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如蝶 作者:七夕到底有多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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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君武再没有停手停口,就像郎中确诊了病因一样他趁热打铁。他开始拿起一沓冥钞,在桌子上的香火上点燃,边点边在皓皓四周绕圈圈:“阴阳两界,互无相欠,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再不速去,会遭天谴!”
说到这里,他对梅梅说:“快点给你妈多烧些纸钱,送她上路。耽搁久了,对你弟以后有影响呢。”
梅梅还在一边捏着皓皓的手哀嚎。
早有几个伶俐些的人端来了搪瓷盆放到地上。他们扶起梅梅,梅梅颤抖着双手,点燃大家递过来的纸钱:“妈,你多收点钱吧,爸爸没有做你说的事情,那是我的意思。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要不是我亲眼看见这幅场景,这一辈子,说起神鬼之事,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相信。
我相信跟我一样,恐惧在瞬间就像一场冷风,迅速席卷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强忍着惊悚,再看皓皓,他已经不再超越他体力般的折腾,只是仰着脖子,呜呜呜地哭泣。那副抽抽嗒嗒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少年,而像一个妇人般凄婉。
“尘归尘,土归土,你有啥事情要交代,以后尽可以托梦,再不要上错身,对孩子身体不好的。速速去吧!”
说来也怪,韩君武这话出口后,就见皓皓跟打了一个寒噤一样,浑身一哆嗦,弱弱地叹息一声,只剩下干完重活似的疲惫的喘息声了。
再看桌子上的水碗,刚才直立在水中的一双筷子应声而倒,落在碗沿上磕碰一下,在桌子上滚了一滚,跌落到地上。
我上前,握住皓皓冰凉的小手。
他睁开眼,就像才睡醒的样子,看我一眼,再看着搂着他的老韩,再环视一眼屋里和门口聚集的人群,开口道:“爸,四叔,咋啦?”
他的声音,沙哑而虚弱。
☆、220
夜很深了,围观的人慢慢散去。
老韩的兄嫂,还有韩君武,也没有再坐多大功夫,对梅梅和老韩说了些宽慰话,一个个打着哈欠,捂着嘴带着倦意回去了。
“四叔,你晚上就别走了,在这里陪我爸和皓皓吧。”
梅梅尽管很惊恐,却也抵不住睡意的侵扰,实在撑不住,站了起来。
看看时间,已经凌晨2点。
屋子里只剩下了我们三个人。
我望望老韩,老韩给床上已经精疲力竭的沉沉睡去的皓皓掖了掖被角,他转过头来,脸色非常难看。他的眼光中的忧虑,像淡淡的月光一样投-射在我身上。
他轻轻地拉过我的手,放在他的温暖的手掌里摩挲着:“小辉,你害怕么?”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一种看不见的,又那么确真地存在的东西,那样诡异地来过了,叨扰得大家惊恐万端,还如此强横地干涉着老韩的婚恋自由,我怎么能不害怕呢?
老韩是我心中的定海神针,也是不再挪移的磐石。他是这样地疼惜自己的孩子,也在深深地爱着我,我再害怕,就更是对他增添一份忧虑,我又连忙摇头。
“小辉,哥知道你很害怕。回来后,看见皓皓当时那个样子,我就知道是撞邪了。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有一股怨气在瞪着我们,在逼视着我们。好在,今天,她只是说了一句话,并没有戳穿我们。好在这样的话,听起来很模棱两可,别人还不会想到这事情上去。”
我知道老韩想要说什么,我抽出手来,轻轻地搭在他的嘴唇上:“哥,别说了。我只想让你知道,只要你不打算丢下我,我一定会一直跟着你!”
老韩握住我的手掌,眼睛里什么东西放出光来:“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在一张已经有了皱纹,成熟的脸上,他的嘴唇是那样地红润,就像精心地涂抹过唇油一样。他的下巴是那样地刚毅,让我怎么忍心舍弃?更何况,他是如此地在乎我,众里寻他千百度,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如此让我心仪的人,就因为一个幽魂的忽然降临,我就会放弃我的至爱吗?
老韩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就像握着一根最后的稻草一样。
“哥,我有一个担心。”
“说。”
“我担心今天晚上这样的事情以后会反复再出现。”
“不怕。”,老韩非常肯定。
“你有什么办法吗?”
“去庙里求镇物!”
“庙里?镇物?”,我很吃惊,想起午睡时候那个令我万分伤心的梦。
“是啊,小辉,世上的事情,都是相生相克的。有道是一物降一物,哥相信,会有办法的。”
看老韩的口气异常坚决,我多少放下心来。
“哥啊,今天的事情,也有些好处的。”,我说。
“好处,啥好处?”,老韩不解。
“最起码,除了梅梅,很多好事的人,不会再给你说亲了。”
老韩忍不住笑起来,在我头上拍了一下:“歪打正着,也只是暂时堵堵人嘴罢了。”
坐到凌晨四点,眼看着皓皓再没有什么动静睡得很香甜,我们熄了灯,退了出来。
回到老韩的卧室,老韩让我上床去睡觉。
“那你呢?”
