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下山周查同人)飞花 作者:名侦探橘葡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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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的没料到他这么好说话,听罢连连点头,又问他要哪个座。
他原想说正中间那个,但念头一转,又觉得坐当中太招摇,怕周西宇不习惯,便改口说,要第三排左数第一个。
那位置离得近,能看得清戏台,偏又不惹眼,就算人多,应该也没人会注意他。
管事的说好,不多时就给他拿了票来,末了还开玩笑,说你想请谁看戏,直接带进来不就行了。
他若知道查英想请的是个道士,只怕也要跌破眼镜。
查英将戏票和相框一并拿了,说要出门办事,转头就去了那间道观。
他一路如踏烟波,步履又快又轻,却免不了将石板间藏着的雨水踩得飞溅,一片清清脆脆的水落声。
他一想到要让周西宇来看自己登台,心里就止不住的欣喜。心有期待,连落在袍角的雨渍都是温柔完满的圆。
雨过天青,道观中正是草木湿润的时候,满眼清碧,着实赏心悦目。
他先走到便门,谁知那门是关的,敲也不见应答,只好又转到正门,甫一进去,就看到一个灰袍道士,圆脸微胖,鼻梁上架一副眼镜,看着像个读书人。
他问:“施主来求签?可否先等一等,让我把这盆衣服晾了。”
查英这才发现他怀中还抱着个洗衣盆。
“不必了,我是来找人的。”
圆脸道士说:“不巧,观主出门远游,大概半月才回。”
“不,我来找周西宇。”
对方听言“哦”一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说:“也不巧,他出门寄信去了。”
查英便说自己来还伞。那把伞确是道观所有,上边还刻着字,圆脸道士就让他进去了,还说不能乱走,哪借的就放哪。
他这伞当然是从周西宇房里借出来的。
现在他不在屋里,也没人跟他说该放哪,他就直接给挂在了墙上。
雨后潮湿,周西宇这间屋子也不例外,就是外面花叶多,隐隐有种草木甜气,倒也好闻。
查英坐在他的床铺上,翻看了一会他写的册子,发现比前几天又多出几页,想来雨天也没有闲着。
他读了一会,见周西宇还没回来,就将相框和戏票一并放在桌上,拿茶杯压了,这才回去。
他给周西宇的票是第三天的,那天有他最为擅长的《挑滑车》,听别人讲,那订戏的也偏爱这一折戏,放前面还舍不得,非得要求压轴,等最后一天才看。
有些人就是这样,喜欢将好东西留到后边,听戏也是,吃饭也是,哪个最合心意,哪个就留到最后,大概有了等待这个阶段,更能品出个中滋味。
查英正好相反。他喜欢把爱吃的放第一个,就要趁滋味空空之时,用那一口新鲜去填满,毫不遮掩,极尽诚意。
所以他很怕“等”这个字。
等待总是漫长,纵使只有一刻,也觉遥遥无期。
他在先前两天演的《艳阳楼》已是极好,姿态潇洒,工架也稳健,但旁人其实看不出,他还存着一分力,为的就是能在最后一天,保持最好的力道和状态。
他是见惯场面的人,结果真到了那天开场,居然还难得紧张了一阵。
照理说,上场前是不能掀帘外窥的,怕的是分散台下观众的注意力,若被发现,整个戏台也不好看,但他那天实在忍不住,就悄悄掀开一点,看他定的那个位置上有没有人。
周西宇还没有来。
戏还未到点,他没来很正常。查英先松一口气,隐隐又有些失落,觉得他的戏,周西宇应该早些来的。
这之后他统共掀了三四回帘子,扮小兵的武生见了,纷纷笑道,今天是不是有重要客人,为何查老板总往外头看。
他们当然不晓得他等的是谁,更不知道他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每掀一回帘幕,也要莫大勇气。
等待与失望,本就是能将一切烧融的火,文火灼眼,武火焚心,凑一块就是铁石难捱的煎熬。
戏终于还是开场了,幕布拉开的一刻,戏台下掌声雷动,人人都等着他扮的高宠,等着他出神入化的绝技。
唯有那一个位置是空的。
这场戏查英演得出奇的好,在他所演的场次当中,大概能数一数二。
散场后,有同台的武生向他道贺,还有人端了茶水来,说他今天唱得比往常都好。人人都夸赞他,句句真诚,他却一点觉不出高兴。
戏台下的观众都已走了,有人进来清扫垃圾,其余演员也纷纷回后台卸妆,唯有他还站着。
演小兵的两个武生本也想回,但查英不走,他们也不敢动。
有一个大着胆子说:“查老板,这戏已演完了。”
他却跟没听到似的,许久才说:“再等一等。”
他们便只好跟着等,等着等着也不见他有回去的意思,便打算先将台上的桌子给撤了。
这两个武生都是十几岁的年轻人,正值爱玩爱闹的年纪,一个去搬那桌子,另一个就伸腿逗他,一来一去,竟演了一出《三岔口》。
他们玩得起劲,却不知哪个使了云里翻,落地时站立不稳,不小心将叠起来的桌子推了一把,那三张八仙桌就哗啦啦倒了下去。
这一阵响动将他们吓得魂都飞了,刚喊出一声“当心”,最上头那张桌子已砸到了查英脚边。
他反应快,听到声音时已往旁边退了一步,却架不住重物冲击的力道,被那张桌子一下给压住了脚踝。
表演用的八仙桌重逾百斤,从高处落下来,虽说冲劲不小,但以他的武功是完全可以避过的。只是查英当时心不在焉,全副心思都在那空座上,未曾顾及身后,就让那桌子给砸到了。
一时间戏台上下的人吓得大气不敢出,八仙桌砸在台上,动静大得像要将地板砸穿,来势又太过突然,将一众演员都吓得脑袋空空,半天做不出反应。最后有个扮老生的喊,快去找大夫,才有人陆续跑了出去。
