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门(上) 作者:邓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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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牧闻言,只得上了近前。那四公主平日里难得看到个孩子,只伸了手要找闻牧玩儿。闻牧眼中虽是倏闪不耐,旋自却又笑盈盈地接了手,抱住小女孩儿。
“四公主真是记性好,看来她还惦记着五皇子呢!”见两个孩子一起玩得高兴,一旁的王嫔也笑着接了腔,被四公主缠的不待走开,闻牧只得在坤安宫留了下来。
这边,常秀领了五皇子的话,只一个人往其他妃嫔那儿去了。
南宫的方德妃到还好,方德妃向来待人温文,见了常秀也只平淡地点了头,又让他带几句吉利话给五皇子,便放他走了。
到了北宫的李贤妃那儿,却是大皇子闻致、六皇子闻敏都在,常秀代五皇子致了谢,还没待贤妃说话,大皇子闻致到是先开了腔。
“到是稀罕了,平日里到哪儿都把你带着,今个五弟怎么舍得把你一个人放出来了!”
因着平时在崇学馆里都是常见的,闻致对常秀自是不陌生。只是往日里,闻牧对常秀甚是回护,闻致见了常秀这么个乖巧秀丽的小童,便是想上去调弄也弄不上手,今日见他只身一人前来,逮到机会,自是想要戏弄一番。
闻致已快十六,平日在宫闱内厮混,早已知了事儿,往日见了常秀只觉眼馋,今日当着他母妃的面儿,虽不敢怎么放肆,言语上却也少不得带着调笑。而他身边九岁的六皇子闻敏,却是趁着李贤妃不注意,只偷偷儿朝着常秀挤眉弄眼的。
“五皇子因为要到皇上那边回话,怕耽误了娘娘这边,失了仪,特叫常秀早早赶了过来。”
常秀自是不答大皇子的混话,只一脸恭敬地低首,说了五皇子不能亲至的缘由。
“难为五皇子想的周全,不怪皇上这阵子老是夸着他,也是萧姐姐眼力好,选了你这么个伶俐人儿在他身边管束着,果然叫着他长进了不少。”
说话的李贤妃有着妖娆艳丽、修长丰美的北方女子健美之姿,话音中却十足是南方特有的吴侬软语,便是这份独特,让平时并不太好女色的皇上,对其却宠爱有加。
只是李贤妃出身贫寒,虽是圣恩未退,又出有皇长子、六子,但到底比不上出身名门的贵妃、德妃,位列始终只在她们后面。
李贤妃虽也听说过闻牧身边有个机灵人儿,宫里也曾见到过几回,但这么在跟前仔细打量却是初次。她细看常秀,便觉传言果然不虚,若不是知道这是个小太监,外面见了,定还以为是哪家的娇贵公子,便是她见过的皇族里面的人,比眼前这个小孩儿出采的也没有几个。
到不是说这小太监相貌有多出众,虽说他的确也是少有的清丽,但宫里头最不缺的便是美人儿,只是这小太监比着一般人又多出了几分雅致和灵性,再加上那股子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清冷气质,便是叫人看了以后,只觉着沁在心里,难生恶感。
“是五皇子自己聪明上进,奴才只是服侍主子,哪里敢说是管束!”常秀垂了眼帘,低眉顺目。
“到是个谦逊乖巧的人,让你跑这么大趟儿的,云荷,去把上次剩下的蜜瑶糕拿来,赏了这孩子吧!”
李贤妃吩咐旁边的宫女,又对常秀道:“瞧着大皇子、六皇子都挺喜欢你的,以后多跟你主子过来玩吧,你们都是差不多大的,便是大皇子、六皇子多跟着你主子学,说不定也能多讨些皇上喜欢。”
常秀听了这话,连忙叩首,直称不敢。
他也不知道平时傲慢骄纵的李贵妃这会子这么笼络自己做什么,到底他只是五皇子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而已。
心里觉着这不是什么好事,当下他只想赶紧辞了贤妃出北宫,只他面上却是不露半分颜色,光一味的恭敬,待接了贤妃赏赐的糕点,便称还要回去复命,再次拜谢了贤妃之后,他总算离开了北宫。
第九章
常秀出去后,见着闻致还盯着殿门看,贤妃不禁一声啐道:“没出息的,那么个祸害人的东西你也盯着看。”
闻致却是笑道:“娘娘莫气,我只看他到底有什么地方好,到叫老五象个宝贝似的放在身边护着。”
李贤妃听了,却是不信,自己养的儿子她自然清楚。
“别的没有,你父皇那毛病你们这些个皇子到是学得十成十,他便是个闻牧的宝贝疙瘩,与你到有什么相干。你以后少与那东西打交道,看那模样,日后指不定是个祸害。”
说着,又觉得西宫这次到是难得做了件好事儿,要真让那么个东西到了皇上跟前,怕不也搅了皇上的心思。
“不过,皇儿倒是听说,太傅布置的许多功课,都是那个常秀帮五哥代答的!”旁边一直不出声的六皇子闻敏这时候也插话道。
“你当闻牧的性子真是叫这个常秀给约束好的吗?”
