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雪楼·万象心印+番外 作者:雅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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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一去,也不知道还回不回得来。没有你就没有方象舟,我在你身边活了这些年,得到了你的尽心照料、见识了世间万象,这一生,最尊敬、最爱慕的人,永远是你。但是,你也说,我不能跟着你一辈子,总要有自己的归宿。辛佩祯虽然不得你的喜欢,却对我一片真情,我这就要找他去了。你认我做弟弟,我却从未称你一声兄长,在这里,我就叫你一声哥哥,好么?哥哥,我若回得来,再向你请罪。”
敛了袖、伏了身,象舟向方净染跪拜三次,行过了大礼,立起身来,拿起丹印刀,跃出船舱,使出岭南梅家的水上飞功夫,掠过江面,奔向江口。舒聿眼眶通红,跪坐在船舱里,带着哭腔说道:
“我不能不管象舟,辛佩祯再混帐也是我的亲舅舅,方净染,你不去我自己去!”
握了剑,舒聿转身就要出去,被方净染扯住了。方净染真正尝到了一个头两个大的滋味,实在拿这两个小的没辙,抬手抹去舒聿眼角的湿润,叹道:
“去就去罢,都去!我就当自己给方家积德,救辛佩祯一次,省得他天天记恨我!”
太阳驱散了薄雾,方净染以内力驱使舢板,带着舒聿行至龙萱和江素权扼守的第一道关卡,只见江边沙洲上,龙萱正抱着躺在白沙上的江素权哭泣,象舟跪在他们身边,按着江素权的颈下。抱着舒聿掠入沙洲,方净染问道:
“他如何了?”
“定海分波掌。”象舟简单地回答,撩开江素权的衣襟,让他看那个掌印。辛佩祯显然是下了杀手,江素权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龙萱咬着嘴唇哭道:
“我让师兄停手,他就是不停!师父说了,不必以死相拼,如果不敌来者,就放过去,让他们去找三师兄,但是,但是……表哥他……”
“辛佩祯做的孽啊。”方净染叹道。舒聿看了会儿,觉得龙萱哭得实在可怜,蹲下身,从袖里拿了一个小瓷瓶,放到龙萱手中。
“龙姑娘,这是辛家的伤药,对定海分波掌打下的伤有奇效,一日一粒,配合调息,还是有救的。只是大概要休养很长的时间,你好好照料他就是。”
接了药瓶,龙萱抹着泪对舒聿千恩万谢,告诉他们辛佩祯已经闯到袁蒙那一关去了。方净染生怕辛佩祯再杀一个,和西陵派结了仇,不敢再耽搁,拽着象舟和舒聿奔入悬崖高峙、猿鸣鸟飞的江口。行了一段路,三人闯入一个山壁青翠的环形隘口,这里就是袁蒙扼守的第二道关卡。长长的青藤垂挂到江面上,绿叶几乎遮蔽了江水。拨开叶片,方净染听到不远处的打斗声响,将手按在舢板上使出化碧功,舢板便如一条滑溜的鱼儿一般分开水面,进入隘口里侧。果然,在最险峻的那处山壁上,辛佩祯正和袁蒙交手,作渔夫打扮的袁蒙已经受了伤,却不愿放辛佩祯过去,谁都看得出辛佩祯已经不耐烦了,恐怕下一手就是杀招。
“袁兄!”
方净染立在舢板上,朗声喊道,“燕南方净染在此,请袁兄听在下一劝!”
“方净染,你少来掺和我的事!”辛佩祯怒斥道。双臂长过膝头、身姿灵活的袁蒙向后一退,揪住一根青藤,将自己荡上山壁,回头喊道:
“你要劝我什么?”
