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雪楼·万象心印+番外 作者:雅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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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前辈和辛佩祯当年是怎么回事?你能详细说一说么?”
“可以可以。”
反正那桩事本就是武林中人尽皆知的谈资,龙萱也没觉得再讲一遍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天花乱坠地讲了一通,好像她亲眼见过那两人在汉江上打得风云变色似的。象舟默默听着,听完也没说什么。从崖下到洞里连了一根绳,坠着若干小铃铛,是示警用的;刚对象舟讲完,铃铛叮铃铃地响了起来。龙萱一拍石桌,站了起来,怒道:
“又是哪个不开眼的跑来闯江口噻!还让不让人安生过早了!姑奶奶网了你沉江!”
言毕,她像一阵红色旋风一样窜了出去。过了没多会儿,龙萱又飞了回来,几步奔到象舟身前,拿了一把钥匙,泪汪汪地、手忙脚乱地给他开锁:
“那个辛佩祯来咯!我二师兄要死掉啦!你快去拦住他,二师兄是我小表哥,我在这世上只剩他一个亲人了,他死了将来没人给我备嫁妆的!小哥哥,你快去!”
☆、16 西陵江口
“素素,祯哥哥来了,不出来见一见么?”
浑厚内力挟着辛佩祯的笑声在江上回荡,惊起了浓绿山林中的飞鸟,鸟群扑棱棱地飞,又没入雾气缭绕的山林。一只小舟从峡湾里划了出来,虽然没有风,依然行得极快,转眼就到了辛佩祯踏着的那只舢板旁边。辛佩祯用了岭南梅家的“针走锦绣”步法,一瞬就挪进了小舟,敛了蜀锦袍裾,稳稳立在江素权面前。
“你还真来了。”
江素权咬着牙冷笑。辛佩祯将眉毛一扬:“不是你叫我来的么?”
“我叫你来你就来?你几时这么听话了?”
“素素,你看你,这么多年了,怎地还是这副性子?”
辛佩祯说得含情脉脉,嘴角噙着笑。江素权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十四年前,和眼前这个人一起荡舟秦淮河,他也是这样笑,自己那时并不晓得这种笑容背后藏着怎样的野心、怎样的残忍。向后退了半步,江素权握紧了分水刺。
“辛佩祯,你为何要那样对我?我本以为你无情无义,是自己瞎了眼,对你恨之入骨,如今,你却为了方家那个娃儿,来赴这断头约!你是真的无情,还是只对我无情?”
“当年是我年轻无知,负了你。”
轻轻叹息着,辛佩祯别开头去望着江上白雾,语气有些凄凉,“这些年来,我也后悔。我那时受不住羁绊,觉得你追得太紧,就想好聚好散,伤了你的心,如今我也不是当年的辛佩祯了,见到你,总觉得对不住你。素素,我们和好罢?”
“和好?”江素权差点笑出来,气得脸都白了,“过了十四年,你来说和好?”
“但凡有情,何惧流年?”
向前一步,伸手去握江素权的左手,辛佩祯神色诚恳,“我的心中一直有你。”
这人有太多面具,江素权知道自己不该信他。但是,此刻,他的深深眼眸中坦坦荡荡,神情那般真挚,江素权忽地迷惑了,望着眼前这张已经有了些沧桑之意的俊颜,记起许久许久之前,在海边最初遇见的那玉面公子,心里起了雾、落了雨,竟握不住分水刺了。
被辛佩祯缓缓握住手腕,江素权猛地清醒过来,心中警铃大作。辛佩祯向前一倾,出手如电,掰了他的右腕,夺了分水刺丢进江中,将江素权狠狠按在小舟里,嘶声道:
“方象舟!你把他藏在哪里?”
“你敢骗我第二次!”
江素权已经气疯了,虽然没有武器傍身,也不管不顾地使出擒拿招式去卸辛佩祯的手臂。辛佩祯练的是指掌功夫,当今世上,纯论使掌用指,他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自然不会被江素权拿住。用了一式爻手中的“开浑沌”,辛佩祯拂了他的招式,左手扼住他的脖颈,右手已经自靴中拔了匕首出来,将刀尖抵在他的心口,恶狠狠道:
“这刀上淬了剧毒,入体后不会立死,要受够一日一夜的折磨,死后尸身紫胀,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你喜欢么?喜欢的话我就送你一刀!”
“辛佩祯……你……”
被他掐着脖颈,江素权连话都说不出了,心口抵着毒刀,刀尖已经划破了衣服,更是不敢妄动。辛佩祯怒吼一声“告诉我象舟在哪”,江素权死撑着,断断续续地冷笑:
“我……就是,就是……不告诉你……我死了,你……你也别想……”
“那我就杀了你,再杀你表妹!”
“你……下贱……”
没想到辛佩祯竟然拿龙萱来威胁自己,江素权急得双眼赤红,开始顶着最后一口气夺刀;小舟晃来晃去,眼看就要倾覆。这时,一道黑色身影凌波而来,足尖轻轻在舟上一点,让小舟稳住,然后伸手按住了辛佩祯的肩膀。
“佩祯!”