李贤妃一声冷哼:“西边儿这步棋走得倒是好,这快一年里,宫里上上下下的目光都叫他们给拉去了,便是皇上也多把心思放到那改邪归正的闻牧身上了。致儿,你到是给娘争口气啊,不然,即便是你以后封王封侯,你以为这宫里,谁还能叫我们好过了不成!”
闻致见李贤妃又把争气上进这话挂在嘴上,面上闪过一丝不耐,嘴里只应着:“娘娘也别恼了,儿臣以后听话就是。”
接着,又转移话题道:“听说皇后娘娘最近一阵子和那个王嫔走得很近,前些天还赏了老二许多东西,皇后不会是看上闻敦了。”
原本正在使气的李贤妃听了,忙惊问:“这话你听谁说得?”
“是听闻敦身边儿的小太监讲的,平时赏了他些好玩的,一些平常的话他倒不会瞒我。”
“看上闻敦?怕不至于,要是看上老四闻放倒还有可能……”
李贤妃突然惊觉,四皇子才华出众,因母亲许才人去世的早,他便一直跟王嫔母子走得较近。
“难道……”
李贤妃抬首静静看着殿门外,六月里的天,晴空万里,而她却只觉得身子一阵发凉。
难怪已经很长时间不显山不露水的梅相公,这次没再装个闷口葫芦,而在立储的问题上这么竭力反对。
原本她还想着,中宫膝下无子,又因生四公主时伤了身子,梅相公多半只会闭着眼睛选择中立,没想到……
……
闻牧从皇后那儿回来已是晌午,他原已嘱人带信回昭阳殿,说了不用等他午膳,进了殿却见常秀仍在内厅里坐着,只望着桌子愣愣发呆。
看到闻牧进来,常秀赶紧起身走了过去,帮闻牧换了常服,并吩咐门外的一个小宫女端了冰梅汤过来。
“刚才见你在想什么心思呢?娘娘们那里遇着事儿了?”闻牧伸直了双臂让常秀整理衣服,常秀弯了腰给他扣上胸口的暗扣,闻牧低眼望去,但见着他小扇一般浓密的长睫毛扑闪扑闪,琼玉般的鼻尖儿挺挺,只脸上的表情却是不甚清楚。
“德妃娘娘、萧淑嫔那儿还好,只李贤妃那边儿耽误会了时间,大皇子、六皇子都在那里,说了会子话,后来贤妃娘娘赏了点吃的就让涵秀回来了。王嫔人不在裕良殿里,只出来的时候又碰到了二皇子去找她。”
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稍稍顿了一下,常秀到底还是没说见着二皇子闻敦时,得他赏了一个小金花生,自己推辞不过,最后只得收了。宫里主子赏人本是平常,但他与王嫔以及二皇子平日里没交没际的,也不知道二皇子这个赏赐又是怎么个说法。
“萧淑嫔那里,三皇子和七皇子都在近前,只是淑嫔脸色不大好,即便见着我去叩谢,也是一副寡欢的样子。”
听到常秀说完上午的经历,闻牧点点头道:“王嫔我在皇后那儿碰上了,皇后倒是费着心思挑拨我和王嫔那处,不过都叫我打发过去了。闻致、闻敏有没有说些什么混话?”
