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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垢 作者:宋二间/王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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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遗留到现在,也应该算是不朽的文物了。他看着它,不悔,但也没有狂喜。那日后的记忆对他来说,沉重到不堪提起。这串佛珠,就是打开记忆的一把钥匙。
 
    对于那段记忆,他永远都难以告解。这钥匙很浊,很钝,但也能尖锐地刺破那被锁住的疤。那日以后,他遣散了军队,是真的遣散,他疯狂到自己都无法想象。
 
    作为金子问生活的年岁并不长,彼时,从年纪上讲,他还是一个年轻人。倏忽间,他就顿悟了,他发现自己的心并未真正年轻过——他过早地苍老,周旋,与这世上最丑陋的恶结为同伴,难怪无法勾起无妄一些许的爱。
 
    他要真正天真,就要舍弃这些泥泞又残忍的生活。他的府邸中藏有数不尽的财宝与金银,若等无妄还俗——是了,他们可以结伴,无论是本国还是异国,无论是欧罗巴还是美利坚,他的财富可以让他们做一辈子安稳的寓公。
 
    他想不起那时无妄的表情。他过目不忘,唯独这段就像是内心最底处的倒刺,根本无法触及,否则就会一点一点地抠出血肉来。他想不起那时的无妄,是为了不要提醒自己,对方能做到何等残忍,而自己又是何等地愚蠢。
 
    每当想到这里,他便要止住往前的思绪,转念一想,乐此不疲:无妄的头型生得很好,微翘而不张扬。他想见他满头青丝的模样,他愿为他梳到老。
 
    可他终究是没有等到那个时候。
 
    八
 
    失了佛珠,王笙知道很不妥。他想过要给祖母去庙里请一副更好的,但是刚迈进家门,就被怒目而视的祖母吓得缩了步。
 
    他没想到这串旧物能让自己慈祥的祖母如此愠怒,而奇怪的是,他还未提起此事,祖母就了然于心了,她做了个止住的手势。从小到大,他祖母表达发怒的方式就只有这一种,那就是让王笙闭嘴。
 
    王笙叹气:自己其实闭不闭嘴又有何用呢,老人家是听不见的。他乖乖搬凳子坐到祖母的对面,却看祖母手指蘸水,在漆黑的饭桌上写了起来。
 
    看罢了,王笙也感到自己做了错事:您说,那佛珠是青城法师的遗物?
 
    祖母无奈地点了点头,继续写了下去。王笙的祖母以前也算是大家闺秀,是识字的,只是后来生病失了声,不然也是能做教书匠的水平。水迹干得太快,王笙连递了纸笔让祖母接着写——其实他们祖孙有要事也是这样交流的,但是由于老人眼神不好,兼之书写的都是繁体,所以倒嫌麻烦,也不常这样。
 
    王笙读了祖母的字,才知道那佛珠来历不浅。原来自己祖母是青城法师的同族,青城法师俗家有位弟弟,而这位弟弟就是祖母生父。
 
    青城法师他是知道的,至少绝大多数的青城人都知道这位法师。他是解放前的一位高僧,是佛陀转世的灵童,生来就有大智慧,而年不过三十就圆寂了。
 
    有人说他是天资聪颖,又做善事太多,泄露天机无数,所以提早被召回了西天;而也有人说他由于智取了一个军阀的身家性命,那军阀恶贯满盈,青城法师功德无量,因此极早地就成了佛。
 
    这都无非是些纷纭的说辞,但肯定的是,这是位道德高尚的法师是受后人所敬仰的,连他这个不信佛的人都知晓一二。那佛珠是他不多的遗物,当年他圆寂以后交还予他家人保管,祖母平时也是极为珍藏。
 
    王笙倍感羞愧,觉得是自己疑神疑鬼,竟然弄丢了祖母心爱的佛珠;有想起自己祖母一片好心,却因为自己这几天心神恍惚所产生的诡异的幻觉,而将这传世的宝物遗落在了树林,可以称得上是不孝了。
 
    想及此,他立马安抚好祖母,出门找寻那遗失的佛珠。
 
    傍晚,凉风习习,算不上闷热。他重回自己白日里经过的小道,一寸一寸地找,却早不到任何的踪迹。也难怪,现在光线趋于昏暗,树林中平日都是谈恋爱的青年男女,学校安装的路灯并不多。
 
    王笙决议作罢,等明日再来慢慢找。他心里紧张得有限,因为寻常人看不出那佛珠的价值,比起佛珠,钱财可能更能引起人的主意。他往回走着,撞见了白日里为人行道轻扫落叶的校工老李。
 
    他也就是随口问了问老李白天是否有人在这条路附近捡了什么东西。老李负责这片儿几年了,学校里要是在这条路上丢了东西默认都是到他那里失物招领的。
 
    老李想了想,说还真有,是个学生样的青年,有点面生。捡了串珠子似的东西走了,看样子像是他自己的东西。
 
    不由分说地,他脑海中陡然浮现出一张陌生的脸。那脸也称不上是全然陌生,他记得住自己至少见过他两次,一次在影院,一次在树林。
 
    他不知道那是否是自己的学生,或者是同年级不同系的,或许是社会上的小青年——谁知道呢?不过也不要紧,以后总能撞见。
 
    王笙舒了一口气,心里想也好,至少知道落在了谁人手里。毕竟那东西看不出价值,不会有被变卖的风险。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祖母有些小题大做,虽然青城法师的遗物称得上珍贵,但是就是这几十年间的东西,说是文物都勉强,何必这样惊惶呢。
 
