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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照沙洲 作者:不想吃药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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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怅然若失 恩怨情仇

  “他们?”段阡陌讥诮的笑道:“找到你那位一人抵五个的江湖朋友,好将本王反制?”
  阿夕看了他一眼,抬步就走,段阡陌忙跟了上去,走了一会,阿夕淡淡道:“王爷若疑心我,大可以自己寻路走。”
  “你!”段阡陌一把揪住他背后的衣襟,末后又凉凉笑道:“你以为用激将法就能甩脱本王?”
  阿夕看着他,伤寒折磨的眼窝有些身陷,眼神绵软,眼底平静的表象下却是暗流汹涌,葡萄酒一般剔透的眸子闪着潋滟的光泽,看得段阡陌的心也跟着莫名悸动不休,就像是一个准备拆开福袋的孩童,忐忑不安,不知福袋里是盼望许久的镶金弓箭还是一把敲打掌心的戒尺。
  说来很久,其实也只是一瞬而已,阿夕看着他,语气还是那么淡,“我没害过王爷,王爷信吗?”
  段阡陌几乎立即想说“信!”,话却哽在喉间。
  从客栈回来到现在,他没有一句解释,从前晚到现在,才就这么一句反问。
  信还是不信,岂能由他来操控?
  就连一个真面貌都不现于人前,这种人,叫他怎么相信?
  他松开了手,阿夕转头的瞬间,有一瞬而逝的失望。
  两人默默的走了一会,寻到一个大岩洞,从外面看洞口黑漆漆的,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段阡陌觉得这洞很怪异,因为洞口的地面和外面的砂岩表壁没有积雪的覆盖,而砂岩不是惯常的枯黄色,而是沉黑沉黑的,闪着细砂璀璨的光泽,有些像是黑曜石水晶矿脉。
  段阡陌稀奇的“咦”了一声,前面的阿夕道:“不要碰岩壁,这里是埋死人的地方,有可能有……”
  他回头,却见段阡陌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左掌心,白皙的掌心中间,黑气蔓延。
  他掏出腰刀大步折返,段阡陌戒备的往后退了两步,阿夕猛力扣住他的左腕,指甲几乎扣进肉里。
  “别动!”阿夕低吼,阻止段阡陌挣扎,刀尖抵在掌心,划开十字形的血口。
  段阡陌哪里受到过这种苦,疼的歪眉搭眼的“嘶嘶”抽着凉气,眯着眼别着头,都不敢看掌心狰狞的伤口。
  阿夕将黑色的血挤了出来,用衣襟上的步缠好伤口,问道:“手臂有知觉吗?”
  边问着边抬头,迎上段阡陌的目光。
  他看他,关切不假,恍若还是那个远观斜阳心外无物的少年。
  他看他,黑瞳沉沉,却不知如今似敌非友是相忘于江湖或是对阵于沙场。
  两人均有些仓惶的移开了视线。
  段阡陌活动了下手腕,觉得有些微微的麻痹,阿夕问道:“怎么样?”
  他看向砂砾岩壁,蹙眉问:“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可能是附近的族人安葬先人的地方。”阿夕看着黑洞洞的洞口,道:“大漠里起风沙时一天一个样,尸体埋在里面,有可能会曝尸荒野,被狼群和秃鹫果腹,所以这里就成了安置遗体的地方。”
  “呵呵。”段阡陌冷笑两声,道:“你们不是信奉长生天吗?天葬可以离你们的神更近,还会怕被狼群啃了?”
  阿夕面色一沉,冷冷道:“我们信奉中原皇帝能谨守协议维护邦交,他做到了吗?”
  段阡陌也知边塞族民有很多命丧守军之手,他也不赞成这种言行相悖的方式,但阿夕却不能对他质问,那可是皇宫丹犀上的那位皇帝干的,干他什么事。
  “若你们安分守己,皇宫的那位天子也不会未雨绸缪针对你们。”段阡陌森凉一笑,“看不出,阿夕还是个忧国忧民心有丘壑的人,不知道你对月氏王的宝座有没有什么看法?”
  对此质疑,阿夕失去了说话了兴趣,他看了眼段阡陌的手,道:“你若能调息一下,或许对毒有控制的效果。”
  “本王当然知道。”段阡陌道:“我调息,谁来给我护法?”
