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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沧海 作者:俞洛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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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宫廷侯爵

  他觉出明染喷薄的怒气不曾减少半分,迟疑片刻,只得赔笑道:“若真不甘心,那就你来吧,还请座主千万行事温柔些,别跟胭华书院那次一般把门生往死里整治。”见明染依旧不为所动,索性躺平了拍拍自己胸口,大义凛然招呼着:“来,大不了一死,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明染无语,片刻后啧一声:“那我就不客气了。”顺手摸上他乳首处掐了一把,虞劲烽不寒而栗,只忍着不敢出声。明染又俯身过去打算亲他脸颊,还没凑到他脸上,他便禁不住觳觫着往后缩去,由于躲得太快,不留神脑袋重重撞在床头上,忍不住抱头惨呼:“疼死人啦!”
  明染顿时笑不可抑,虞劲烽被他笑得浑身一僵,却见明染背过身去淡然道:“你长得好也没用,着实让人提不起兴致,还是早些歇了吧。”
  虞劲烽恼羞成怒,扑上来再次抱紧他,埋首在后颈中,鼻端萦绕着熟悉的气息,一时间醺酣如醉。他手脚并用着,一边抽空子喃喃抱怨:“没事儿吓我做什么?见我出丑很开心?”
  明染:“那自然是……总比我出丑开心……”被他俯下身来堵住了嘴,耳鬓厮磨中欲望如潮汐涌起,一波波汹涌而至,终将两人彻底淹没。
  因着次日还要接着犒赏三军,二人一大早就得起来。混闹了大半夜后,明染有些懒怠动弹,还有点想发脾气的趋势。虞劲烽忙跟前跟后伺候他洗漱着衣,打理得十分妥帖。
  阿筳清晨来接阿宴的班,待他领着侍卫送早膳进房来,见明染软绵绵靠在一把圈椅中,一脸没睡醒的呆滞模样,衣履倒已穿戴整齐,头发却披散在肩头。虞劲烽坐在他对面,唇角噙着一丝饕餮盛宴后满足无比的微笑,正拿了一把小剪子替他修理着长发的末梢。
  阿筳眼角微微抽动两下,温声禀报道:“少爷,温将军遣人来说,辰时三刻在议事厅候着您。少爷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明染摆摆手,他便放下早膳退了出去。虞劲烽随口道:“你这个阿筳真能干,我一出千禾谷不远就被他接住,若不是他张罗着,可赶不回来这么快。他和阿宴都是从小就跟着你么?”
  明染道:“他是我父亲留下的家臣之子,于我有半师之谊。你平日里逗逗阿宴也就罢了,阿筳你可不许惹。倒是还不曾问你,千禾谷那边儿怎么样?”
  虞劲烽又绕过去替他束发,一边道:“正要与你说此事。那边儿目前没什么,只是我送了圣雪殿下的信给千禾谷的老族长,他拆信一看立时吐血昏了过去。我猜着大事儿不好,话也来不及多说就赶紧折返,紧赶慢赶的还是晚了些,也没跟上劝劝殿下。如今想来,那该是一封诀别书,哎。”
  明染脸色微沉:“你这还是埋怨我的意思了,嫌我劝得不好?”
  虞劲烽忍不住辩驳:“难道你劝得很好?什么叫睡就睡了吧也没什么,纵是睡也得看看是跟谁睡。”
  明染:“跟谁睡都一样,都是睡。”
  虞劲烽气得要摔梳子:“那怎么一样!你还有没有半点儿节操?”