    想到这里,他也不由得对这位青城法师产生了兴趣。他是学理的,对这座城市的人文其实不太清楚,刚好最近系里要开展相关的活动讲座,既然自己算是这位法师的后人,他也可以去向祖母了解一下,免得提到这茬他又打不开话匣。
 
    他想得很诚恳,用晚饭时向祖母稍许地提及了一番,祖母不能言语,要说个通透是不可能的。吃过饭,她翻箱倒柜找到一本线装的笔记,外面套了硬封,看得出尘封已久了。王笙小心翼翼接过,见扉页发现应是本年代久远的日记,落款是“无妄”二字。
 
    无妄是青城法师的法号,他已经了解过这一点。是夜,他合上书房的门,一盏白灯下独自翻阅起这本日记。
 
    这是一本很奇怪的日记,前些页都是记载了一些修行的见闻,以及对佛法的参悟,而中间撕去了很厚一叠,大约有个七八年的时间落差后,这本日记寥寥几笔画上了句号。
 
    王笙心想,这青城法师一介圣人,也有不可告人的往事。也不知是谁撕去了那些页码,或许是他自己,或许是他后人,可无论如何,总是从这些没有撕去的只言片语中窥得一二的。
 
    他看不懂那些所谓的对佛法的见解,只是意外地觉得这青城法师字写得不错,即使不懂,他也看得很通顺,甚至有种熟悉的感觉。他能看出这法师不俗似凡人,逻辑调理通顺,还具有悲天悯人的情怀——这值得让人赞扬。但不知何解,他只从内心觉得好笑,觉得这些话语有些妄妄空谈的感觉。
 
    他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一页的字迹狂乱无章,开头仿佛还压抑着,而到后来,笔尖划破纸张,勾勒出一道又一道破开的裂纹,以至于很多字句间是不连贯的。他能想象出一把游走在纸面上的刀,每到动情之处,它就将这纸张视作歹徒,一刀一刀地抹下去,力透纸背。
 
    这页,没有经文,没有佛法——他停住了,有一种力量让他开启自己的齿与舌,逐字读下去:“若叫我渡他,谁又来渡我呢?三万六千刀,我造的孽比他更重,是我负了他,我终不能成佛。”
 
    王笙合上日记,这句话所写何人,他的心在这一刻清明:他终于明白自己那多年不散的梦魇,为何他身在佛国却不见佛,又为何他坐观台上那人被剐至最后一刀,自己却痛如刀绞……
 
    他为何为梦见并熟知这一切,皆因他前世根本不是什么被凌迟的罪人,而就是这法师无妄本尊。
 
    九
 
    今夜无梦,王笙拔掉了祖母那录音机的插头,没有夜半歌声,他能安然入睡。但他辗转反侧,合不上眼。
 
    一合眼,那癫透了的字迹就会映入他的眼里——“我负了他”。他是谁?能让前世的自己一刀一刀数下去的,只有梦里刑台上的那人,他又是谁?
 
    王笙不信鬼神,可此时他不得不信。世上没有那么巧的事,人翻来覆去总是被一个梦所折磨,已经是一件可谈的异闻了。
 
    他想到只言片语里了解到的青城法师的生平,他所指的该不会是那乱世中作恶多端的军阀吧?但若只是单纯地恨,又何来负不负之说?也更不可能让功德无量的青城法师堕入轮回,断了佛途。
 
    他的脑海里开始回忆那些梦里佛国的雕栏,那些面目可憎的鬼,倾盆而下的血雨……他无眠,睁大着眼睛望到了天亮。
 
    他决定去图书馆查阅青城法师的生平。
 
    青城法师的生平人人皆知,但能知道的总是模棱两可。可能是因为旧时神与佛的概念并未完全退下人们的心中,对于得道的高僧,人们总是会为其描画出一些非凡的色彩。
 
    而关于他个人生活的记载更是少之又少,毕竟是通讯不够发达的年代,圣人的故事更多是口口相传,而不是一字一句地全然保留。王笙所看到的,与他所听到的并无太大差异。
 
    他推开面前这些毫无见地的资料,灵光一闪,想到了那个被法师送上刑台的罪人。于是他从头读起,却发现根本没有此人的任何记载,甚至也没有青城法师与任何军人的交往记录。
 
    既然没有记载,那些口口相传的轶事又是怎么传出来的呢?
 
    不,那个人是一定存在的。王笙想到自己的梦境,梦境或许能作假,但青城法师的日记总不会作假,而这些馆藏的资料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那个人的存在被刻意抹去了。
 
    他骇然,竟没想过有这样的可能。他开始从青城的历史找起,由于青城地处西南边隅,一直不受中央的管制,在北洋时期曾被一金姓军阀给统治过一段时间。统治期间暴虐无常,时间也颇短,所以连具体时间与姓名也是模糊的,几段资料都说法不一。
 
    王笙合上书,蓦地明白:并非记载不清,是有人抹掉了这段历史。这个人是谁……他只能想到一人:青城法师。
 
    这是他的直觉。梦里那撕心裂肺的痛告诉自己,如果真的仅仅只是仇敌,想将此人了结,作为青城法师本人的自己断不会陷入那样的痛苦。加之那日记里最后的告白,他更难以相信这只是一个圣人智斗恶人的故事。
 
    他想起顶楼的档案室里有一些旧时的报纸,青城法师圆寂于一九二八年春天,他决定从那之前的报纸入手。
 
    在梦里他清晰记得,那人的行刑日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季,而青城近百年冬季唯一一次飞雪便是在一九二七年的冬天,也就是说,此人死后仅过了一个冬天,青城法师就圆寂了,年不过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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