  这话明显就是不信任他,阿夕也懒得想昨日他为何能安然坐下调息,今日却处处防备,他们俩已经有解不开的死结,这也不是他能轻易化解的。
  段阡陌其实就是死要面子,说白了就是嘴贱,不刺他两句不浑身不自在。
  然而阿夕也没有再劝,只道:“走吧。”
  才跨出一步,段阡陌心下暗叫不妙,左手心蔓延至左边肩膀都是麻木的,那毒也不知道是什么制成的,放了血还是余了少许在血脉里作祟。
  两人绕过岩壁,紧接着是一条宽路,宽路尽头便是两侧高耸的岩壁,呈瓶颈形,路况险峻,若用在两军交战,这种地形就是最利于埋伏围剿敌军的。
  两人屏息,一步一步的走过宽道,在距狭道几丈处驻步。
  风穿过两侧岩壁,在尽头打着旋,狭道里九曲十八弯看不到头,弥漫着隐隐妖雾,诡异至极。
  “有恶臭!”段阡陌的声音带着回声,他扯了把前面的阿夕,想另辟别路。
  “别说话!”阿夕全身僵立,一动不动,戒备的盯着狭道。
  段阡陌心中一紧,却见狭道的沉雾中,隐现惨绿的鬼火在飘荡,渐渐的越来越多,越逼越近。
  是野狼!
  他的手搭上剑柄,下意识想挡在阿夕前面,誓死一搏。
  然而阿夕却先他一步跨了出去,头也不回的嘱咐:“我熟悉地形,引开狼群后,你再进去,记住,只有这一条路走到底再往右拐通向出口。”
  段阡陌冷哼了一声,阿夕寒声道:“如果不是你手贱四处乱摸中了毒,也不会落到现在让我舍生引开狼群!”
  段阡陌一口气呛进肺里,正要说什么,阿夕断喝道:“助我跃过去!”
  这样一吼,狭道里收敛脚步缓缓压近的狼群像是被鞭策一般,加快了步伐汹涌的往外面涌,段阡陌不敢再耽搁,运气于掌心,阿夕纵身跃起,踩在段阡陌的掌上,被一股内力给弹了出去。
  黑色的身影拉出一条弧线的轨迹,隐没在狭道的浓雾中,一声尖锐的口哨传来,段阡陌眼睁睁看着冲过来的狼群全部掉头,往狭道里狂追过去。
  “阿夕——”
  段阡陌听到自己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长唤,他睁大眼睛,眼眶都似乎被撕裂,然而狭道入口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抽出长剑追了进去。
  他一路往前走,不敢太快也不敢太慢,狭道里浓雾弥漫,必须睁大眼睛才能扫视四周,仔细的寻找狭道内可能遗留的血迹或是人体残肢,地面,岩壁两边,看不到尽头的路他揪着心向前走,一直走了近一个时辰,才悠长的吐了一口气,吐气的同时,两条腿几乎站不稳,背心上冷汗浸湿的衣裳,此刻觉得贴在身上凉飕飕的冷。
  半边身体已经麻痹,持剑的手因为紧张所以颤抖,他靠在岩壁上,回首过来的路,方知这条路竟是他迄今为止走过的,最撕心的路。
  用剑支撑身体,他一个人继续往前走。
  荒寂的鬼城,似乎只剩他一个活物在穿行,深一脚浅一脚的脚步声敲击着砂砾的地面,一阵阵空寂的回音环绕在耳边。
  段阡陌像是意识被抽离身体的躯骸,脑中一片空白,只遵循着那个人消失前告诉他的方向,向右,向右……
  当看到五福顶着张惊喜的脸朝他奔过来时,他知道自己走出来了,但阿夕呢?
  倒下前,他喃喃念着这个名字。
  
 
  ☆、第二十章
 
  七月的日头明晃晃的挂在天上,将整个西北大地笼罩在一顶闷罐子里,天热的连狗都不愿叫,晌午的王府大院里,静悄悄的。
  荫凉的寝居内,阳光穿过廊檐再透过竹帘,只余淡淡的疏影温柔如水泄,铺展在黄杨木地板上,光线随着竹帘微微晃动如一池被风吹皱的湖水。
  竹榻上,段阡陌侧卧,以手支颐,眼睛半阖,听着五福在轻声禀告皇城的事宜。
  “……刑部立案调查云阳候被刺一事一直没有进展,被刺那晚是初一,月色暗淡,目击的百姓看不清刺客面相,仵作验尸查明伤口时一剑穿心,立时毙命,加上天气渐渐炎热尸体不宜久放,在七天法事做完后就下葬了,五军都督府那边查无实证,萧将军官复原职,这事就这样压了下来。”
  段阡陌淡淡一笑,问:“唐欢那边,是什么态度?”
