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 作者:窃书女子
Tags: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怅然若失
“可那个……是瑞王爷……不是……中宗皇帝……”
“现在还理这些?”纪轻虹急道,“是当今的崇化皇帝也好,还是失踪的中宗皇帝也罢,都是我朝天子——难不成让蛮族可汗坐进金銮殿吗?”她说着,已经全力向灯火光明的地方跑去,边跑边喊:“有刺客!万岁爷被刺客抓走了!快救驾!”
“纪姑娘……”杜宇追了两步,随即又停了下来:不能再卷入这些纷争。这是他和朱砂远走高飞的机会!不可再错过!于是,他转身全力向宫外奔去。
不过才跑出几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纪轻虹的惨呼声。他一愕,回身望时,只见纪轻虹已经倒在血泊之中,旁边一个黑衣人,举刀又要再砍。
他岂能坐视,喝声“住手”,即飞扑了过去。那人听到动静,挥刀向他斩来。一泓微蓝的刀光,直扑杜宇的面门。这正是之前在宫外见到蛮族刺客所使用的兵器。他们果然已经来到了宫中。此人也像先前的刺客一般高大,且出手招式甚为狠毒。但杜宇并不惧怕,一边闪避对方的攻势,一边细看敌手的破绽。这些蛮人只是凭借一股蛮力,哪里是他的对手。十招之内,他便夺下钢刀来。那蛮人恼火了,又要空手来战。杜宇不想纠缠,挺刀直刺,结果了对手的性命。
此时他再看纪轻虹,原来整条右臂被蛮人斩断,鲜血涌流不止。杜宇试了试她的鼻息——还是有气的,但显然已经疼得晕了过去。
她这样的情形,如果带出宫去再寻找大夫,只怕就保不住性命了,杜宇想,她毕竟数次有恩于自己,决不能见死不救。唯有趁着宫里还没有大乱起来,带她去太医院先包扎一下,再做计较。
想着,先撕下一幅衣衫把纪轻虹断臂处的伤口简单地包住,然后抱着她直往太医院狂奔而去。
☆、[二十三]
不敢惊动太医院里的大夫们。杜宇只摸黑潜入御药房,找了些止血的药粉给纪轻虹洒在伤口上,又用干净的布重新包扎。但纪轻虹已经失血过多,神志昏沉,且身体也渐渐变冷。杜宇晓得自己所做的只不过能拖延一时半刻而已,还是得尽快给纪轻虹找个大夫。于是扯了一幅幔子,把纪轻虹兜在着背上捆牢了,又向宫外奔。
这会儿宫里好像平静下去了,并未再见到那诡异的绿烟花,也没有听到士兵追赶刺客的喧闹声——按说,崇化帝给人掳走,宫里应该好像炸开了锅似的四下里寻找才是,但禁宫却出奇的平静,只有惯常巡逻的士兵间或一队队经过,有时也遇上太监和宫女。
杜宇本来背着纪轻虹飞檐走壁。但是发现动作大了,难免扯动伤口。纪轻虹的鲜血很快把幔子都染红了,连杜宇后背的衣服也被浸透。他暗想,再这样下去,未出宫,纪轻虹就血尽而亡。于是只有改走平路,无人时疾步如飞,远远瞥见有人经过,就随便闪进哪里的宫房躲藏。这样,虽然耗费了不少时间,但纪轻虹伤口终于没有再流血了。杜宇心中的愧疚也减少了一些。
再不远就要出禁宫了。路过太极殿附近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阵喧哗之声。
杜宇选择这条路线,乃是考虑到夜晚群臣不需议事,即便奉诏进谏也通常在御书房,所以太极殿附近是最冷清,最不易被人发现的。却怎料来到近前便听到喧嚷?他不敢冒险,先将纪轻虹放在一处无人的偏殿中,自己去探探虚实。
伏在宫墙上一张望,只见太极殿前聚集了百多名文武官员。虽然他只是假冒的一品大员,并不识得许多大臣,但瞧这架势也估摸到差不多是京师七品以上所有官员都来了。心中好不奇怪:为了应付蛮族,已经召集了不少兵部官员,现在却又把这些吏部的、刑部的、礼部的——甚至国子监、翰林院的人都召进宫,是要做什么?再说,崇化帝已经被人挟持,还能和大臣议事么?他再细看,见太极殿门前的台阶下,有几个太监正拿着一本卷宗不知怎核对什么。有大臣走大跟前,太监看看卷宗,就指示他们或是往左或是往右,向太极殿的两边绕,似乎是各有不同的事情吩咐他们。