  明染:“哼。”
  虞劲烽看看他脸色,只得道:“总是为个外人吵什么?算了算了,这都是他的命,怨不得旁人。一族人靠死扇儿一样靠着他,不死活着也难。”
  温嘉秀早早携闻人钰和易镡等人在议事厅里候着,待明染过去,便将犒赏兵士等诸事一一分派下去,令那些人自去办理,只将温嘉秀和虞劲烽留了下来。这几日由于战事忙,他一直不曾看云京来信,此时阿筳奉上厚厚一摞子信笺,有国主让人写来的,有左文徽写来的,甚至还有一封是风承竺写来的。
  明染先看左文徽的信,看完沉思片刻没说什么,接着又看风承竺的信。风承竺疏于笔墨很少写信,此番不得已挥毫,原是云京那边又闹起来了,而且将他狠狠牵连了进去。
  国主前阵子本在刻意刁难明赟,被左文徽等人出面斡旋着,最后未能得逞,于是只得将怒气转到了留守云京的风承竺身上,把风承竺招过去训斥半个时辰之久,又在御书房外罚跪。
  风承竺作为老臣子,跪了一会儿觉得脸上挂不住,就一头撞上了廊下的柱子,人没死,但头破血流昏了过去。被赶来的御医救醒后又痛哭流涕就地打滚,说自从明小侯爷走了以后,留在云京的明翔军整日价被克扣军饷军粮,吃没吃的喝没喝的,每次武将聚会自己都要受其余六军将领的羞辱调笑。他这实在没脸活下去了,这就要回江边去,要带着数万将士集体投河自尽去。
  朱鸾国臣子很少有人对着风流蕴籍温文尔雅的国主撒泼,因此国主看着披头散发涕泪交流的风承竺有些应对无措,只喃喃咒骂:“你这老疯子,谁不给你吃了,谁不给你喝了……你污蔑孤!孤这一片心思清风明月天日可鉴,你敢死你试一试,孤就敢诛你九族!来人啊,把他扔出去,快快扔出去,简直恶心死人!”
  风承竺被驱逐回江边,立时给明染写信要求带兵来海上,坚决不伺候国主了,若是明小侯爷不答应,他就真去死。
  明染看完就笑,笑完了把信推给温嘉秀看,温嘉秀边看边哎呦哎呦地赞叹:“倒不成想老风有这等本事,这寻死卖活的。如今闹僵了尴尬,倒真难为他,不如过来算了。”
  明染道:“苍沛国的皇帝一直盯着云京,国主哪里敢放人。若是他来,便只好你回去。”
  温嘉秀缩回脑袋呵呵赔笑:“老温性子直,没这许多花花手段,回去……恐是更伺候不了国主。”
  明染接着看另一封信,这信的信皮上空无一字,抽开也不过薄薄一张,他见到署名就轻咦一声,尔后越看神色越端肃郑重。虞劲烽在一侧瞧得好奇,装作送了一盏茶过来,低声问道:“谁来的信?”
  明染道:“叶之凉。”
  虞劲烽闻言立时来了兴致,想这人真手眼通天,竟然能把信送到海上来,忙再凑近些想趁势看一看:“信上说什么?”明染接了他手中茶,顺手一歪全泼在纸上,又用双指挟住一推,糊成了一团,车堡主只来得及看清“晋王”“苍沛”“船”几个字,等于没看。
  他不禁怒目而视,明染道:“此信事关重大牵连颇多,宜销毁。”
  虞劲烽简直要暴跳:“可我还没看清!”
  明染跟着拍案:“信是给我的,你有什么资格看。 你不就是牵挂阿暑么,为了他还跟我跳脚?简直反了你,站那边儿好好反省一下去,不许乱动。”
  这厅中没外人,也不怕丢人,虞劲烽拂袖,气哼哼去站了南窗下面壁思过,一边支棱着耳朵听这边动静。
  明染又转向温嘉秀,收起了嚣张霸道,语气温柔且郑重,透着十二分的信赖:“温将军,有件事情要麻烦你,风承竺看来是不肯留在云京了,苍沛国这阵子又异动连连,时机已到,你还真得回云京去。”
  温嘉秀拧眉:“那这边呢?”这边大军虽已登陆,但只有拿下竭海城,才能真正算是拿下沉樱岛,半途离开他也颇有些不甘心。
  明染道:“这边我留下。我们来海上已近三载,难道将军不想念自己留在云京的妻儿么?趁着这机会回去看看,又有什么不好。”他看温嘉秀依旧脸色不虞,起身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这次要动真格了,你回去后按我们从前商量好的办,保你痛快。”
  温嘉秀眉头一跳,他平生所爱除了宝贝女儿,唯有开仗二字,既然有仗可打,在哪儿都一样,片刻后终于缓缓点头应允。
  明染道:“既如此我这就给风承竺传信,你带闻人钰回去,再和风承竺各带一千亲兵在大江入海口.jiāo接兵符。这边还有什么看得上想带走的人,只管跟我说,尽量满足你。”言罢眼光不经意地在虞劲烽身上瞟了两瞟。
  虞劲烽看在眼里,忽然沉了脸,正要过来和他理论一番。明染一摆手,让阿筳把他给撵了出去:“你去外头面壁,杵在这里让人心慌。”
  温嘉秀也忙表态:“末将不敢再要什么人,有闻人钰足矣。”
  午间明染宴请诸将领,虞劲烽只想找明染寻衅闹事儿去,无奈众目睽睽之下找不到机会,一顿饭吃得心神不宁,又被明锋营的弟兄们缠着灌了几杯酒,颇有些醉意,于是索性借着酒意去把明染从席上揪了出来,一路揪到无人处,逼问道:“云京那边究竟怎么了?不许瞒我。”
  明染道:“也没什么。这阵子苍沛国对朱鸾国越发看不顺眼,去岁年底驱逐了往平京上贡的朱鸾国官员,说是他们态度不恭敬。国主只得换了一批人去,结果被扣留在平京做人质。其中有一位亲王,还有安秀的驸马,让他们写了信过来,要求加许多岁贡。国主不应允,双方正在扯皮。”
  虞劲烽嗤笑:“哪里是要岁贡,是打算开仗吧?”
