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袖情之言情 作者:宿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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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那人惊呼,眼底满是惊诧。
「什么?」挑了挑眉,言是眼底闪过一抹激赏。
想不到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人这么能打,要是司徒光霁有他一半能耐就好了,那样,他就不会费尽气力赶他走、徒惹自己伤心。
对啊,伤心。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说了违心之论,只是,没想过再次想起仍会这般心痛,就像五脏六腑都被人扯出,空虚又哀痛莫名。
他其实想留下司徒光霁的。自从有了他的陪伴,他孤寂、冰封已久的心也慢慢融化在他的耐性与温柔里;他知道那人对自己的好、知道他对自己的怜惜,更清楚不管自己做了什么样的事、被人如何鄙弃,他都会无怨尤的跟在他身旁守候他,俨然是他的后盾与精神支柱。
可是,他从没对司徒光霁说过这样的话,不是惜字如金更不是羞于启齿,他只是……不想束缚住他。
在自己沾满血腥的手上,他见到了血债血还的道理,也因此他明白在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之后,有多少人等着取他的性命来献祭亡魂,一切都只是时间上的问题,有一天,他会为自己所做、令人发指的罪行付出惨痛代价,但他不希望那样的代价是让文质彬彬的人陪他一同下地狱哪!
出于不忍与不舍,他始终没有开口破坏两人的平衡。虽然不了解那样揪着心的窒塞感是为了什么,可他知道「司徒光霁」四个字已经深深烙印在心上,无法消弭;相对的,他也明白两人间的关系早已暧昧不清,只缺有人有勇气一语道破。
他深信,只要自己一句话,那冥顽不灵的书呆子便会乖乖将性命交付,一生一世、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但他怎么能?两人的羁绊已经太过深刻,他不能再任由司徒光霁继续深陷浑沌的泥沼、陪他一道步上毁灭的道路。或许他憎恨天朝,可他不恨司徒光霁,所以他由衷希望看见他平平安安的娶妻生子,然后,与发妻白头偕老。
──这是他诸多深埋在心的欲望之一。
一阵晚风适时掠过,他脸上的薄纱伴着墨发随风飘扬,他分神了那么一刹。
「我说你在这做什么?」形势逆转,原先被他猛烈攻击的人一把将他制在身前,用深邃的眸光彷佛要看透他的灵魂一般紧瞅着他。
「做什么?」言是笑,轻而易举挣脱了那人的箝困,双手攀上他的颈项。「我做什么,轮得到你知道吗?」袖内滑出一柄薄刃,他眉头不皱的搁在那人颈间。
「你──」因骤来的凉意噤口,那人眼中有着复杂的光芒。
「我什么?」将丽容凑向那人,言是邪魅的在几乎与他颈项贴覆在一起的薄刃上舔舐了趟。「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不该看见我、拦住我的。」
他的兄弟不行,所以他离开了他;司徒光霁也不行,所以他被他赶远了。
想到生命里最为重要却无法挽留的两人,他心头染上苦闷,心一横就要往倒霉的人颈间划去。
如果是在其它日子,他一定会放过他,不过今夜是特别的,除了刻意留下的诱饵外,其它人不能见着他。
一阵酸麻传来,言是睁大绿眸看着面前一蹬后落在数尺外的人。
他被点穴了。在心底低咒自己过于轻敌,眼却没离开过那男人。
「你到底想做什么?」沉着声、寒着张脸,再笨的人也看得出来他的高涨的怒气正在酝酿。
「做什么?」言是因为他幼稚的问题又笑了开,惊艳得像朵慑人罂粟。「如你所见,灭口喽。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搞不好,他遇到可以给他一刀痛快的人了。他曾想过数种自己死于他人刀下的场景,就是没想过最后会因轻敌而死。
「不需要理由……」因言是无情又恣意的话而光火了起来,那人明显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忍不住又上前恼怒反手箝住老心口不一的人,在他面前低吼。「语非!你到底想做什么?」
言是瞠大美眸睇着他,眼中满是惊讶。
语非……那人没认错人……他叫他语非……
被自己舍弃在回忆里的名字被人无情掘了出来。事隔多年,没想到再次提起镌刻在心上的人,他依旧无法自己。
原以为是因为对那人产生了与爱同等的恨才会想寻着他、接着如他伤害自己一般的报复回去,却不晓得到头来这种情绪只是一种遗憾。
一种无法与亲爱手足相伴的遗憾。一种失去半身的遗憾。
「语非……哈哈哈……语非啊……」言是忽然笑了起来,带着悲伤与欣喜,发了狂似的仰天大笑。
他终究还是找到他了。心念一转,他在体内运气与被封住的穴脉相冲,于口中喷出鲜血后重获自由。
扣着他的人显然因为他的自杀举动错愕不已,微松手之际,言是便如蛇般滑溜的再度挣开他,飘然跃于另一头的飞檐上。
面前的人眼中有着似曾相识的异样情愫,那样的眼神,他至今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司徒光霁。
他知道自己拥有绝世容颜,堪称风华绝代,但是过往见过他相貌的人都只是迷恋那张姣好的面皮,只有司徒光霁无条件接纳他的人与偏执性格。
那他,真该相信他?
低垂着眼睑,长而弯的羽睫轻颤。
「你真的在乎吗?」言是啊言是,你真的挂念起那人了吗?那人,真的在你心中地位如此重要、不可动摇了吗?
