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门(上) 作者:邓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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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秀不由叹道:“太后娘娘真是慈爱之心,如此想来,这衣服确实珍贵得紧了。”
“其实,我瞧着那衣服除了颜色艳些,其他也是寻常,只回来的时候,在廊上碰到吴尚宫,听吴尚宫说,那衣物质料虽是难寻,但只要有材料,总还能制成,如今,这最珍贵的却是它的绣法。”
闻牧抿了口常秀递过来的茶水,又道:“当年皇祖母为了制父皇这衣服,还特地托了萧家送到宫外让人刺绣的。据说那上面的针绣都是江南一个纺绣世家的独门针法,只可惜那个家族在几年前因亲戚犯事连坐,家里人死的死、流的流,卖的卖,之后竟是再未有这绣法见世过,这门手艺怕是已经失传了。”
将杯子放回桌上,闻牧接着说那衣服,道:“吴尚宫自己原是针线上出来的人,对这些个最是喜欢,跟我讲到的时候,还不胜唏嘘,只说我这衣裳怕是以后再找不着同样的了。听她那语气,让我都不禁为这绝世针法的失传惋惜起来。”
闻牧原是想说这段逸闻逗常秀开心,不想常秀听了,却反是脸色一白,抿了抿嘴唇后,方勉强笑道:“那么一大家子的败落,主子只想到这针法的失传,若让外人听见,怕不要感叹如今这世道,物不及人了。”
闻牧见常秀脸色不对,却不知这话触了他哪根弦。他本就喝了酒,感触一时间没那么敏锐,只当常秀以此念及了自己家族凋敝的身世,于是,便岔了话道:“知道我们殿里的涵秀最是菩萨心肠,下次再不敢在你面前说这话了,不然,怕不有人整天要拿个佛经在我耳旁念了。”
常秀听了,知是闻牧在逗自己开心,也只扯了唇轻笑,但那笑意未达眼里,却反而更显忧郁。
常秀不想叫闻牧见了自己的表情再有其他话,便闭了闭眼睛,道:“涵秀再菩萨心肠却也是连自己都护不得身,若那佛经真能管用,便只求它能让涵秀夜里睡塌实些,别再痛得翻来覆去不安稳了。”
“说到痛,我今天可又为你寻来个好东西。”说着,闻牧便从衣袖里掏出样东西。
常秀低首看去,却见闻牧手上,正拿着个眼熟的小瓷盒。
“殿下,您又到太后娘娘那儿骗药去了?”常秀惊呼出声,下一刻便被闻牧空着的另一只手一掌捂住了嘴。
“怎么就是骗药了,偏你这么个机灵人,竟是这么嘴笨。”
见常秀被自己手掌捂着,只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自己,闻牧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起来。他放了手,道:“见你疼的厉害,又想着你身上的伤会留疤,今天去皇祖母那儿,就顺便要了点天山沐隐膏,怎么到了你嘴里,却变成了骗?”
常秀看着闻牧手里的小瓷盒子,然后又慢慢伸手接了过去——这个药,他几年前涂过,只后来被李达告到萧贵妃那儿,之后,他却是等闲不敢用了。如今再见着这药盒,不知怎的,竟有了点物是人非的感觉。
闻牧见常秀接过药盒,只静静看着手里的东西不出声,黑白分明的眼睛似在出神,可长长的睫毛却又会不时有着微微的颤动,如此安静的模样,不知怎的,突让他有了几分心动的感觉。
情不自禁间,闻牧不由下|身离座,微抬起头,用嘴轻轻在常秀的眼睑上轻啄了下。感觉唇下生起些许颤动,他不禁轻扬了唇角,也不说话,只又坐回原处,抬眼看向常秀,眸间却是慢慢溢起一种莫名的温柔。
常秀被闻牧突然亲了一下,一时反应不过,只用手捂了眉间。愣了片刻,他却是放下胳膊,退后两步,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回首顾盼道:“这个捧雪,去端个醒酒汤也用得着这么长时间!”
