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真坏!假扮女的不说,还无缘无故打我!”沈熠非怒视着舒流萤,一个猱身扑到他身上,“我咬你咬你咬你!”
舒流萤的耳垂被狠狠咬了一口,虽然伤不见血,倒开始发红发热。嗔道:“你这个小鬼敢咬我?真是一点也不孝顺!来人,请家法!”
原本和他嬉闹着的沈熠非楞了一愣:“以前,我没好好练功,你就是这样教训的……身为契机者,你应当记得前世发生的事。”他仍耿耿于怀,母亲对他的严厉和苛责。
“我也是偶尔一天晚上,做了个冗长的梦。之后什么都清楚了。”舒流萤的目光望到远方,若有所思道:“方才只是玩笑话,别往心里去。而今我并不会这样管教你。因为今世此刻,你的养父养母,已然不在了。我并不是你真正的母亲。”
沈熠非的泪水从眼眶里滴下,晶莹的,满满数滴。他再也抑制不住情绪,哽咽道:“是的,你和许戡只是父母的转世,实则与我毫无关联。”他一直告诉自己,父母被迫害至死,而他得到了两个相似的转世“父母”,他便一心把那两人看作父母生命的延续。可事实上,他始终是在自欺欺人。
“即使不是你的亲人,我们也是共同的战略合作伙伴。”舒流萤安抚沈熠非的头发,“以后我们站在一起,同样胜似亲人,不是么?”
沈熠非懵懂地瞧着舒流萤,想到他中了毒,无法善终。况且能否治愈得好,还不明了,鼻子又酸酸的。生出亲切感的同时,悲戚亦无可遏止地涌上心头。
“对了,你……是如何受制于那个该死的女人的?”
“大约是十月的时候,她出现在我家,然后坦白,她是鸣狼州的人。与此同时我亦明白前世发生的事情。她给我下了毒,并且每日在旁监视我。不允许我与外界联络。因此我还被迫搬家,与一切关系都断绝了。我好不容易,在动身前把枪藏在自己身上。这一个多月,也难为她了。”舒流萤提及林菱霏时,目光暗淡下来。“她也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那她是如何穿越到你们这个时代的?”
“她怎么可能告诉我呢。”最后的希望亦破灭了。沈熠非满面愁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与爹再相逢呢?
窗外有个人影,倚在墙根,慢慢吐出一口带着酒气的二氧化碳。吟咏道:“红树醉秋色,碧溪弹夜弦。佳期不可再,风雨杳如年。”有几分应景贴切。
7 颠沛流离
经由好几副奇形怪状的药及麻痒的针灸,顾老爷子说舒流萤的毒已祛除七成。其余的他无能为力。别看这老头有时又臭又硬,还贪财贪杯,本质并不差。舒流萤表面上对顾老爷子不冷不热,实际心里存在着默默的感恩。
顾老爷子是沈熠非当年家中门客的师傅。说到这层关系,便不得不把原委交代清楚:赵明彭(今世的许戡)是当年武林中一大家族,“临安双鼎”赵家的后裔。是他把逐渐没落凌夷的赵家振兴起来的。年轻时与朱如晏(今世的舒流萤)一见如故,二见倾心,三见定终生……无奈对方是个男子。在当时,同性爱没几个人会接受。为了不落人口实,赵明彭让朱如晏易弁而钗,“嫁入”赵家。几乎无人知晓朱如晏是个男子。之后夫唱夫随,共同打拼,令赵家在武林中的威望与日俱增。不料某日赵明彭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关于法阳宫的秘密。他还要将此秘密公诸天下,携有志之师共同戳穿这虚伪的面具。
法阳宫是当下武林首要组织。势力几乎无所不及,兼容并包,却又不越围篱。人们无法加诸其具体定义。是非正邪之类的庸论,在法阳宫,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假设宫中某人把另一人杀死后逃逸,那么经由调查后,会派上数名好手全力追击。若其杀人的前提有异,审判者也会酌情考虑,采取人人皆服的措施。公平行事,才是它为天下武人,甚至平民百姓所称道的原由。因此,包罗万象,杂而不乱的法阳宫,亦算得是中原内的另一方大国。时不时有人打着法阳宫的名义除暴安良,募捐善款救助各种各样的灾民。由于表面上法阳宫所做的善事卓有成效,与江湖武林乌有联系的贫民百姓亦感恩戴德。
然而——隐匿于表象下的,是个骗局。法阳宫和那些为非作歹的完全就是“连裆模子”。横行于内陆的长芦盐枭(指的都是那些有武装的私盐贩)便是个极好的例证。从古至今,盐都是由官卖,派官管理盐的生产和贩卖,征收盐税。贩卖私盐,逃过了税收,自然获利不小。但被官府发现,惩罚亦甚严重。盐枭从百姓处压榨而得的利益,实难细数。可官方又何尝不参与,从中分得一杯羹呢?官方盐商,亦严重压迫剥削制盐的灶户,间接剥削广大买盐者。法阳宫连同官府勾结,通过种种技术手段,层层压榨剥削。表面上做出要剿灭长芦盐枭的模样,私底下早已勾结好,只等百姓心甘情愿地捐出“保护费”之类的钱财。这是一种再也正常不过的规矩,人们很少会去质疑其中的水分。经过一番处理之后再装模做样地返回一点少得可怜的银两。之前失望至极的淳朴百姓以为再也拿不回什么,之后得到一小笔钱,便能欣喜若狂,自然懒得去计较得失。此间各种事例,不胜枚举。
