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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基一扭身，瘫坐在地，看着史蒂夫的脸。史蒂夫避开他的眼睛，集中注意力放松身体的每个部分：脖子、肩膀、双臂、上腹、双腿，将恐惧赶出体外。

花了好一会儿时间。从头到尾巴基一直坐在他身边，膝盖贴着史蒂夫的胯骨。终于，等史蒂夫的呼吸稳定成了正常的节奏，巴基问道：“为什么我会数数？”

史蒂夫咳一声笑，然后又不得不花了点时间恢复呼吸才回答道：“哮-哮喘。我小时候经……经常发作。你会数数帮我恢复呼吸。”

巴基的表情变得冷漠而空白。“我不记得这事。”

史蒂夫任自己的头抵在身后的墙上，闭眼抵抗着整个世界旋转的感觉。“你以前会数数。”

“但你现在不再有哮喘了。”

“注射血清之后就没有了。”

“那你为什么坐在地板上？”

有许多事想从史蒂夫嘴里冒出来，但没一件有帮助。所以他把它们都咽下去了，然后摇摇头。他又有了那种漂浮感。有可能他一整天都有这种感觉。

当他睁开眼时，巴基正皱着脸收回手。

“你可以。”史蒂夫告诉他。自己不得不停下，咳嗽一声以保证自己的嗓音不要支离破碎。“如果你想，你可以碰我。”

“不。”巴基将两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上，然后又放到身体两边，然后甚至将手掌塞在了自己的屁股下面，像个内疚的孩子一样坐在上面。“我不要再伤害你了。”

史蒂夫的心碎了，被哀伤、失望与不确定挤碎了。“你不会的，我相信你。”

巴基发出一声扼死的难听笑声。“我已经伤过你了。”他说着，用下巴点点淋浴间。“我身体里不剩什么了。我告诉过你，他们把我取出来，然后放进……刀子，血管，还有——”

“那不是真的。巴基，拜托，请看着我。”

巴基的视线固定在史蒂夫脑袋边的墙壁上。他没有移动视线，但是史蒂夫能看出他眼睛后面有什么东西崩溃了。“我不能。”他低语着，然后双唇恐惧地哆嗦起来。“我不能。资产不与人做眼神接触。”

这——全能的上帝啊！史蒂夫能猜到这个现象的来源。但他不想。不论到底是什么，它都让巴基把自己锁得牢牢的，所以目前史蒂夫只找到一种接近他的办法。

虽然还是不对，巴基还这样迷茫与混沌——但史蒂夫保持距离对他俩谁都没帮助。那样做是不诚实！史蒂夫突然厌倦了继续撒谎。

伸手，他试探性地将手放在巴基的膝盖上。巴基突然抬起眼帘，注视着那个点。他的整个身体都绷紧了，但没有躲开。史蒂夫已经想象这样无数次了，跟巴基在一起时，跟佩吉在一起时，甚至是跟娜塔莎在一起时，但要成为现实是十分令人伤脑筋的。在此之前，自己唯一的经验就是跟伴舞的女孩们，她们连上床时都化着妆，而且都高兴得主动来挑逗他。

这次不一样。这次是他倾身靠近，慢慢地，这样巴基就能在想退开的时候退开。他没有；他像一种受了惊吓的鹿一样僵住身体，看着史蒂夫靠近他。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了，但是这是他们第一次没有潜在动机地接吻——不用史蒂夫将其变成某种分神的东西或者是某种武器。

如果他那样想，史蒂夫得怨自己。所以他才没躲开。

他将嘴唇贴上巴基的，让自己只思考这个吻。自己以前错过了那么多细小的事情：胡茬的刺痒感，与惊慌无关的气息相缠，巴基头发像窗帘一样落在他们脸周围的样子。

紧绷感并未从巴基身上褪去，他一直将两手远远的放着，但他回吻了。当史蒂夫抬手要放到巴基颈侧时，巴基全身一痉挛，所以史蒂夫就放在他肩膀上。放在那个钢铁的肩膀上。史蒂夫无意识地抚摸着它，手指往下抚摸过那陌生的金属。自己之前也曾感受过它，甚至拆开过它，但并没像这样——连在巴基身上，充满了他的所有小动作和小反应。

史蒂夫的另一只手放到巴基的胯边，蹭过去。显然巴基在这件事上更有经验：不论他的脑袋忘记了什么，他的身体却清楚的记得，因为他张着嘴亲吻，随心所欲地转动头部。他没把舌头伸进史蒂夫嘴里——这点令史蒂夫很感激，那会让他觉得笨拙又不确定该如何反应——但每次他们变化姿势分开时，他都会猫咪一样舔舔史蒂夫的嘴唇。