  明染不言语,形同默认。虞劲烽思忖片刻,又问道:“明小侯爷,你真的要让温嘉秀回去?”
  明染点头:“此事已定,无须再议。”
  虞劲烽眯了眼,神色渐转阴沉盯着他:“璇玑岛海岸上我曾经跟你说的话,你还记得起来不?”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明染想了想,瞥他一眼:“记得。怎么了?”
  虞劲烽拧眉道:“既然记得,为何还坚持让温嘉秀回云京去和苍沛国开战,就为了朱鸾国的平安?”
  明染点头:“是。风承竺擅长练兵,温嘉秀擅长水战。这边除了竭海城,已经没什么棘手的地方,此时两人调换一下,时机再好不过。而且这次是有备而去,不会让温将军吃亏。”
  虞劲烽发作道:“少东拉西扯混淆视听,你明知道我什么意思。你就不该派人回去,而且还应该顺着风承竺的意思让他也到海上来!眼看着整个东海已经唾手可得,朱鸾国主那种烂泥扶不上墙的狗屁东西,何必再去管他的死活?”
  明染怒道:“你怎么说话?他是不是国主不打紧,他还是我表哥。他是狗屁东西,那我是什么?滚回去喝你的酒去,管这么多做什么!”
  虞劲烽气得简直要当场翻拨浪儿,绕着明染秃噜噜转了两圈,接着冷笑不止:“呵呵呵,表哥,表哥,我倒没见过这般亲近的表哥!初建明翔军之时半两银子都不想出,只会威逼利诱哄着你出钱。这边好歹有个规模了,又挓挲着脑袋把没处发落的破落亲戚硬往里塞。如今更是做得出来,竟敢在大战前夕断了粮草来威胁你,难道不是活生生把人往死路上逼?!你家里若是没钱撑着,你能预料到如今是什么下场?”
  他抓了明染肩膀,索性效仿河东狮吼:“你清醒一点吧!你倒当他是表哥,他可当你是表弟没有?!”
  明染被他吼得耳朵里“嗡”一声,本要去扒他手,想想倒是又镇静下来,温声道:“纵然不当他是表哥,可我生在云京长在云京,亲戚家人又都在云京。是人都会眷恋家乡故国,难道你就不曾有半点家国之情?”
  虞劲烽嗤之以鼻:“什么家国之情,我一个马贼无家无国,连自己亲爹都不晓得是谁,不讲究这个。”
  明染见他有些醉醺醺的,也不跟他计较,接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好吧,你从前是无家无国,但如今的我呢?明翔军呢?甚至明锋营,以此来喻为你之家国如何?如果我等落入困境需要你援手,你也狠心撒手不管?设身处地想一想,我也是很为难。”
  虞劲烽无语,只挑眉看他,片刻后方道:“有什么好为难的,别以为自己家人就不会坑你,琉女榕就是前车之鉴。”
  明染道:“是,古往今来为家国所累者何止琉女榕一人,但不能为此就置身事外。”
  他见虞劲烽依旧一脸不以为然,抬手摸摸他脸颊,微笑道:“你的话自然有几分道理,不过也要多替别人想想啊烽哥。你和明锋营弟兄们的确是无家无国,可从前的明翔军旧部都是朱鸾国人,多少人的父母亲人皆在云京。如果那边出了意外,你以为他们还会有心思留在海上?例如谢诀,他的孪生姐姐可是朱鸾国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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