“袁兄八成是想为江素权出气罢?贵派师兄弟间情深义重,在下感佩于心。但是,他人的情深情浅之事,本就是一笔糊涂账,江素权已经重伤过辛佩祯,如今自己也受了重伤,已算是扯平了,袁兄又何必执着?若是袁兄再被辛佩祯所伤,贵派的损失可就大了,这江口,如何守得住?不如袁兄将辛佩祯放过去,让赵先生料理,自己留些力气对付其他闯江的人,袁兄,在下说得可在理?”
挂在山壁上,袁蒙瞪着辛佩祯看了一会儿,缓缓点头:“你说得有理。我还是该好生守江。这辛佩祯,就交给赵师兄罢!”
说完,他将横在通江一线天的那根青藤一扯,对辛佩祯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没入层层绿叶之中,作猴子去了。辛佩祯哼了一声“早这么爽快不就结了”,一踏山壁,飞身进入一线天。方净染也驱动舢板追上去,跟在他身后出了一线天。江水渐渐流得平缓起来,江面开阔,绵延几里,又突然收紧,竟成了一个葫芦口。方净染心下一沉,想了起来,这个葫芦口,正是代云儿扼守的关卡。行到葫芦口的狭窄出口,面前是一张用各色彩线编成的大网,在阳光下美若彩云,封住了被山壁夹着的江口。
“小云仙!”
辛佩祯如老鹰般立在山壁缝里生长的一棵松树尖上,喊道,“你快些出来,我赶时间!”
“你赶着去哪?会我赵师兄么?”
一条鹅黄绸带唰啦一下从山壁一头搭到另一头,代云儿踏着绸带从山洞里走出来,悬在空中,先是对舢板上的三人笑了笑,才转头去看辛佩祯。辛佩祯嗤道:
“赵安林那张脸,我看一眼都要做噩梦。”
“那我还真得让你多看他一会儿才成。”
代云儿微微一笑,一抬手,撤了那张大网,“你过去罢!我不想在阿染的新媳妇和小舟面前跟你动手,左右我也打不过你,懒得浪费功夫。阿染,你的新媳妇生得像个玉人儿似的,真俊俏。等辛佩祯闹完,你就带着媳妇和小舟到我家来罢,我烧几道好菜给你们吃。”
“多谢代前辈!”
见不用和小云仙动手,方净染长舒一口气,谢了代云儿,追着辛佩祯出了葫芦口。前方,江水突然变得湍急,江面越来越险,礁石林立,白浪飞溅,方净染只得弃了舢板,带着舒聿踏浪上溯。面前是一道挂下山来的瀑布,辛佩祯跃上一座礁石,正要上瀑布顶上去,突然回过身,对着方净染斥道:
“你作死带拾玉和象舟过来!你和拾玉爱跟就跟,象舟不许上去了!”
“为什么?”方净染奇道,“我和拾玉能上去,象舟不能?你抽风了?”
“我怕赵安林吓着他!”辛佩祯生硬地哼道,又瞥了一眼象舟,这一眼,却是柔和如水,“反正你们谁都别来掺和!象舟,你乖些等着我,赵安林虽然比妖怪好看点,也算是半个妖怪了,莫跟上来。”
说完,他一甩衣袖,身形如旋风般转了几转,正是极少现世的辛家绝妙轻功“抵善依恶见倏忽”,整个人拔江而起,直直地冲上了瀑布。方净染嘀咕一句“这么花哨,死要面子”,一手一个,拎着象舟和舒聿,也如白燕一般,掠入最后一道关卡。
☆、17 鼍心百味(一)
瀑布之上,景色一改,竟然是鸟语花香、小河潺潺。流下去聚成瀑布的那条河清泠泠的,游鱼清晰可见,波光粼粼,岸上遍生芳草。方净染也是第一次见到赵安林的这个居所,颇为惊讶。舒聿左看右看,感叹道:
“这个人也许生得难看,心地却一定很好。”
“为什么这样想?”方净染笑微微地让他牵着自己的衣袖。
“你看,那猫咪像是伤了脚,有人给它包扎过。树上还有给鸟儿设的喂食物件。”
方净染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看到前方枇杷树枝上捆着一个木碗,里面像是有米粮。摸了摸舒聿的头顶,方净染笑道:
“拾玉的眼睛真厉害。赵安林确实脾气好,和某个只有武功好的人不一样。”
象舟知道他说的是辛佩祯,偷眼去看走在前面的辛大侠,谁知辛大侠竟然一改每句话都要跟方净染互呛的习惯,好似全然没有听到。走过枇杷树林,前方出现了一个院落,大门是敞着的,门上匾额写了两个楷书大字“鼍心”。看来这就是赵安林的居所了。辛佩祯大步踏入静悄悄的院落,对着葡萄藤遮下的阴凉,放声道:
“赵安林,辛佩祯来闯你这一关!”
