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如蝶 作者:七夕到底有多远(中)
Tags:
“小辉叔叔,要是你有空,给我爸爸打个电话,让他多回来几次看我妈妈。我有时候半夜起来,就听见我妈妈在哭,我妈妈一直在念叨我爸爸的名字。”
小姑娘快哭了。
我的心酸了起来,我恨不得扇自己嘴巴子。我把塑料袋递给她:“等你妈妈醒来后,把这个转交给她,告诉她这是叔叔还给她的。”
“好的。叔叔,你会给我爸爸打电话吗?”她接过袋子,并不怎么看,却追问刚才的话题。
“你给你爸爸打过这样的电话吗?”,父母离婚,她不可能不知道。
“打过啊,可是,爸爸说他很忙,我还去过他们学校,可是爸爸总是说自己有事情走不开。”
小姑娘十岁左右,也许,她还没有完全明白两个人离婚的真正意义。可是,当两个人中间真得隔了一条大河的时候,想趟过去,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好吧,那叔叔试试。你好好在家里陪你妈妈吧,叔叔走了!”,我不忍心让她失望,为了孩子,老左应该做些什么。
“叔叔再见!”,小姑娘高兴起来,给我挥挥手。等我进了电梯,回头,她仍然笑着站在门口。
电梯在下降,我的心也在下降。那种晕乎乎的感觉,恍惚中我好像重新进入了一种无法挣脱的轮回里,那种空荡的寂寞,那种无法把握自己的无助,觉得自己像一颗尘埃,就那么轻,要随时随着涌过来的寒流飞远,飞远。
☆、195
从电梯里出来,我觉得口渴。环顾四周,却没有一个可以喝水的店面。向前走走,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绿色的书刊亭,那里应该有饮料卖吧,我想。
现在的书刊亭真是多种经营,除了书刊和饮料,连香烟也有卖的。
天阴沉沉的,冷风飕飕地吹过来,刮得道儿边法桐树的枯枝呜呜地响。二环桥下面低矮的女贞和冬青,还有稀稀拉拉突兀的几棵棕榈上还挂着积雪的残衣,花坛里,厚厚的积雪被不知名字的各种灌木支楞得凌乱不堪。
我的脸有些发烫,蹲在路边背风的墙边,望着地面上被吹得一会儿过来一会儿过去的细碎的雪粒儿,我一边喝可乐,一边抽烟。
从今后,老左应该不会再来叨扰我了吧?我应该可以一心一意跟老韩过日子了吧?
梅梅和皓皓是老韩的心肝宝贝,皓皓年纪小,庆幸的是,他对我有强烈的好感。只要我以后和皓皓处好关系,以后他长大了,即使知道我和老韩是一种什么关系了,看在我多年对他好的份儿上,想必他也不会太反对。
可是梅梅呢?这个敏感又主观的女孩子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要老韩给家里找个女人!
想到刚刚见到的老左的女儿,想到她说的一番天真的话,我对自己马上不自信起来。
在孩子们眼里,什么样的家庭才是完整的?父母双全!皓皓年幼,男孩子粗心想不到这些,而梅梅呢?老韩是给我说了,万一东窗事发,他会把这件事情摆平的。可是,如果我不是个男人,梅梅能这样和我隔心么?老韩何必再费唇舌?我和老左这些事情,已经让一个小小的十岁左右的女孩都这样受到伤害了,对梅梅来说,她又会遭受什么样的打击呢?
一种悲苦的情绪袭上来。忽然,我就觉得这个世界,我实在是个祸害。
这个西安城里的冬天下午,我的情绪被几个孩子搅和得非常不安。
一瓶可乐喝完了,地上散乱地扔着四五枚烟头,脚蹲麻了,脑子却更乱了,又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一辆辆汽车从面前开过去,热风和冷风交替从我面上拂过,我的心乱如败絮,连死的心都有了。
忽然,一辆汽车引起我的注意。黑色的奥迪,车牌为陕A68**68,这不是老韩的车子吗?我吃一惊,老韩跑这里来做什么啊?他该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正想到这里,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我非常紧张,老韩要是知道我下午跑去见老左,要是知道详情再跑到这里找我,回去后,他肯定和我没完!战战兢兢接电话,却听到脆生生的不满情绪:“四叔,我都冻成冰棍了!你咋还不回来!”
我心里涌进一股暖流,这傻孩子,还在旱冰场等我呢。
“哦,冷成那样,你咋还不回家呢?”
“四叔,你说过的,你去去就来,我不在这里等你,怕你回来在这里找不到我!”
孩子的心,玲珑剔透得像没有杂质的翡翠一样。
“好的,四叔马上就回来。”
挂掉电话,我再撩开眼皮看奥迪,早没影了。难道是我眼花了,还是杯弓蛇影疑神疑鬼?
算了,不去想它了,还是去见小皓皓吧。往长远处想,一来我和这孩子真投缘,难得他这样喜欢我;二来,我以后还不是得指望他吗?要想真的融入这个家庭,我得把这孩子当自己的孩子待呢。
等我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回到旱冰场,路灯已经开始放亮了。旱冰场上只剩下皓皓一个人手扶着铁栅栏一个人发呆。
“四叔,你说话不讲信用!”,小家伙撇撇嘴,把脸扭到一边去。
我的心再次暖起来。一个孩子,只因为我说过要回来,他就在冷风里等了我一下午!再想想下午看到的老左的女儿,他们何其相似啊,他们多希望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啊!这种被寄予厚望的需要让我感到很满足。不管是老左的女儿还是老韩的儿子,在失去了一个亲人舐犊的疼爱后,他们渴望有人关心他们,我能够带给他们什么?我还能做些什么给他们?