“象舟?”听得背后的声音,辛佩祯回头一看,立刻收了匕首,起身拥住如雨燕一般站在船舷上的象舟,不再管江素权的死活,提气跃出小舟,踏波而去。象舟被他抱着,在雾气未散的江上飞掠,望着那双映着自己的面容的眼睛。退至岸边,辛佩祯落在沙洲上,惊起一群白鹭。在扑翅声中,辛佩祯依然抱着他,嘴角扯出一丝颤抖的笑容。
“你刚刚,可是叫我佩祯?”
“是。”
“能再叫一次么?”
“佩祯,你放我下来。”
象舟轻声道。辛佩祯松了手,让他落在沙洲上。抚着象舟的脸颊看了会儿,辛佩祯终于恢复平静,执起他的双手,低下头,在他的额上落了个吻。
“你平安就好。来罢,我带你去方净染那里。”
刚刚将差点断气的江素权拖回洞中,龙萱正要帮他调息,忽然听得有人在江面上朗声喊话,声震天宇:
“鄱阳辛佩祯,前来闯西陵峡!”
“天老爷!”龙萱抱住头蹲了下来,几乎要哭了,“闯个甚啊!姑奶奶哪里拦得住你!”
“萱儿……”
江素权自行调息片刻,撑着洞壁站起身,脸色煞白,双眼如鬼火般放着光,“我的分水刺,你给我捞上来了么?”
“嗯,捞上来了。”龙萱泪汪汪地回答。
“拿来给我。我去拦他。”
“师兄,你去不得,要死的!”
“死就死。”江素权扣上衣领,遮住脖颈的深紫掐痕,“拉上他一起死!”
这时,在几里外的水面上,漂着一只白蓬船,舒聿、象舟坐在船舱里,方净染正在船头煮着茶。将象舟送到这里,辛佩祯留下一句“我去闯江”就离开了。象舟不知他为何要去、如何闯法,就询问舒聿。舒聿也正为了这事烦恼,说道:
“西陵峡里,有一个砸出来的天坑。三十年前,从天而降一块黑色天铁,据说坚硬无比,难以锻造,若是能锻成了,就是当世第一神兵。这天坑好死不死就落在西陵老人家后院,还挨着西陵派的墓地,天天有人来找这块铁,西陵派烦不胜烦,设了个规矩,说是每隔十年的九月二十二开一次江口,如果有人闯得过前面四道关卡,就能进西陵派,再胜了西陵派的尊长,就可以自行取走天铁。”
“三十年前,天铁刚落下没多久,就来了一大堆人。”端着茶煲躬身进了船舱,方净染在桌上的三个碗里斟了茶,叹息道,“拾玉的外公,也就是辛佩祯的父亲,就是那帮人中的一个。拾玉是没见过,你那外公,人家是武痴,他是个铁痴,就爱搜罗这些珍奇铁矿,拿回鄱阳去锻。你的露陌剑就是用他从北海挖出的千年铁矿锻出来的。辛老先生武功虽高,也得先打退和他抢铁的那一大堆人,就受了重伤,闯关未成,回家之后就……”
“就活活郁闷死了。”舒聿没好气地接口,“我娘就是这么说的,郁闷死了。”
“也差不多罢。”方净染笑了,“总之,倒不是伤重而亡,是太想不开。三十年来,每十年开一次江口,闯关之人没有五百也有三百,还没有能闯到底的。西陵派虽不是大派,却是当世武学最精的几个门派之一,你们看看江素权和龙萱就知道了,赵安林和袁蒙很少离开夷陵,在武林中没什么名气,实际上更加难缠。十年前,辛佩祯已经闯过一次,被赵安林打伤,家父在吴城遇上他,还帮他治了伤。”
“辛佩祯为何也要闯江口?他要那块铁做什么?”
象舟皱眉问道。舒聿长长地叹了口气,精致的小脸上满是忧愁,望着船篷说道:
“所以说我这舅舅不干好事啊!人家想要天铁,是拿回去收藏锻造,他说,他要拿了铁,扛回鄱阳给我外公陪葬!”
“……”
方净染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码事,他一直以为辛佩祯这厮是要用天铁来炼什么震古烁今的神兵利器、成为一世枭雄,眼下这一听,差点喷了茶。象舟愕然地看着舒聿,反问道:
“当真?拿回家陪葬?”
舒聿坚定地点了点头,这可是他听醉成泥的辛佩祯亲口吐出的真言。象舟沉默了一会儿,一拂衣摆,跪坐起来,说道:
“我去帮他。”
“什么?”方净染真的喷了茶,狼狈地抬头看着象舟,“你帮他作甚?”
“既然辛佩祯是为了尽孝,就不算是干坏事。他有伤在身,我要帮他把铁拿到手。”
听到象舟这样说,方净染抿起了薄唇,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却见到舒聿也一拍手坐了起来,说道:
“有道理!他难得做一次正经事啊,到底也是为了我那未曾谋面的外公,我也去!”
“你也去……?”方净染无言以对。舒聿低下头瞪着他:“你是要袖手旁观么?”
“我……”端着茶碗,方净染缓缓将茶水送到唇边,“我为何要帮辛佩祯?难道是要感谢他占了我弟弟的便宜,还要和我杀个你死我活么?他爱怎样怎样,我才不管。”
“少爷,”
象舟一回身,竟对着方净染跪了下来,把方净染吓了一跳。抬头望着方净染,象舟双眸透亮,唇带笑意,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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