赵明彭对此十分气愤。学武之人讲究的是侠义,而且他们往往不屑与官府相交。他本已打算协同徽州谢家,泉州张家这两个难得未曾沦为法阳宫爪牙的家族揭穿一切,可未料其中出现反骨之人,走露风声。三家因而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变得人人得而诛之。逃到天涯海角,都有人锲而不舍地追杀。不明就理的人们也对这几个家族开始深恶痛绝。沈熠非的父母,真正的正义之士,最终被法阳宫捕获,备受折磨而死。举家15口被消灭殆尽。沈熠非则幸免。并遇到一个明理的术士,得到他的指引,穿越到后世寻找父母的转世,再度回到当世,复仇并捣毁法阳宫,这个道貌岸然的组织。
危难一至,赵家的羽翼们便作鸟兽散,再也聚拢不起来。沈熠非清楚自己的责任与义务是多么的艰巨。他16岁的年纪,缺少历练经验,光凭一份干劲和智谋于事无补。相信聚齐势力,定能一举成功。可现在尚且不知许戡身处何方,四处埋伏追杀不断,光复家族的目标对他而言,实在遥遥无期。
顾老头原本对此事毫无兴趣,表示不愿趟这混水。他那乖张的性格,并非与生俱来。据说,老头当年便是因牵涉进许多纷繁复杂的事件,接而搞得家破人亡,晚年隐居在山野之中。本来他不愿重操旧业,为人医伤治疾。终究经不了沈熠非的苦苦相求,勉强破例收治他们。从老人喝醉后,眼睛中流露出的沧桑复杂,就能推测出他的一生的幸福时光并不多。
“让老爷子照顾我们这么些时日,也难为他了。”
“以后除得恶贼,我定会回来相报,送他几车的美酒。”
老天似乎并不打算让沈熠非的诺言履行。在无名的山野田地间住了二十天,两人状态均恢复得不错,自然急于赶路。老人没有挽留,连叮嘱的话也没多说一句,便独酌去了。他只对两人说道:“平安才是福气,何必拼死复仇,或是争夺名利?”两人无言以对。
骑着老人唯一的一匹玄马,沈熠非对背后的舒流萤说道:“我总觉得我们亏欠老爷子许多,良心很不安。”
“将来总有回报的时候,别急于此刻。”舒流萤在马背上努力支起身体。然颠簸不断,他随时有坠马的危险。
“看你这副样子,从没骑过马?”沈熠非揶揄道。
“对。你满意了吧?”舒流萤没好气地回道。
“快抱住我的腰,不然再摔断了胳膊腿,可别怪我。”
“放心吧,我不会怪你的。”舒流萤犹豫片刻,双手僵硬地环住沈熠非的腰枝。“你的腰还真是细,我怕一用力就会折断呢!”
“去去去,我的腰再不堪也比你的强!”沈熠非回头对他扮了个鬼脸。“哎呀,我忘了,还有几副药留在老爷子那儿,是巩固疗效的,快回去拿吧!”说完,马儿就被强行调头,朝老人的居所驰去。
“你真是个丢三落四的小朋友。”
“那你呢,老朋友,自己也忘了还说我?”
滚滚尘土,随着马蹄的上下打地而扬起,消散。
“驭……”沈熠非毫无预兆地收住缰绳,单薄的身子为之一僵。“有好几个人的气息。去看看。”
轻微下马,把它栓在附近的一棵槐树边,沈熠非拉着舒流萤的衣襟,对他示意道:“脚步尽量放轻,呼吸声不要太重。”
“我明白。”舒流萤轻声道:“我们当真要回去?你不怕我们再遭劫难?”
“我没法眼睁睁看老爷子有危险而坐视不理。”沈熠非审视着舒流萤,失望道:“没想到你竟真的那样自私自利!”
舒流萤的眼眸中,显现出困兽般的决意:无法心狠手辣,便永不能成就大业。
沈熠非读懂了,不禁压制住声音道:“不重情重义,结果一般如斯!你不愿去就呆在原地,我一个人去!”
情义算什么,简直不名一文。舒流萤想着,脚步仍跟紧沈熠非:“我不放心你。”
“你不是个绝情的人吗?为何还要跟着我?是你自己怕受到迫害吧?”沈熠非鄙夷道。
“哼,你以为我真的注重和你的一丝情缘?我们现在只是合作关系。合作愉快,对大家都有好处。”舒流萤冷笑一声,拉开大腿上的内拉链,右足顿地,迅速弯腰下去,一把枪已持于手中。
他真是个自相矛盾的人……沈熠非先是感到心寒,后来莫名又笼罩在他的心里。他并非把他的话全当真,而且他瞧得出舒流萤的一些真实想法。两人都是聪明人,可现在却不停地在原地打转。还真是托天生八字不和的福……
7 颠沛流离
经由好几副奇形怪状的药及麻痒的针灸,顾老爷子说舒流萤的毒已祛除七成。其余的他无能为力。别看这老头有时又臭又硬,还贪财贪杯,本质并不差。舒流萤表面上对顾老爷子不冷不热,实际心里存在着默默的感恩。
顾老爷子是沈熠非当年家中门客的师傅。说到这层关系,便不得不把原委交代清楚:赵明彭(今世的许戡)是当年武林中一大家族,“临安双鼎”赵家的后裔。是他把逐渐没落凌夷的赵家振兴起来的。年轻时与朱如晏(今世的舒流萤)一见如故,二见倾心,三见定终生……无奈对方是个男子。在当时,同性爱没几个人会接受。为了不落人口实,赵明彭让朱如晏易弁而钗,“嫁入”赵家。几乎无人知晓朱如晏是个男子。之后夫唱夫随,共同打拼,令赵家在武林中的威望与日俱增。不料某日赵明彭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关于法阳宫的秘密。他还要将此秘密公诸天下,携有志之师共同戳穿这虚伪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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