李贤妃仗着得皇帝宠爱又有两个皇子,且其中一个还是长子,在皇后无子的情况下,在宫中向来颐指气使,所以大皇子闻致和六皇子文敏在宫里历来也是嚣张跋扈。
闻牧母亲是贵妃,舅舅是副相,对于闻致和文敏向来看不上眼,对方几次的挑事都让他轻轻避过了,所以听到常秀在李贤妃的贞悦殿碰到他们二人,不由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受了欺辱。
若在往常,常秀定是有问必应,但今日他却只淡淡说道:“还不是些以前在馆里说过的话!你要听那些混话做什么。”
打理好闻牧身上,常秀转身接过旁边宫女递上的冰梅汤,舀了一勺放入口中抿抿,见无事便要把汤端给闻牧。
闻牧却不接,只拿手抬起他低垂的脸,眼神锐利。
“我见你样子不对,只是些混话,你摆这副表情做什么?”
“本只是奴才,比不得一般的公子小姐,主子们有什么话,便也只能当听了,说出来反倒叫人笑了去。”
常秀低头,脸庞轻让过闻牧的手指,一手又将瓷碗塞进闻牧手里。
“殿下大了,以后服侍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也该注意些别人的话了,总跟着奴才们玩闹在一起,让人看见听见,倒要叫娘娘伤神。”
闻牧听了这话,更觉不对味儿。于是,他汤也不喝了,只顺手将瓷碗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又挥挥手叫周围的人都退了下去。
待到厅内只剩他和常秀二人,便见他拉起常秀的手往后殿走,直到走到窗边的一个罗汉床上坐下。
“服侍的人再多,涵秀不还是我的好涵秀儿?万事都听别人说,那还要自己不要?你是我近侍,便是总玩在一起,旁人又有什么好说的。平时见你也没在意这个,怎么今个倒说起这种话了。”
常秀想抽手,闻牧却是不放,一只手还沿着他的衣袖往里探。夏日的衣服本就宽敞,常秀又生得瘦弱,竟叫闻牧摸到他胳膊肘子上去了。
“你这身上的毛病还没好,又来想那些闲事儿,也不怕心里闹得慌。”
“怎会是闲事儿!马上要来新人,从前便是闲事儿,现在也该注意着些,当要紧事了。”常秀的脸有些发红,手上更是使了劲地往回缩,却到底抵不过闻牧的力气,只能任他在自己的小臂上轻拂。
“什么要紧事?哪来的新人……”
闻牧正觉着手下的皮肤细腻,只却有些骨骼硌手的慌,便随口不经意地接过话。刚说完,他就突然反应过来,然后不由笑了起来。
“你的消息到是快,那不过是皇奶奶早上信口说说的。别人传过来的话,你也当了真。”
“不是传来的话。现下,人已到了娘娘跟前,说是等熟悉了这边的规矩,就要送过来呢!”
闻牧闻言,也不甚在意,只点头叹笑道:“皇奶奶和娘娘这次动作倒是快,我还没接到通报,倒叫旁人跑来告我了。”
“若不是殿下喜欢,太后和娘娘也不会这么急巴巴地赶着送人过来。”常秀低垂了脸,虽是看不见表情,但话里却带着股子凉气儿。
“只是早上见了,觉得有几分你的模样儿,便多看了几眼,哪知道又生了这事儿出来。若早晓得,早上那会儿我绝不多往别处瞧一眼,只数着皇奶奶脸上的褶子打瞌睡!”
听了闻牧的话,常秀“噗”的一声笑出声来:“越发没得话讲了,这要被太后听见,便是多心疼您,也少不了一顿训斥!”
说完,他又后退两步,顺势从闻牧手里将胳膊脱了出来,又朝他拜了拜,道:“涵秀不是小心眼的人,太后娘娘赏赐人,是对殿下看重,往后殿下年岁大了,跟前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要是涵秀个个见不得眼,涵秀倒成殿下什么人了?”
说着,他又抬头看闻牧,眼中波光盈盈:“只这么说着,怕殿下日后在旁人面前也不收敛,白白叫人拾了话去说。知道的说是太后娘娘体恤殿下,但若碰上个嘴巴没把门的,指不定就会传出什么不好的话去。”
说起来,朝臣向宫里面送女孩儿,还是前朝留下来的传统,现在虽已没这规矩了,但有些事情流传久了,也就成了人们根深蒂固的念想。
前代炎朝,立朝四百余年,前一百年国力昌盛,百姓乐业,但因着世族大家积累的财富和土地越来越多,各大世族门阀的力量越来越大,皇权便开始逐渐旁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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