太过离奇了!杜宇全然不解。但他也没打算去深究。此时此刻,皇宫中再发生什么事,他也不想牵扯其中了。
那些恩怨,去年今夜他放不下的恩怨,他失去了记忆失去了身份也没能放下的恩怨,现在仍然在追逐他啃啮他。他决不要再次被追上。也决不要被任何人任何的事任何的诡异动静引得回过头去。因为再错一次,他必然会失去一切。
于是又悄悄地回到偏殿里来。纪轻虹仍旧昏迷不醒。先前的幔子已经浸透鲜血,杜宇闻到那血腥味都觉得恶心,便又扯了这偏殿里的幔子重新将纪轻虹包裹,意欲绕过太极殿向东面出宫去。
只是越走,他就越觉得血腥味浓重。回身数次检视纪轻虹的伤势——拜那御药房的灵药所赐,她的血已经止住了。那么这血腥味从何而来?或许是他自己的衣衫吧,他想,但旋即否定了这样的猜测——那血腥味不是来自他或者他背后的纪轻虹,而是弥散着四周,好像梅雨季节,霉味随着潮气粘住人不放,此刻,血腥味充盈四维,好像随时会下一阵血雨。杜宇的心里便不由自主地一阵发怵。
他想屏住呼吸,快步逃离。但一屏息,双耳就自然对声音更加灵敏了——就在不远的地方,传来“嚓嚓”的声音,又有一声声闷闷的“咚咚”,杜宇直感到寒毛倒竖。他正走到一处紧闭的宫门前,那边应该连通太极殿东侧文渊阁。虽然他多次警告自己什么也不要看,什么也不要想,却还是好像中了邪一般走到门前去,凑在门缝上张望。这下,险些呕吐出来——文渊阁前的庭院里横七竖八都是身首异处的尸体,而就在文渊阁前,有两个大汉正摁住一个文官,第三名大汉手起刀落,这文官就成了刀下亡魂。
杜宇知道自己向日也没少杀人,但还是被这场景吓得连退数步:是谁下令在这里斩杀文武百官?能够在宫里如此明目张胆杀人的,当然也就只有崇化帝了——他已经脱险了吗?为何要大开杀戒?
罢了罢了,不要纠缠,杜宇命令自己,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心中有些慌了,隐隐觉得今夜可能还是逃脱不了那些素日的恩怨。脚步一急,方位便乱了。更兼四周巡逻的士兵忽然多了起来,几乎他往哪个方位走都会看到禁军士兵经过。他不断地躲避,转换路线,最后却发现,在不断地原地打转。
急躁、烦乱,汗透重衣。
纪轻虹幽幽醒转过来:“我……我……怎么了?”
“纪姑娘不要担心。”杜宇道,“你遇上蛮人受了点伤……我这就带你出宫去。”
纪轻虹有些迷迷糊糊的,但仍咬牙道:“你……你不要管我了……救皇上要紧。”
“皇上应该已经被人救了。”杜宇不敢说出太极殿那里的真相,“正在……正在太极殿里和百官商议抵御蛮族的事呢。”
“果真?”纪轻虹将信将疑。
“我们还是出宫去,离开是非之地。”杜宇脚步不停,“等你的伤好了,真正的杜宇或许也就回来了。你等了这么久,不是就想要见他吗?”
纪轻虹怔了怔,杜宇感觉她的泪水滴在自己的后颈上。两人正转出一片宫房的阴影。蓦地听到一声厉喝:“站住,什么人?”
杜宇心中“咯噔”一下:糟了,只顾着安慰纪轻虹,竟忘了探查前路,这样莽撞地走了出来,大概正好撞上巡逻的禁军了!
已经到了这一步,就豁出去了。他当下把身上的幔子又扎紧了几分,对纪轻虹道:“纪姑娘,你撑着点儿,我带你冲过去!”便打算杀出一条生路。
但那边的人却认出他来了:“是杜大人——您这是出来什么事?怎么浑身是血?”原来是敬逸侯在一群太监和侍卫的簇拥下过来了。
杜宇本想速战速决冲过去,但看敬逸侯满面关切地朝自己奔来,一时怔住,下不了手。
“这不是太子妃吗?”敬逸侯震惊,“她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遇到了蛮人?”