心里骤然间升起一片温情,我一把把他紧紧搂在怀里:“对不起,皓皓,真对不起,四叔有些事情耽搁了。四叔保证,以后再不出现这种情况了,原谅四叔好吗?”
皓皓静静地伏在我怀里不做声,忽然,我就听到哇啦一声,孩子哭了。
我惊慌失措起来:“你怎么啦?怪四叔不好,四叔不该一下午把你一个人撇在这里,皓皓不哭了啊,你都上初中了,是个男子汉了,你应该像你爸爸那样,让谁看着都有安全感。”
不提老韩则已,提起老韩,孩子哭得更紧了:“别提我爸爸了,我记事起他就当了这个村长,他整天说忙,老是早出晚归的,他哪里有时间带我出去玩啊!你是我四叔,我就指望你以后经常陪我玩呢,你该不会也经常找借口不理我吧?”
☆、196
“不会,四叔一定带你去玩!”,我笑起来:“你真的肯拿我当你四叔吗?”
十二岁的孩子,已经懂事了,他应该知道我这个四叔跟他们一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
皓皓破涕为笑:“四叔,你不知道,刚才在你怀里,我有一种感觉。”
说到这里,他不好意思,有些扭捏起来。
我蹲下身子,看着他泪汪汪的眼睛:“你在四叔怀里有一种感觉?什么感觉?”
我心里有些发沉,担心起来。
孩子憋红了脸。
“说呀,跟四叔说话,怕什么?有什么就说才是男子汉!”,说实话,此刻我的心里也很慌张。
“你刚才搂我的时候,我忽然觉得你像我妈!”,他终于鼓足勇气,脱口而出,说完低下头去。
我哑然失笑,怎么可能!
见我愣神,他扯扯我的衣袖:“四叔,真的。以前我要是受了委屈,跑回家,我妈妈总是把我搂在怀里摸着我的头把我哄乖。可是,我妈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对着我了!”
孩子的话,忽然让我意识到,对像皓皓这样的十二岁的男孩子来说,我应该尽可能地减少肢体接触,我能做的,就是健康地引导孩子的心理。
“皓皓,四叔以后尽可能地找时间多和你在一起,但是,你要答应四叔,以后不要轻易流眼泪,你要知道,男人的眼泪是很值钱的,有句话叫‘男儿有泪不轻弹’!”
“我不是还没有长大吗?我长大了自然就不哭了!四叔,我觉得你在我身边的感觉好极了,四叔,你会永远呆在我家里吗?”
看着他的眼睛,听着他真诚的话语,我明白,这个孩子需要的实际上不是我这个人,他需要的,仅仅是一种关爱。可是,他不知道我是多么想留在这个家里陪着老韩陪上一辈子啊。但是,等他长大了,等他明白过来我和老韩是一种什么关系的时候,他还会这样问我吗?我想说,四叔愿意,四叔哪里也不去,你的家就是四叔的家!
“等你长大了,等你有了女朋友,等你结婚了,你会把四叔赶走的!”,我心里一片戚戚然。
皓皓过来,搂住我的脖子:“四叔,不会的!你把我当啥人了?自从你做我四叔以来,你看,我爸不像以前爱板着脸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我家里的气氛跟以前都大不一样了。以后,就是我真的赶你,我爸能愿意吗?”
当大家都感觉到老韩身上有一种变化的时候,我不知道这对我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雪屏,女支书张芝兰,梅梅,连皓皓都这样说老韩,隐隐地,我的内心感到不安。人都说女人和孩子是最敏感的,他们往往能感觉出来一个人的变化来自何处,我知道,我应该为老韩的高兴而高兴,我总不能去劝老韩应该再像以前那样老是板着面孔吧!
梅梅忽然打来电话叫我们回家去吃饭,说是家里来客了,都在等着我呢。
我问是谁,梅梅在电话里只说了一句:“你回来就知道了。”,说完就挂掉电话。
到老韩家门口,赫然停着一辆白色的警车,我认出来,这是陈汉章的车子。
果不然,陈汉章和老韩笑吟吟地坐在餐桌前,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菜肴。也不知道这个陈汉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的心里有些发酸。
“小辉啊,跟皓皓出去玩儿去啦?”陈汉章见我和皓皓进门,抬头笑着从嘴角摘下烟蒂,笑容一片暧昧:“不一样就不一样,这么快就和孩子打得一片火热啦!”
皓皓喊了一声“陈叔叔好!”,然后低头闪过陈汉章伸过来的要抚摸他的头的手,一溜烟笑着去卫生间洗手去了。
陈汉章的话里有话,我却做声不得,笑道:“陈哥今天咋有空来呢?”
陈汉章嘿嘿笑着:“从你出院后,再没有见到你哥儿俩个,今天也来看看啊。”
回头看老韩,他眼睛眯缝着笑着不说话。
“你下午没有出去吗?”,我心里不瓷实,想起在高新二路见到老韩的车。
“没有。”
“门口咋不见你的车呢?”
老韩看我一眼,“你咋想起问车了,文清下午开走了!”
陈汉章却来打岔:“哎呀小辉不得了!把老韩看得紧不说,连车子也操起心来了。”
我笑了笑:“你如果是我,也是一样一样的。”
听了我的话,老韩和陈汉章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或许张文清只是路过吧,或许真的是我想多了。尽管这样安慰自己,想起以前老左说过的话,我的心却怎么也踏实不起来。
☆、197
声明 :本站内容转至互联网,所有资源版权均为原创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版权请与我们联系,及时删除!站内所有作品、评论均属其个人行为,不代表本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