闻牧见他这幅模样十分有趣,起身正欲再上前,却见常秀突然又扭过身,只眉目间流光一转,道:“殿下刚说皇上赏的衣服珍贵,只可惜这次我没跟在殿下后面,却是没有眼福看到。早知道,刚才见着柳穗儿送衣服过去的时候,我先截了来看看才是。”
当常秀是想岔了刚才那事儿,闻牧也没故意促狭,只顺着他的话答道:“你既是想看,叫人拿去便是,这有什么可惜的。”
说着,闻牧便大声招呼进外面的如海,让他去找柳穗儿把那虎雀翎衣服拿来。
常秀找完了话头,正不知下面再说些什么好,忽听门口传来一阵门响,抬头看了,却是捧雪端了醒酒汤敲门进来了。
常秀接过托盘,直接便将盘子放在旁边的榻桌上,然后又将盘子里的青花碗端给闻牧。闻牧接过常秀递上的汤药,先是凑鼻子下闻了闻,然后又皱了皱眉。
常秀让捧雪先下去了,转身便见着闻牧这幅模样,只笑道:“殿下这习惯总还没有改掉,最是厌恶喝药汤,不过是个醒酒汤,哪就那么难闻了。”
闻牧抬眉扫了他一眼,然后又盯了药碗出神,只是不往嘴里送。常秀抿嘴偷笑,却是悄悄掏出两颗芋子糖出来,伸手递到闻牧跟前。
闻牧诧异地看向常秀手心,却听常秀笑道:“这是涵秀刚才为自己准备着吃药用的,这会儿正合殿下用了。”
闻牧抬首,见他眉眼都笑开了,只拈起他手里的糖,然后一口就将汤给咕了下去,接着又赶紧将那两颗糖塞进嘴里。
常秀见闻牧喝了汤药,也端起桌上放的自己那碗药,慢慢喝了起来。他的药比闻牧的醒酒汤却是苦了不少,只是他向来不是很怕苦,虽把两粒糖给了闻牧,自己却也能咽得下去。
闻牧嘴里还在嚼着糖,只拿眼瞅着常秀喝药。等常秀也喝空了碗,他方开口问道:“只这么干喝着,不苦吗?”
常秀却是眨了眨眼睛,只将两人的药碗放回盘子里,轻笑道:“这些日子都习惯了,况且涵秀原就不太怕苦的。”
说着,他便拿帕子擦了擦闻牧唇边上的痕迹,然后又要用手背去抹自己的嘴。不想,他手还没到嘴边,却叫闻牧一把抓住了胳膊,接着,便见闻牧身子越来越高,脑袋也离他越来越近,最后竟是凑到他面前,伸了舌头在他唇边舔了一圈儿。
常秀先是一愣,然后便惊得要往后退,闻牧却是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腰。他只得拿手抵在闻牧的胸前,想推了人,却只觉身前这人一丝不动。
身形被锢,力不如人却又不敢出声,无奈之下,常秀只能任了闻牧的任意作为。
闻牧将常秀唇边儿舔了一遍,接着,舌尖渐渐向了他的唇间移去,很快便探入他的口中,只被他咬得死死的牙齿挡住,再进不去。
然后,只听闻牧喉咙间轻轻咕哝了声,舌尖却是更用了力道,便是手上也更出了几分劲儿。
常秀原有伤在身,被闻牧胳膊箍得紧了,只觉身上一痛,闷哼一声,却是不知觉地松了牙关。
闻牧知机地赶紧将舌尖送了进去,常秀再想合了牙齿,又怕咬伤了闻牧,只得无奈地任了他在自己嘴里胡搅一通,但脸上却已是惊羞的通红,两只手也紧紧揪起了闻牧胸前的衣服。
闻牧将舌探进常秀嘴里,还不罢休,又想用舌头寻了常秀的丁香小舌,常秀却是羞得退避不止,两人的舌头倒是在他嘴里玩起了捉迷藏来。
闻牧唇间的酒气充斥在常秀的呼吸间,正当常秀觉得快要透不过气来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第三十三章
正贴在一起的两人俱是一惊,闻牧只手上力道一松,常秀却是慌得一把将他推得老远。
闻牧站直了身子,低头却见不着常秀的表情,只能看到他通红的颈项,于是,便把头凑近他耳边儿低声问道:“这会儿觉得甜了没有?”