“侯爷……也知道蛮人入宫了?”杜宇惊讶。
敬逸侯点点头:“蛮人猖狂,无法无天。我方才遇到安平伯,他亲自带着禁军在巡逻。一问他才知道,原来蛮族可汗的亲兵混进了京师,刺杀了禁军的张将军,只怕还想在宫中胡作非为。当今天下和蛮族周旋最有经验的非黄元帅莫属,所以皇上就把禁军交给黄元帅,让他火速搜捕蛮族。”
崇化帝竟然把禁军交给黄全?杜宇略惊了惊,但随即想到——蛮族都杀上门来了,难道还指望他这个假冒的杜宇出来指挥兵队吗?
“太子妃的伤势似乎不轻。”敬逸侯道,“杜大人这是要送她去太医院吗?”
杜宇回头看看,纪轻虹已经又昏睡过去。只想敷衍敬逸侯,一边快些脱身。于是道:“正是,多谢侯爷关心——侯爷看来也有正事要办,下官先告辞了。”
“我正要去觐见圣上。”敬逸侯道,又吩咐身边的太监,“你们还不帮杜大人护送太子妃去太医院?”
那几个太监侍卫却寸步不移,反而道:“侯爷,奴才等奉旨护送您去太极殿见驾,可不敢离开您的身边。否则,万岁怪罪下来,奴才们可担待不起。”
如此语气,岂是护送?杜宇忍不住撇了那些太监侍卫一眼——侍卫们个个魁梧,自然不在话下,连太监们都膀阔腰圆,有的脸上还有青灰色的胡茬——这哪里去太监?看样也绝不是来保护敬逸侯去面见崇化帝的。是“押送”还差不多——那么是去太极殿——送死?杜宇不禁打了个冷战。
敬逸侯这一年来也习惯了做阶下囚,皱眉道:“我几时说不去觐见万岁了?不过让你们匀两个人帮杜大人送太子妃去瞧太医。难道你们少了两个人看着我,我就跑了不成?”
“奴才们惶恐……”一个太监回答,“只不过现在蛮族鞑子混进京师,奴才们怕他们对侯爷不利,所以得好生保护侯爷。所以……”
他话音未落,杜宇忽然看到一片寒光朝自己扫了过来。心下一惊,急忙向后跳开——是敬逸侯身边的一名侍卫正挥刀意图将他斩成两段。而那人出手之后,其余的人也纷纷亮处武器来。不给杜宇丝毫反应的时间,个个朝他和身扑上。
真要命!杜宇忙把背上的纪轻虹放下,飞起一腿逼开了一个攻到自己跟前的太监,又冲惊呆了的敬逸侯喊道:“还不快走!带太子妃走!”
敬逸侯才好像被发动了机关的木偶,跌跌撞撞上前来扶纪轻虹。但他素来手无缚鸡之力,此刻又受了惊吓,没能把纪轻虹抱起,反而自己摔了一跤。他索性抱着纪轻虹就地滚到一边去了。
杜宇被七八个人围攻,有些吃力——他看这些人的身量和招式并不像是蛮族。劲力并不及那些蛮族可汗的亲兵,但出手迅捷诡异,似乎是来自不同门派的江湖人物,各有所长。有的虚招一个接一个,让人眼花缭乱,有的则看起来毫无章法,仿佛乱砍一气,但正正如此,叫人难以破解。
莫非今日真要身陷禁宫之中?杜宇心浮气躁,难免就被对手占了便宜,身上划开数条血口。这疼痛又使他清醒——朱砂还在等着他,无论如何也要逃出去!
深吸一口气,把心中种种杂念都摒除,只看着对手的招式,小心拆解。见左边一人的长剑斩向自己的颈间,而右边一人的钢刀又砍到了自己的肋旁,更有一人从前方飞扑,举刀向他兜头劈下。他知道硬碰实在没有半分胜算,唯有用些出其不意的险招。即心一横,仰天向后倒下去。对手们以为他失足,纷纷继续向他攻来,只不过这乃是意外之变,几个人的兵器都撞到了一处。其实杜宇此刻脊背离地还有半寸的距离,他猛地一挺腰,撞在了那几柄兵器上——自他修炼《一飞冲天》,内力早已今非昔比,此刻以性命相拼,精纯内力灌于全身,筋骨皮肉其实就好像铜铸铁打一般。几名对手的兵器碰到了他,都被弹得飞了出去,各人的虎口也被震得生疼。杜宇趁着他们一愣的功夫,脚跟着地上一蹭,身子就平贴着地面向后滑划去,转瞬离开了战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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