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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袖情之言情 作者:宿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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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作是他,如果那人做出同样的事,他也会毫不迟疑替他扛下一切的过错吧?
    一切都因为爱。
    司徒光霁愣在当场。
    他没想过这样的事情,他以为言是讨厌他、厌烦了起来;他以为,自己所能做的便是替那人完成所有心愿,他要自己走,即使心里有诸多不舍,他也会顺那人的意,佯装不在乎的咬牙离去。
    但他没想过言是的动机。
    他总是这样,一个人将事情看得太透太清,一个人默默承受着孤独。
    为什么,相处了十年的自己没看出来他的别有用心?
    曾经捧在手中呵护的宝贝就这样离去,因为他的一时失察。
    「莫兄……可以烦请快马加疾吗?」咬着唇,司徒光霁第一次为了一件事懊悔不已,甚至为了一个人提出近乎无理的央求。「我不希望再造成无法挽回的遗憾。」
    扬了扬唇,莫离给了他莫测高深的笑容。
    「好,我也正有此意。」
    如果一个人的幸福要靠自己的双手去追寻,那他寻定那人了,今生今世,他都只要那人。
    语非,不管你到海角天涯,我都会将你追回来,你这一辈子只能与我有所纠葛。
    ◇◆◇
    群山傍水,绿草如茵,本当与世无争的青山绿水中却带了抹暴戾之气。
    只见一群彪形大汉将三人团团围住──不,正确的说来是一人,因为其余紧护着那人的长者已然倒在血泊中。
    「小少爷……快……快逃……」脸上满是风霜的妇人用皱纹层叠的手紧拉着蹲踞在自己身边,泪如雨下的小主人。
    「不要!我不走,我不能把你们留在这!」小小的身躯使劲拖着,却没能移动她半寸。
    泪眼朦胧望着不远处趴在血泊中,断了气的另一名老者,小人儿的泪掉得更凶。
    为什么上天要待他如此不薄?他没有怨天尤人过,可这一次,他真的对所谓神只彻底绝望。
    如果真有神灵,为什么忠孝传家的他会遭灭门之祸?如果真有神灵,为什么和蔼善良的管家爷爷与奶娘会横死?
    「少……爷……老身……求你了……」眼眶泛出泪,老妇人用沾了血的手抚上他圆润的脸。「你是司徒家唯一的血脉啊……」
    他家小少爷这么俊,长大一定也是人中龙凤……可惜,她看不到了。
    「奶娘不会有事的……奶娘心肠这么好的提携光霁长大,一定不会有事的……」手紧紧握着枯槁、宛如风中残烛之人的手,清澈的眼中映着怨怼及更多的哀伤。
    他不懂,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上天对他这么残酷?他花了两年的时间才忘去伤痛,在两位长者的叮嘱期待下更是谨守司徒家的家训,致力向学,小小年纪便饱读诗书,聪颖过人;原先,他期待着,他期待身子好些时能去做些粗活,一点点将钱攒起,然后开间小书肆让二老颐养天年,可惜,都只是一场空。
    「小兔崽子,快将身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我们还可以饶你一条小命!」肩头扛着连环刀的大汉毫不留情又朝老妇人不断汨汨流出鲜血的腹部重重一踹,原先就深受重创的老人家禁得起这一脚?口中喷出一口血,眼一翻,便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奶娘!」泪滚滚而下,略显童稚的嗓音拔尖嚎啕,那一刻,司徒光霁知道自己失去了所有。
    「别哭了!惹得大爷我生烦!我看你身上有些配饰,还不乖乖交出来?打赏了我们一班兄弟,我们包你毫发无伤的离开。」脸上斜爬蜈蚣丑疤的汉子大笑着,伸出手平摊在他面前。
    跪在地上,他只是双眼空洞,紧搂着逐渐失去温度的尸身,对一切彷佛充耳不闻。
    他的爹,他的娘,他的管家爷爷,他的奶娘……他,什么都没有了。
    「喂!兔崽子!别自讨苦吃!」一人见他没反应,抡起拳就要往他脸上挥去,却被同党羽的另一人制止。
    「小三,你没看他长得这么清秀,将来一定也相貌不俗,不如我们将他卖去做小倌,或许还能换回几两银子。」粗犷的脸上泛起邪笑,- yín -秽又下流。
    某段不堪回首的过往被人触碰到,撩拨了心湖一池涟漪。
    瑟缩了下身,司徒光霁下意识拖着尸身后退。
    「唷,没想到小小年纪你还知道什么是小倌呀,看来你大概也不是好人家的小孩。」不知道是谁突地差了这么一句话,五、六名大汉登时笑得狰狞。
    一股恶寒自脚底往上窜,司徒光霁只觉得手一抖,自己胸口一阵紧窒,险些咽不过气。
    他逃不掉了。两年前他家被江洋大盗血洗,两年后他视若至亲的两人又惨死流寇刀下。
    他躲不过这次了。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们不要扰人清梦?」犹如天籁的美声自顶上响起,众人还没看清,那人已然飘落在地。
    彷佛自画中走出的美人──有着无法以笔墨形容的沉鱼落雁之姿,优雅的身段,细滑如缎的黑发,肤白嫩如凝脂,微弯起的朱唇,高挺的鼻梁,浓密纤长的羽睫,还有一双熠熠生辉、不断散发荧光的勾魂翠眸。
    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的佳人就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
    「我说,不要扰人清梦。」拨开垂落在胸前的几繓墨发,有着娇颜的人拧了拧柳眉。
    他只是想在树上补个眠,怎知会碰上强盗杀人?