众人静静等着。少顷,一个沙哑厚重的男声从紧闭的房门中传了出来:
“辛大侠,你受了伤,过不了我这关。”
“你别管那么多,出来打!”
“你明知要输,还是要打?”
“不打怎么知道?”辛佩祯冷笑道,“十年前我输给你,十年后,你以为你还能赢?”
“若是你没有受伤,或许有胜算。如今怕是不行。”
那个男声幽幽叹息一声,说道,“你还是折返去罢。莫把性命丢在这里!”
随后,院落又恢复了寂静。辛佩祯哪是轻易罢休的人,大步向房门走去,踏入葡萄架下的砖地。突然,砖地在他的脚下向两边分开,辛佩祯想要后退,已是来不及了,身子直直地坠落下去。象舟就在他身后,见状冲过去想拉住他,刚提住他的衣领,他就落向黑黢黢的洞里,象舟收不住,也跟着落了下去。方净染大喊“象舟”,却为时已晚,两人像是坠进了地狱,一个劲地往下落。在黑暗中,辛佩祯摸索到象舟拽着自己衣领的手指,斥道:
“你这榆木脑袋的傻娃儿!”
然后,他紧紧搂住象舟,使出道家的羽衣功,慢慢向下飘去。飘了约莫一盏茶多些的时间,辛佩祯闻到了泥土和水的味道,从怀里摸出火折子,让象舟拿着,抱着象舟轻轻落在地上。象舟举着火折子,觉得他们落在了一个很宽阔的地方,四周空寂,说话竟然有回音,仿佛随时都会有妖魔鬼怪出现,不禁害怕起来。辛佩祯挽着他朝前走,伸手去摸索,从墙壁上拽了一支松明下来,用火折子点燃了,将火甩亮。象舟这才看清,他们站在一个极为宽阔的地宫中,梁柱高达百尺,墙壁用青石砌成,地上铺着沙子,地宫完全是空的。
“走罢。”
拉着象舟的手,辛佩祯向前走去。象舟轻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大概是西陵派的旧地宫。前朝动乱时,有许多人躲在这地宫里,一边等着兵祸过去,一边扩建,十几年间就建成了这般规模。西陵派的祖师爷就是修地宫的那批巧匠之一,我本以为这地方过了几百年,早该塌了。”
走进一扇门,辛佩祯带着象舟穿过回廊,尽头竟是一座院落。院内空荡荡的,房屋样式古朴,房顶极薄,开着天窗。辛佩祯推开其中一间房的木门,房里有桌有床,落了一层薄灰。毫不客气地开了橱柜,找出一件旧衣裳来,辛佩祯三两下擦了桌面、椅子,让象舟坐下,又掀了床铺,将橱柜里的干净被褥铺了上去。象舟看着他像在自己家一样折腾,犹豫道:
“这样不好吧?我们是进了别人的家……”
“西陵派欠我的可不少,我还没向他们讨钱呢。”辛佩祯冷哼道,“看来这地方近些年还有人住过。也好,在我们老死之前,或许会有人下来。”
“老死在这里?”象舟惊愕地看向四周。辛佩祯瞅着他,笑了。
“对了,你不喜欢晒不着太阳的地方。唉,我怎么老是把你带到这种地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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