“你不应该。”巴基贴着他的嘴唇咕哝着：“我不是。”

“你是。”史蒂夫承诺道，又亲了一下巴基的嘴角，那个过去常常带着笑意的地方。“是你把我从河里拉出来。是你救了我的命，巴基。你就是。”

 

-o-

 

当晚一个不确定的时刻，史蒂夫模模糊糊地醒来，听见巴基的嗓音低而快地说着：“——敢碰他一下就杀了你。别再靠近了。”

“我没那个打算，巴恩斯中士。”一个男性嗓音从，天呀，就在他们所处的房间里。

史蒂夫突然彻底清醒过来。他们本来一起睡在了主卧里，窝在地板上一个史蒂夫用房子里能找到的所有棉被和枕头做成的窝里，但是此刻巴基正蹲伏在史蒂夫身上，变成了黑夜里一个令人震颤的存在。他的视线牢牢钉在门口那个站在手电筒光圈里的人身上。

史蒂夫看着那人惊叹一声。“寇森？”

“晚上好，队长。”探员菲尔·寇森打了声招呼，然后又转向巴基。“过去我曾与罗杰斯队长共同工作。鉴于最近出的这些事，我意识到我自己和我的人曾是前神盾局特工的身份无法令人信任，所以我要直接说明我们的意图：我们是来帮忙的。”

（本章完）

 

第八章

 

（校对版)

巴基蹲伏在别墅华丽的大门的椽顶中，努力不要惊慌失措。

真的，唯一阻止了他发慌的事就是史蒂夫一直小心地呆在他的视线范围内。目前，他站在一一楼，距巴基所处位置五十英尺，正在跟探员菲利浦·寇森谈话。他们已经判定这个正门没有什么重要的情报价值；探员寇森所带领的小队的其他人——三名受过些许格斗训练的技术人员、一个以暗示再靠近彼此会令双方都不舒服的方式保持着距离评估巴基的冷漠女人，还有一个长相长相让巴基莫名觉得熟悉的男人——就像不停移动的小白蚁一样，爬遍房子的剩余地方，拍照并获取情报。

偶尔其中之一会走近探员寇森报告最新消息——会紧张地往上看一眼——但除此之外，他们都离得远远的。

在他确信了寇森不会对史蒂夫造成威胁后，巴基就直接从楼上的窗户出去到房顶上。从那里，他看见一辆车身印着神盾局标志的厢式货车载着技术人员到达，然后用自己的左臂在房顶上打穿一个洞，爬下去到达了目前的观察点。

此刻，他正坐着，膝盖上横着那把猎枪，看着史蒂夫跟寇森探员说话。他们离他太远，无法听见交谈内容，但巴基似乎会读唇语。（他并不记得学过这种技巧，它就只是存在在他脑袋里，完全彻底，未曾觉察，令人费解，直到这一刻。）

他们谈论的一切都是他已经知道的（史蒂夫）或者无法理解的（寇森探员，对方显然是受那个红发俄国人之命来到这里，但同时也满载着某个叫‘阿斯嘉德’的地方的相关消息。）

探员寇森本身更难解读。他人近中年，笑容温和，穿着的西装更温和，但同时他也一路进入到了主卧外的走廊里而没惊动了巴基。他对史蒂夫说话时冷静而有效率，对他的小队则带着权威感，但在表面之下还是有某种敬畏与笨拙存在。虽然他的官衔明显较高，但他却一直略带恭敬地对待史蒂夫，而这也是唯一没让巴基用子弹射穿他的头的原因。

还有就是他叫巴基‘巴恩斯中士’的事。

倒不是巴基怀疑过史蒂夫什么。即使自己真的怀疑过，还有史密斯尼博物馆的展览在那里。但寇森是（除史蒂夫之外）第一个看着现在的他，叫他那个名字的人类。

没有子弹，他也不确定自己该做什么。昨天，他把枪放在自己的嘴里，祈求史蒂夫任自己死了吧；但现在他却控制不住动物本能想转身逃跑，努力想要活着。

九头蛇花了那么长时间才打碎他。显然，巴基·巴恩斯极度顽固不化。

自己又落回到了逻辑学上，落回到了冬日战士冰冷的战略计划上。自己跟史蒂夫需要保护。国际刑警正在找他们，很可能还有许多其他国际情报机构也在找。在九头蛇曝光的一片混乱中，他们才得以伺机溜走了，但是早晚会有人开始专心追捕他们。也许过不多久九头蛇也会加入到追捕行列里来，他们肯定会来。他们也许已经行动起来了。

