜头一盆冷水,让他在一瞬间清醒了过来。元驹抿抿嘴,拢紧手中的花枝,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在有艾家撑腰的艾信鸥面前,无论对方想要做什么,他都是蚍蜉撼树,毫无反抗之力,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只是元驹没料到,这夜他刚要入眠,就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尚未入睡的他眨眨眼睛,借着翻身的动作,抱紧怀里的十一,做出一副熟睡的假象。
有白天的先例在前,他倒是不惊诧艾信鸥此刻的举动。
虽然不知道艾信鸥的来意,但他不介意和对方周旋一把。
“咔嗒”一声轻响后,访客轻手轻脚地来到了他的床前。
元驹闭着眼睛,不动声色地呼吸着。他忽然发现,他和艾信鸥的见面似乎永远避不开这沉沉夜色。
大概世人就需要这么一层隔膜的遮掩,才好将白日里不敢吐露的心意倾泻而出吧。
就像现在的艾信鸥。
月色为他镀上一层温柔的外衣。他悄悄伏在床头,借着微弱的光线,审视起元驹熟睡的脸庞。
艾信鸥的手指在空中轻轻滑动,从元驹的额头,鼻尖,再到嘴角,一点点勾勒出对方脸部的轮廓。
这一刻,他身上那些癫狂,刻薄,与尖锐,都像远山的云烟般悄无声息地远去了。仿佛那些让他们彼此痛苦的事情都还未曾发生,而他只是一个借着夜色来与情人相会的痴心人。
元驹握紧了藏在被中的双手,一时间心如擂鼓,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在下一秒猛然起身,将艾信鸥狠狠地赶出房间。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艾信鸥就在注视了他一会儿后,轻轻放下了一直紧握手中的东西。
浅淡的香气随着夜风传到元驹鼻间,再悠悠消散于无形之中。
一阵几不可闻的脚步声过去,艾信鸥离开了他的房间。他无声无息地来,无声无息地去,似乎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存在。
元驹睁开眼,用一双澄明如水的眼睛望向床头。
他的枕边,此刻正静静地躺着一株紫绣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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