赶在面前一脸困惑的人再次栖近他身边之前先往后又跃了一大步,嘴角勾起媚笑。
「真的在乎的话,证明给我看吧……」让他相信失孤失怙、无依无靠的他们真能拥有安栖之所。
心灵上的依靠。
第四章
断垣残壁、破瓦颓垣,这里,曾是他的家。
手持竹篮站在原该是石雕拱门的缺口处,司徒光霁遥望着眼前歌舞升平、灯烛辉煌的景象,心底不甚唏嘘。
十年前,他们司徒家是名满天朝的商贾,身体里更流着开国功臣高洁的血脉;没想到十年后原本象征荣华富庶的司徒大宅却被埋于荒烟蔓草中,除了破瓦寒窑的萧瑟之景外,就只剩苑外令人讽刺的繁华灯海作为衬饰。
十年的人生,十年的黄粱大梦──他还有多少个十年?
一阵清风吹起,凉意袭上心头,他忽然想起了那人。
那人的体温总是偏低,在这样初春却寒意未减的时节,他可否记得要多照顾自己一些?
以往,都是自己在照顾他,像个怕孩子饿着冻着的娘亲一样,总一再问着实际上比自己年长些的人冷不冷?饿不饿?非要缠到那任性的人气恼地挥赶他、不甚情愿的披上大氅才肯停歇。
他又想起了他。觉罗言是。
心思缜密如发,敢爱敢恨的人。
敢爱敢恨?想到自己对那人的评语,司徒光霁脸上泛起一抹笑,无奈的笑。
他能断定言是敢恨,因为他早已陷入憎愤的漩涡里而恨了天朝十多年,不在乎自己双手血腥、不害怕自己堕入修罗道;但言是敢爱吗?他不确定。最少,他与他结识的十个年头里,他不曾见他对任何人动心动情,甚至,言是略显孤傲的不容旁人近身,唯独自己才被允许有抱他、牵他、搂他等殊荣。
多么倨傲的人儿呵,可偏偏,他只想要他。
不知是十年的岁月太漫长,还是人总害怕孤寂,他只知道在与言是相处的这些年里,有一种很深沉的感情蕴含在心底,真挚透明又容易破灭。
原本,他不想触碰那样的情愫,甚至考虑永远锁在心里,因为直觉告诉他那是于礼教不符、不被世俗所承认,布满荆棘的坎坷道路。
但那夜怀里极度不安的人无意间解了锁,残忍的逼他正视自己心意。
于是,破局。言是怒斥着叫他离开,而他更连留下的勇气也没有。
究竟是谁赖上了谁?谁又离不开谁?这已经是不可探究的问题,他唯一清楚的是,他在乎言是,远远超过在乎自己的生命,为了他,他可以连命都不顾。
那他呢?了解他的心意吗?
又幽叹了声,他赫然发现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叹息远比十年所累积起来的还要多,原先黑白分明的眼瞬间黯然失色。
摇摇头,他放弃再去思考这些会令自己感到困扰又不得解的问题。
提着竹篮,他转进早已荒废了的宅院,碎石、破瓦、倾梁、倒柱还有丛生杂草与枯槁的树木、干涸的泉池。
这,曾是他出生与成长的地方哪……
走到苑囿尽头处,他撩起长袍跨过风一吹便「喀吱」作响、仅剩半面门板的荒宅,快速通过积满蛛网与尘埃的偏厅,一路绕到屋后隐密的内院里。
只见当中黄土一抔,俨然是座简陋的坟茔,而在微垄起的小土堆前立了一道木牌。
司徒大爷暨夫人之墓
原来他记得没错,当时真的处理得很简单仓促,连名讳都没有写上。
跪在地,他揭开竹篮,取出鲜花素果搁置在坟前,然后闭上眼诚心祈念。
「爹、娘,孩儿不孝,过了十年才回来祭拜,望您们勿见怪。」
双手合十,他低头缓缓道起:
「爹、娘,孩儿破坏了家风、侮辱了祖训,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孽、间接成了杀人凶手……可是不肖的孩儿还是希望您们愿意庇护我与那人……纵使他杀人无数、罪无可赦,但他很孤单的,他食不知味、夜不安寝;他其实会后悔,可他不懂宽恕的道理,也不明白放下仇恨之后要因何而活,所以只能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的在噩梦中辗转饮泣,他很痛苦,他已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
司徒光霁讶然止声。
他知道自己很了解言是,但是没想过居然能详述的钜细靡遗,甚至连在父母坟前忏悔时也有大半是为了他的偏差行为在辩解……
为什么,一个人在自己心头的份量能这么重?
天冷,他关心的是言是穿得够不够暖;腹饥,他挂念的是言是有没有挨饿;夜幕低垂,他想的是言是会不会睡不安稳或者无法入睡?更甚者,他连那夜言是驱赶他离去时,他都只注意到这样做,言是会不会比较快乐?
言是言是……这样一个名字为什么会令他刻骨铭心?
不过十年而已,怎么才短短一晃眼的功夫,他已无法剥离这样早落地深埋的情意?十年,可以沧海桑田,竟也可以让一个人的心境从憎恶到怜爱。
明知道男人与男人相恋是不对的,为什么他还是无法克制自己的欲念、在心头泛起孺慕之情?
不自觉,他又勾勒起早熨烫上心版的丽颜。睫儿弯,眼儿媚,面似芙蓉,肤赛雪,发黑如墨细如绸,一笑倾城又倾国……
因自己的想法而顿了顿,他笑。
他不在乎他那人否有着颠倒众生的倾世容颜,他只在乎老爱逞强、用恶言恶语来掩饰自己懦弱的他是不是真的平安顺遂。
真的中了那朵罂粟花的毒,才会一天到晚将心悬在他身上。
他仰首对着皎洁的明月喟叹。月圆人不圆。
言是,我想你。
好想再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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