如果是一个人，巴基可以避开他们。但是，史蒂夫人尽皆知，而且他生来就不会偷偷摸摸。史蒂夫不会乐意分开的，而巴基——巴基——会……

其实都无关紧要，因为史蒂夫是不会情愿放自己走的。这就意味着他们需要盟友。这就意味着巴基需要跟那些盟友好好相处，要好到他们不会把他关进他们自己的牢房里。所以现在自己才坐在屋椽下，看着史蒂夫的肌肉在衬衣下移动，看着他耳朵的弧度，还有他不自觉触摸自己长了一周的胡子的样子，然后巴基连想都想不起要射杀谁了。

就这样，直到那个阻击手走进房间。

巴基立刻就分辨出了他的身份，并不只因为他背后背着的那把改装过的折叠弓。还有他眼睛扫视过房间的方式，他移动的姿态——所有的这一切都让巴基觉得异常熟悉。巴基紧绷起身体；也许那个冷漠的女人更擅长近战，但阻击手需要不断改变位置，如果他——

“巴顿！”史蒂夫喊叫得声音大到连巴基都听见了，他立刻丢下与寇森的谈话。他们相互握手，巴顿允许史蒂夫半抱了他一下。巴基攥紧握在来复枪上的手。/你还好吗？/

/你比好些，考虑到我上次听你时说你在波多马克河底。/史蒂夫做了个鬼脸，然后开始说了什么——巴基打赌内容肯定不是‘我被一个致命杀手绑架做了人质，对方威胁我，如果我敢逃跑就杀了我爱的人’——但巴顿挥挥手。/别，不用担心那个。现在大伙儿都流行假死，这是时髦。/

史蒂夫将头转向巴顿，所以错过了寇森翻眼睛的反应。从上面，巴基可没错过。他也没错过克林特与寇森之间古怪的肢体语言，像是一种家长孩子、战友与朋友的混合体。他们是平等的，但又不是：巴顿对寇森很恭敬，就像寇森恭敬史蒂夫的样子，这并非是因为军衔，而是出于尊敬。

巴基在想，为什么自己能从屋椽下的这个观察点里就分辨出这一切来，但却还得跟史蒂夫以外的人类交谈？

巴顿用手臂敲敲史蒂夫的胸口。/嗨，介意帮我个忙吗？能告诉你藏在椽顶下的朋友别朝我开枪吗？/

巴基已经将枪托架在了肩膀上，同时史蒂夫转身抬头看着他。“巴基。”史蒂夫喊道“克林特是我的朋友，请不要伤害他。除非他先伤害你。”看了眼巴顿之后他补充道，对方说：/谢了。/

巴基咬着腮帮。下面，克林特·巴顿小心翼翼地取下背后的弓，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箭。这一幕触动了巴基脑中的什么，记忆中一条项链在阳光中闪闪发光；但他无法给它定位，也没看出关联性来，所以把那段记忆推到了一旁。

巴顿的动作缓慢而流畅，展现出每个动向，他往后拉箭，瞄准巴基所在观察点几步之外的房顶，放箭。那只箭嘭地一声击中房顶。是一只抓钩，多个钉头钉进天花板里。巴顿在另一头拽了拽，然后又对将线固定在地板上的弓做了什么。巴基看着克林特顺着绳索一路滑上来，努力不要躲进屋椽里面去。

等他跟巴基视线平行了，巴顿一条腿勾在滑索上稳住自己，打量了下四周。“不错的位置。但你是怎么上来的？”

巴基保持沉默，片刻后，巴顿转头，拉开大腿上的一个大包包，抽出一块平板。在戳了几下后，他将整个东西都扭过来，让巴基能看到屏幕。

那块平板电脑上正在播放一段录像。是固定位置拍摄，可能是来自某一部监控摄像机，拍的是一间阳光充足，满是巨大帷幕玻璃的房间。如果不是地上七零八落倒着的尸体，那灰色的墙壁和空旷的空间会显得很无生趣。巴基数了数，共七具尸体，画面外大概还有更多。那个红发俄国女人出现了，还有一个高个子黑人，他的脸巴基莫名觉得很熟悉，这意味着他只是是忘记了而已，然后——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