    本来不想现身,准备让他们打劫完自行离去的,天晓得哪来这么会哭的人,光是那样的声调就让他浑身发毛,更别提睡个好觉。
    忍无可忍,他仍是跃下参天大树,落在一票看傻了眼的大汉面前。
    掀了掀眼帘,他脸上有着不悦。果不其然,又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单是看他一眼就失了魂。
    绿眸灵动的眨了眨,然后,视线笔直落在怀抱妇人尸体的小孩身上。
    那一瞬间,他有些许茫然。
    跪在那的,不正是那夜只能紧拥着手足哭泣、无力又无助的自己吗?
    那样心死了的眼神,那样了无生意的面无表情。
    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异样感,他只感觉到自己努力堆筑起来、看似坚强的堡垒崩塌了一个小角落。
    救?不救?
    他在心底自问着良久,然后,泛出笑意。
    他本来就不是好人,大可装做看不见,只可惜面前的人挑起了他的好奇心,他想知道看起来只有十岁的小孩为什么会有如此超龄的老成?
    ──就像经过重创后,性情骤变的自己。
    他会不会步上自己的后尘?他忽然,有点期待了。
    「美人儿,要不要陪大爷我们喝几杯啊?」恢复神智的人一脸佞笑地看着一身姣好身材包裹在黑衣中的人,脑中开始幻想起那人臣服在自己身下的娇声浪吟。
    「陪你们?」他微笑,眼底却森冷阴鸷。
    「是啊,陪陪大爷我们……」众人不约而同的转换下手目标,团团将美得超脱世俗的人牢牢围住。
    「哦?」又是近乎不可闻的柔声响应,一双眼却骨碌碌转着。「那要你们有这能耐才行。」
    「小姑娘,你以为你一个人打得赢我们六个大男人吗?」脸上飞横斜疤的人朗笑,笑声里有着轻蔑。
    「可惜我不是小姑娘。」他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手。
    「什么……啊!」连眨眼的时间也没有,转瞬间本已快搭上他肩头的手掌便被硬生生斩下,在场的人无不瞠目结舌。
    「我说了,不要扰人清梦;还有,豆丁大的眼睁亮点,我不是小姑娘。」笑容依旧挂在嘴角,但此时看起来却多了分嘲讽与邪媚。
    「你!」小三抄起刀准备替弟兄报仇,一把朝他劈去,只见电光石火间那人仅是身形一闪就轻松避开他的刀风,然后,他带着笑回击了一掌。
    筋肉分离的声音在空气中爆裂开,接着是小三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
    「三……小……哇啊!」离他最近的人正准备上前关切,却赫然发现小三只是因不敢置信而死睁着眼,人早已七孔流血的过身了。
    「还有人要玩吗?」笑靥绽放成花,就像罂粟美丽又带着数不清的细刺。
    「走、快走!」连小三的尸体也顾不得,残下几人或扶或推、或跌或撞的逃命似离开。
    「你好可怜,最后连个送终的人也没有。」蹲下身,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伸手合上死不瞑目的眼。
    有一天,他会不会也是这样?最后身首异处却无人送终?
    眼底露出一抹晦涩,他双手握成拳。
    这是他所选择的道路,即使到最后也只有自己一个人踽踽独行,他也不会后悔。
    这是他的选择。
    目光瞟向不远处仍坐在血泊中的人,他发现那双明眸的主人早已止住泪,正瞬也不瞬的看着他。
    顿了顿,他耸耸香肩。
    「小东西,你真好玩,都不怕我。」他索性学起那人跪坐在地的姿态与他四目对望。
    该说面前的人笨,还是太有大无畏的精神?
    不过他喜欢那样的眼神,清澄又纯粹,就像那人一样,净澈如洁莲让他想好好保护到最后。
    想到那人,他的心又隐隐抽痛了起来,那是一道无法磨灭的伤痕,深深划在心上。
    「生有何畏?死亦何惧?」拭去脸上的泪痕,肃然的司徒光霁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咬文嚼字了起来。
    他的双亲与两位长者都已经不在人世了,是生是死对他来说又有何差别?
    因为他的文藻又是一愣,接着微蹙眉。
    「老说些八股的东西。」连这点都和那老爱说教的人一样!
    「……」因为他的抱怨话语而轻扬眉,司徒光霁决心不再搭理面前杀人如捏死蚂蚁一样容易、看起来却长不了自己几岁的人;只见他一把撕下自己长袍一角,捏在手中朝脸上同样沾满血渍的老妇尸身上擦拭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只手撑颔,碧绿的眸漾着曜光。
    「……」仍不予理会,司徒光霁手中的动作持续着,头却连抬也没抬。
    「……」微眯起眼,怒气在碧眸中凝聚成烈焰。
    居然不理他!?
    有种被人轻视的感觉。一个飞身落在他面前,一把揪起沾了血的手,强迫他仰头直视自己。
    「我在问你话。没有人教你要懂规矩吗?」人长得纤瘦却力大无穷,才一会儿功夫,司徒光霁的手上便多出一圈指印,红肿浮现在白皙腕上。
    「……我只是想安葬他们,最少,让他们离开时能干干净净。」往下睇着自己被钳制住的手,司徒光霁目光冷淡的看着他。「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任性?」
    他想做什么与他无关,他们是陌路人;或许自己欠他一份人情,可不代表他事事都需向他说明。
    他司徒光霁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身傲骨──也是唯一仅有,这是专属于他的荣耀,更是司徒家不趋炎附势的血脉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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