  五福道:“唐欢在云阳候下葬后生了一场大病,卧床整整一月,皇上数次出宫探病,唐欢表示理解皇上难处,在病愈后入京畿护卫各衙门协调,算是将京畿军恢复到了原先正常的岗位。”
  说到这,五福顿了下,迟疑道:“唐欢明摆着是抓住皇上软肋持宠而娇,就算是将云阳候原先掌管的京畿护卫安抚了,他手上还有江南二十万军权,江宁府是七王的地盘,现在义军蓄势待发,倘若真闹起来了,唐欢岂不是更加骄纵,王爷,要不要将义军的事先禀告圣上?”
  段阡陌瞥了五福一眼,慢条斯理的理了理鬓角的发丝,冷笑道:“唐欢是他的床伴,我算什么?本王才不会咸吃萝卜淡操心,去管他那些破事,随他怎么闹,只要不闹到西藩来就好。”
  五福不自在的低下了头。
  段阡陌沉吟了片刻,道:“就算是现在给信,也已经晚了。”
  五福不解,问道:“为何?”
  “义军起势总会有和名目,天灾人祸的就是最好的噱头,现下大暑,借干旱蝗灾这些名目起势,是最直接的,你我就不要操那些心了。”
  段阡陌说罢,抬头看着五福,问道:“月氏那边有什么消息?”
  五福心想还能有什么消息,半年了,被司马晴任命为月氏大司马的阿夕在敦煌除了练兵还是练兵,每每禀告的内容都是一样的,自己舌头都长茧了,王爷也不嫌耳朵听的累。
  段阡陌横了他一眼,五福忙回禀:“四更起身五更到校场,练到晌午休息一个时辰,然后接着练,其中铁骑一万,练二石弓骑射,步兵一万,练长矛长刀,时不时还会演练阵法。”
  段阡陌点点头,挥手让五福退下了。
  半年前那一日从鬼城出来昏倒,等养好伤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五福说那日阿夕将他掳走后,中年男子也随后消失,五福救到他之前,根本就没看到过阿夕和狼群的影子。
  后在月氏探知,阿夕已经平安回到王庭,且接手了努-尔的五万军权。
  狭道内的狼群足有三十只之多,且都是大漠的凶猛野狼,凭阿夕的脚力,怎么可能甩脱狼群,除非是……
  段阡陌心中的猜测,需要将所有的线索贯通来证明,所以他会让五福不停的去打探月氏的消息。
  会不会是司马晴教过阿夕驭狼?可阿夕为何隐藏面容?他说他从来没想过要害自己,能信吗?可那个从江宁过来的江湖人又怎么解释?而在客栈那一次,若不是司马晴救了他,自己岂不是已经丧生,那一夜的时间差,阿夕究竟去哪里了?
  这半年的每一日,司马晴都像是回到了六年前一样,虽然碍于身份不能时时刻刻和夜在一起,但只要他在敦煌,在月氏,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他经常会撇下随从,一个人到校场远远的看司马夜操练,瘦削的少年紧抿着唇,一脸肃然,一个手势就能让校场上的士兵如初生的牛犊,铁骑肃穆,长矛铿锵,悍然之气掀起校场滚滚黄沙。
  司马晴的目光遥望校场中那个挺拔的身姿,那是他的夜,他眼中睥睨风云的王。
  每当沙洲上烈日西沉,结束一日操练的司马夜就会去背靠校场的山岗,那里有几棵长势极好的胡杨树,张狂的伸着粗壮的树枝,他会选一颗最高的,利落的攀到顶端,有时会吹上一曲低徊婉转的埙曲,时而旷远时而呜鸣,而他的目光永远都朝着一个地方,直至夜幕沉沉压下来,明月当空照亮他的侧脸,都不曾移开视线。
  司马晴能看到他眼中的眷念,那是他很熟悉的眼神,正如他每每思念司马夜扮成的阿夕时,也是这样,寻个高岗,对着那个方向,一站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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