“你睡吧,我坐沙发上迷一会儿。”
梅梅和皓皓在家,我知道老韩很忌讳我再跟他同床而眠。
“要不,你去跟皓皓睡吧,我一个人睡这里。”
喧宾夺主,鸠占鹊巢,实在说不过去。
“我就坐沙发吧,没几个小时天就亮了。我怕你一个人在这里害怕。我看着你守着你,你就不怕了。”
老韩的话说出来,就不会变更,我知道他这脾气。
可是,我也没有上床,并排跟他坐到沙发上。屋里不冷,暖气加上空调,暖烘烘的。饥疲冷尿热瞌睡,没多久,我就靠在老韩身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早上等我醒来时候,却发现我躺在床上。
不知什么时候,老韩把我挪到了床上,我竟然睡得那样地死,一点都不知道。而他身上盖了一件薄薄的毛毯,头仰枕在沙发的靠背上,轻轻地打着鼾声。
我正打算蹑手蹑脚地过去给他再盖上一条被子,梅梅却来敲门,说是早点弄好了。
大家也不好再睡,尽管脑袋还有些昏沉,还是挣扎着起来梳洗。
皓皓已经起来了,别的也没有啥,就是声音有些嘶哑。大家不好再提昨晚的事情,开始埋头吃早点。
皓皓问我:“四叔,明天就收假了,我想让你送我去学校,你有空吗?”
我看一眼梅梅,梅梅抿嘴露出笑意,我再看老韩,老韩对皓皓说:“以前都不要爸送你,现在咋会想起让你四叔送你呢?再说学校又不远。”
皓皓撇撇了嘴,露出了一副孩子气的神情:“这要啥理由吗?我喜欢跟四叔呆一起啊。四叔也答应过我的,他要给我答疑解惑。”
然后,他把脸转向我,带有一丝怨气地说:“我爸整天忙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村务,除了吃饭穿衣这些事情以外,从来没有时间听我说话,动不动还对我板着脸。原来回了家,我还经常把学校的事情讲给我姐听听,让她帮我出出主意。可现在呢,整天惦记着给他男朋友打电话,发信息,那还顾得上我?现在好了,四叔可以做我的朋友了,是吗?”
我心里一热,笑着点了点头。
看到儿子的表情如此轻松,老韩知道他并没有意识到夜里发生了什么,也放下心来:“嚯,好像长大了,有心事了?”
皓皓咯咯一笑:“有事也不给你说,现在有四叔和我做伴了。现在咱家里的人啊,也就是四叔还能理解我。”
老韩一愣,哈哈大笑起来:“好吧,好吧,将来找媳妇可别忘了事先征求你四叔的意见,让你四叔及时向我通报一声。别像你姐,根本就不把她老爸放在眼里。”
梅梅头一低,不好意思了:“爸,你说啥呢!人家不是领回来让你们看了吗?”
大家都笑起来。
正在说笑,就听门外一声很亮的嗓门道:“哟,一家子在吃饭呢,还有剩下的么,给我也打发一点。”
大家回头去看,却是我很久不见的雪屏。
梅梅赶紧起来让座:“姨,快来,快来,我给你盛南瓜稀饭去,也不知道你爱喝不爱喝。”说着就要去厨房。
雪屏一把拉住梅梅,“我吃过了。别忙乎了。”
“真吃过了?”老韩笑着说:“你作假就饿着去!”
雪屏却望着我说:“小辉,你看你,别人都让我吃饭呢,你就是傻笑着不吭气,好像我们不认识一样。”
“我哪里敢让啊?你要是去我家,我一定会把你当尊贵的客人的。”
雪屏张了张嘴,忽然又闭上了。瞄我一眼,格格地笑起来。她转脸去看皓皓,“小家伙没事吧?”
“我有啥事呀?”皓皓显然不记得昨晚上的事情:“奇怪,今儿早上起来就是头有些沉,四肢没有力气,嗓子有点哑。”
雪屏道:“吃点消炎药,或者西瓜霜之类的润喉药,好好睡一觉,听话,去吧。”
梅梅说:“我去给他拿药去,家里这些东西都有的。”
说完,拽着皓皓走了。皓皓又转过头来:“四叔,明天跟我去学校啊!”
我笑着说:“一定去!”
看着姐弟两个出去了,雪屏看我一眼,笑着对老韩说:“咱们小辉还真有人缘啊,看看,跟孩子很快就打成一片了,你这个当爹的可是放下心了。”
雪屏的话,让我很是发呆了一阵。
“我早上听人说你这里昨晚闹腾了一阵,你被折腾得够呛吧?”,她盯着老韩。
“没啥,没啥。君武哥在这儿,很快就没事了。”
老韩点了一支烟,长长地吸了一口。
“有些事情很难说的,咱们是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最好是去庙里烧个香,再到墓园去烧个纸什么的。你和小辉倒没有啥,娃们还小,别吓着他们了。”
从老韩上任以来,雪屏在老韩身边当会计多年了,她的泼辣和细腻,给老韩不知道帮了多大的忙。我相信他们之间有着非常良好的合作关系。但是,他究竟对老韩了解多少,在我心里一直是个疑问。
另外,有这样一个精明的女人作为助手,除了工作上省了不少心以外,难道老韩就不提防她什么?人心隔肚皮啊!老韩说自己一直非常在意自己的言行,可是在这样一个助手眼里,她是怎么看老韩的呢?她是不是已经把我当成老韩家中的一员,她又是怎么看我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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