杭州有一位小有名气的正骨大夫,说是能教多年下不来床的人在半个月里健步如飞。如此医术,戏院的人头一个找的就是他,谁知他出诊去了,得后天才回。他们便只能先请其他的,不论医术好坏,先帮查英看看伤势。
他常年习武,根基好,身体也不错,这一下虽砸得狠,好在没有动到筋骨,请来的两位医师都说,只需静养即可。
话虽如此,戏院管事的仍不放心,说筋骨之事大意不得,非要让那老大夫再来看过才好,如何治、如何养,都得一样样来,戏牌就先撤了,一切等好了再说。
现如今查英是顺天头一号的名角,他演的戏牌一撤,多少人都来问怎么回事,一听他受伤更是不得了,争着抢着的来看他,送花送药送水果送什么都有,几乎要将大门踩破。
那两个闯祸的武生被这情形给吓傻了,整整一天吃不下饭,等大夫说查英没事,才被自己师父押来给他道歉。
查英无意责怪别人,只说是自己不当心,又说想要静养,让他们帮忙拦一拦客人,将功赎过就好。
之后他在床上躺了两天,那两人倒也尽心尽责,干脆守在铁门前把访客都给赶走了,只有那正骨大夫来,才放他进戏院看诊。
老大夫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天都快黑了。他检查过伤势,说骨折伤筋,初时可能觉不出,后边就痛了,不过查英是习武人,只要休养得当,半个月就能好全。
他给了正骨水,写明一天用几次、如何用,这才说要回去。这时看门的武生回来,说楼下有个人,在太阳底下站一天了,要来看看查老板。
查英说,谁都不见,随便找借口糊弄过去就行。
小武生有些为难,说那是位方外之人,早上来时就没让他进来,谁想到晚上还没走,如此怠慢,怕是不好。
查英心中一动,问:“是什么人?”
小武生答:“是个道士。”
作者有话要说:
☆、十八
小武生说的道士,不用猜也知道是周西宇。
他大概是从哪里听说了查英受伤的事,就想着要来看看他。来访客多,守门的武生一个都不让进,他被拦在外头,也没人可以带个话,只好枯等。
今天偏巧天热,白天像入伏,入夜后温度又骤降,如此站上一天,只是想想都难捱。
查英想到这就觉懊恼,随手拿件衣服,一掀被子就要下床,把那大夫吓得老脸青白,在后面连声说这人怎么这样,腿折了都不安分。
他也不听劝,只扶着墙往楼梯口走。脚踝那涂着药水,也用绷带绑好了,只要不使力,其实觉不出疼,就是下楼实在太慢。
他走到半路才想起可以让周西宇上楼来,但情急之下就给忘了,现在站在中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好在那武生伶俐,早早下楼去开门,还站在门口喊道长道长,查老板下楼来看你了。
他喊得起劲,嗓门又亮,要不是天色向晚,只怕整条街的人都要被他喊出来看热闹。
查英听见铁门开启的声音,还听到周西宇的脚步声,时重时轻,一听就是久站后不适行走。
他心里愈急,喊一声“周西宇”,想也不想往外踏出一步,不巧就在伤处使了力。
他仗着练过武想走快一些,可那伤轻视不得,一动就剜骨拔筋似的疼,将他另一条腿也给缚住了,如此重心偏失,险些摔下楼梯去。
好在台阶下有人,反应迅速,双手也伸得及时,即使摔下来,跌入的也是怀抱。
“你怎么走下来了?”
周西宇的怀抱其实并不是很紧,仓促之下姿势也不怎么舒服,尤其在他耳边说的话还带着怒气,这情形未免就太不温柔。
查英跟他认识这么长时间,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动怒。
他乐见其成,反问:“你又怎么回事?在底下站这么久,不会让人给我带个话?”
能带话偏又没带话的小武生怕了,瑟缩着往门外躲,躲着躲着,人就不见了,只留他们两个待在楼梯口,额头相抵,手臂交缠,谁也没放开。
门口有一盏灯,做成吐蕊玉兰的形状,从暗处幽幽投来一点橘色的光,将一双人影照成了一个。
许久,周西宇叹气,说:“你怎么一点都不当心。”
查英心道你还好意思讲,刚要反驳,头顶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是那位老大夫下楼来了。
他见查英站在楼梯底下,身边有个道士,两人还拉着手,就板起脸说:“求多少道符也没用,想好起来就去床上躺着。”
周西宇问:“大夫,他的伤势严不严重?”
老大夫瞪着眼说:“庸医才看不出来,骨头都裂了,你说严不严重?跟你们说要静养,静养,偏招来那么多客人,还不肯在床上躺着,非要走楼梯。我行医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样不听劝的,你要是好不了,对外可别说是我治的。”
他大概是真气到了,添油加醋说得起劲,直到走出门外还在絮絮叨叨。
周西宇却沉默了。
他像是思考了很久,而后说:“你这几天跟我回道观住,好不好?”
这话来得太突然,查英先是一愣,那个“好”字在喉口转几个圈,出来就变了声调:“你不是说,观主不在,没法知会他么?”
周西宇说:“我写信给他了。”
查英又问:“他回信了?”
他就老老实实回答:“还没有。”
这人如此诚实,这个时候若不得寸进尺一番,简直是暴殄天物。
于是他再问:“那我就这样住进去,恐怕不太好吧?”
他是有心追问,语气无辜,甚至还有几分进退两难的意思。周西宇被他问得有点难以应对,只得温声说:“你养伤要紧。”
世间情话万千,揉糖掺蜜,想来也甜不过这短短五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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