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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应天道卷入姻缘劫中,可以轻而易举地延后天劫,算是一个以毒攻毒之法。当日润玉并非没有看穿对方的算计,只是顺水推舟,完成心愿罢了。
但建立在虚假上的一切排布,最后都会因其本质的不真实性而轰然坍塌。
他唇边还有未褪尽的笑意,显得犹为的不真实。棠樾怔了怔,忽而有一股莫名的感觉从中而生——伯父明明就在他面前,却好似隔了千世百世、万丈红尘。
他仿佛不在此方世间,那种几乎随时可以飘渺而起的感觉,分外摄人心魂。
“伯父……”棠樾的声音轻而微颤,他伸手去触润玉的手,碰到一片触之生温的细腻肌肤。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这不属于他的伯父。
手的主人轻轻地回握了他一下,他听到润玉清淡平和的声音。
“正如你的母亲所言,你有足够的能力胜任许多职位,有足够的能力做辅弼新王的一把淬血利刃。她意在此——但我仍要问你,你可愿留在天界此刻回头寻觅人间的安宁,尚且来得及。”
棠樾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回道:“樾儿一念成痴,已无处回头。”
“你手段颇深,敢为常人所不能为。倘若真心效命君前,我并不担忧。”他没有提若非真心又如何,似是觉得也没必要说得详尽。
润玉拍拍他的手,神情中有一种淡漠的疏离,他的声音也很淡,像一缕烟。
“你展翼之地,不该囿于方寸间。心有智计,更不该全施为在儿女情长之上。”他顿了顿,继续道:“樾儿,你先出去吧。”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他,也是唯一一次,或许更是最后一次。
还未等棠樾出声,天帝陛下单手掐诀,一道蔚蓝光波从周身扫过,将白衣少年震出殿外。在周围猎猎的风声中,棠樾看到润玉站起身走向大殿中央——他此刻站在璇玑宫外,听到凛冽寒风的阵阵呼啸,望见更高远的穹顶中,涌现出漆黑如墨的色泽。
墨色被云层撕扯、拉拽,破碎在一段一段的云絮之中。云絮间时而隐现的紫电光芒,透出一股来源自天道本源的意念。
饱含大道意念的劫雷,道道劈散血肉、叩问心魂。此刻璇玑宫天顶上盘旋的紫电神雷,其威势足以震动六界。
白昼换夜,雷声滚滚。
骤然间,一道通天彻地的紫芒劈亮黑暗,一道流转着大道意念的天雷猛然从天际扑下身来,撞入璇玑宫的宫殿之内。将外殿的死物撞得粉碎,直直地轰落在天帝陛下身上。
天地翻涌,万事万物都向这一点奔来,洪流浩荡,六界震彻。一切阻碍,皆在雷霆下碾作飞灰。
瓦砾倾塌,尘灰漫漫。通天紫电劈入一袭雪白的衣,破出转瞬即逝的焦黑痕迹。来自天道的雄浑叩问,在穹宇间轰然炸响,再深埋入天帝陛下五千年磨砺下已至圆融的心境中。
九天雷霆之力,力逾万钧。润玉接下一道天雷,单手撑住璇玑宫熟悉的地面——已皲裂出密密细纹、几欲粉碎的地面。
有血滴落。
润玉抬手拭去唇角的一点猩红。闭目又睁,神情仍很平静。他微微抬首,目光扫向远处。
——棠樾便在这目光中滞住呼吸,一种极度的渺小感,以没顶的气势冲进他脑海。只读阅了这目光一二分,竟连拔足扑到他身边的力气也没有。
他的伯父,心在六界众生,志在寰宇无穷。那些肮脏的私欲、卑微的痴念,根本不足以为他染上尘埃。
他猛然有一种梦醒之感。
劫云滚滚。
一道淡粉身影出现在棠樾身侧,一把藏锋于万载寒冰中的雪白长剑,由他的母亲亲手持剑,交递到他手中。
毕竟是经历过更多世事之人。锦觅遥望天际,对棠樾道:“小鹭……已至今日,莫要让小鱼仙倌失望。”
棠樾握紧剑柄,指骨攥得发白。他抬起头,恍觉这逼命而来的漫天神雷,像是史官倏忽落下了极狠辣无情的一笔。
“棠樾。”他郑重自称,只手融去长剑外的锁剑寒冰,向着断壁残垣中的一抹雪色,蓦然按剑行礼。“——愿为天帝陛下,涤荡诸恶,效死于前。”
……
潜渊殿。
“让开!”
墨色长剑闪着幽幽冷光,从剑刃上迸出一道刺骨寒芒。墨鲤一手执剑,剑尖在地上拖曳出醒目划痕。另一手凝起灵力,抗衡殿中所布封印。
剑锋抵住守门天将冰冷发亮的甲胄,墨鲤黑发高束,眸中腾起近乎暴怒的火焰。但他手腕仍稳,剑刃只精准切进银甲中,距他气管咽喉,仍有半寸。
“我帐下的兵,竟然持刀拦在我要走的路上。——我再说一次,让开!”
而剑下之人,却只是回复:“陛下严令,不许太子殿下离开潜渊殿,属下不过奉命而已。”
墨鲤攥紧长剑,眼中杀机毕现。他缓缓攥紧剑柄,万分克制地深深呼吸。正待再言时,一道清越女声插入其中,蓝衣仙子静静地立于潜渊殿前。
“太子殿下。”邝露淡道:“您若执意违令,请先斩上元、再踏天门。”
殿外光芒漫入,数步之遥,如隔天堑。
“邝露姐姐……”墨鲤怔然片刻,颓然垂首,握剑之手松懈下来,他的语气极为疲惫。“为什么……我总要躲在哥哥的羽翼之下。五千年前,哥哥一力承担、锵然玉碎,换得洞庭三万水族、一个鲤儿。……如今我已有回护他的能力,却又只能敛翼求存、无用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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