接着,没等常秀回话,却是抬头冲门口喊了声:“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柳穗儿和杏儿,杏儿手里捧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件叠好的紫红色衣物。
“也不怕苦了殿下。”见两人进来,常秀只低首轻声说了句话,便端起桌上的盘子,也不和进门的两人打招呼,就急急要出去。
闻牧知常秀脸皮薄,眼下定是脸上红得不敢见人,便也随了他,只伸手招了杏儿到跟前,道:“皇上给的这衣服,吴尚宫也说好,只我没仔细看,却不知道好在什么地方。瞧着这颜色花里胡哨的,不年不节的天里,可是穿不出去。”
柳穗儿跟着上前,将盘子里的衣服取出,又双手托着递给闻牧,然后笑道:“主子这说的,本是皇上旧衣,若真是年节里穿了,才是不像,过年过节的,谁不是裁了新衣穿?倒是平时里穿出去,让别人瞧个眼馋才是真的。”
闻牧知她也是说笑,只接过她手上的衣服看了,嘴里却道:“也不知道这东西好在何处,耐水耐火?难不成还真能把这衣服放火里烧着试了?偏你们见了都说好,我只瞧着这紫色的料子跟个花蝴蝶似的。”
柳穗儿却是捂了嘴笑:“这都是奴婢们女孩子家女红上的见识,主子又怎会清楚,若是主子拿了篇文章来问奴婢好不好,奴婢定也是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闻牧听了,只是笑笑,又拿了那虎雀翎衣裳翻了看,却听门口一声响动,抬首瞧了,原是常秀送完盘子回来,脸上倒是好了不少,只还有些红晕。
闻牧忙朝他招了手,道:“快来见见这稀罕物儿吧,我虽不知道这东西稀罕在什么地方,但听她们说了,却都只道是好东西,你便是像我一样,瞧不出这物什儿好在什么地方,也当来开开眼界。”
常秀见了他手上的东西,却是眼睛一亮,只急步走上跟前,接过左看右看,又翻了里子细瞧,柳穗儿在旁边见了,只戏谑道:“瞧小常公公这模样,倒比主子要识货!主子看不出好,还只当别人都是和他一样的呢!”
闻牧却不信,道:“涵秀也不懂你们女孩子家女红上的事情,怎么他就会同你们一样,比我懂得多?怕不也是装模做样,在外行里看热闹了。”
常秀听了,却是抬起头,少见地反驳了闻牧,道:“殿下这次可说错了,我曾听人说,这种衣服,在平日里虽是看不出好,但动作之间却自有它的妙处。”
说着,他便自肩处将那衣服拎起,然后往外走了几步,直到快近门口,方才回身面对三人,道:“你们可看仔细了。”
说着,他只将手中的衣服轻轻一抖,又前后左右摆了摆,跟着,又拿着衣服,面朝众人,缓缓往前走了几步。
众人盯着那衣裳仔细看了,忽就听见一声惊呼。
发出声音的却是杏儿,常秀只笑看着杏儿,问道:“刚才可看见什么了?”
“好像……是不是有只仙鹤在上面动弹?”杏儿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说话间都带着结巴。
“那上面绣的仙鹤似乎的确是活了一般!”闻牧只扬了眉看向常秀,“既是杏儿都不知道这里面的玄机,你也不做女红的,却怎么晓得这上面的仙鹤在行动间会像活了一般?”
常秀见柳穗儿也一脸好奇地看向自己,方明白这三人虽都说了这衣服好,却竟然都不知道这其中的奥秒。
他只拎了衣服,上前笑道:“亏刚才还有人说了什么女红不女红的,竟不知道江南司衣坊的刺绣最出名之处不仅在于她的绣工精湛无双,双面绣无人可及,便是她不同光照之下显出图案不同就足以叫人惊叹。”
见三人都看着他,他又抖了抖手上的衣裳,继续道:“但最让司衣坊名满天下的,却是其绣活物便栩栩如生,仿死物亦惟妙惟肖。刚才殿下提到此衣,我便对这衣裳起了好奇,以前只听宫里的老公说过,这会儿可算真正见识到了。人都说画龙点睛,你们看这仙鹤的眼睛,可不是双目传神。”
柳穗儿只瞪大了眼睛看着那虎雀翎,嘴里叹道:“以前只听说司衣坊的绣工无人能及,他们出的精品绣活,若是坏了,别人便是想补都补不来,原来其中竟还有这种玄机。只可惜等奴婢大些,通了女红的时候,司衣坊早已没落,他们家出的精绣更是难见到了。那日接了这衣服,奴婢便掂在手里左右看了,也只觉绣工精美而已。难怪当时吴尚宫在旁边看了只是抿嘴乐,怕是正笑话奴婢眼拙不识货呢!”
常秀见众人都欣赏完了衣服,只让杏儿将那虎雀翎收起来,又道:“刚才在门外就隐约听着说什么衣服怎么穿之类的,怎么着,殿下得了件好衣裳,却舍不得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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