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里针(《苦茶甘味》的现代版)作者: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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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上的光迅速熄灭,吴清义站在电视前,心里的迷惑更胜身体不适的感觉。诚然黄墨是个古怪顶透的人,在冒犯过对方的如今,应该会受到严苛的对待才是。然而他却被安置到独立的居室,舒适的环境,便连□……似乎也没有过份强迫自己的意思。他赤足在微冷的砖地上慢慢步行,越想越是猜不透对方到底想在他身上得到甚么。黄墨为何会对他产生兴趣,至今仍是一个谜团。不过在那双阴冷的眼睛注视自己时,吴清义不知为甚么从应有的害怕当中,又生出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前期做准备工作的时候,把目标档案看得太多遍了,才会产生这种错觉。
或许他应该先去冲个澡?
「今后要怎么办才好呢?」热水冲刷上身体的时,眼前冒起的雾气自然亦把一切模糊起来。
就洗到小腹的时候,吴清义才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并没有同性的性行为,而出现任何教官说所说过的,有关抗拒、排斥的心理。他心里奇怪,却又说不出一个所以来。在泡沫在身上遛达之际,那种舌头抚擦上肌肤的触感似乎亦牢牢储存在记忆当中,久久不能驱散。
吴清义不确定这会否就是黄墨对他造成的心理阴影。可出乎意料地,男人的手指和嘴巴的触感却又很难使人感到讨厌。或许吴清义便连性向也像他本人一样,总是摇摆不定、随波逐流、由时而变的。
所以他才会存在于此时此地。
「沙啦,沙啦。」吴清义把热水拨到脸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他所能管的事,亦只有保住性命,完成任务,平安归去便是。
这亦是上级对他仅有的期望。
吴清义扭上花洒,说上浴泡,再走到房间当中时,里头又多了位不速之客。一个长相温文的男人就待在他的起居室中,手持着一个与其格格不入的托盘,一见了自己便微微点头。
「啊,是你。」吴清义也认得他,他是黄墨麾下众多没名没姓的手下之一。
「是的,是黄先生让我来照顾你的。」对方也就微微笑了。那副银框眼镜似乎受到盘上热碗冒出的蒸气侵袭一般,镜片上厚厚的盖了一重雾气,也就教人看不清来者是眼神是友善的,还是如同常理般略带嘲讽。
「照顾我?」
「对啊,黄先生吩咐下来,让厨房熬点鸡汤给你喝,对感冒有好处的。」似乎是刻意减化黄墨的身份般,在吴清义面前,那人绝口不提任何帮中的术语。甚么老大、爷啊、大哥啊,似乎只是那些电影人胡编乱做的话语。若不是知晓自己身处于一个怎样的龙潭虎穴,吴清义几乎亦以为,在这里,黄墨仅仅就是黄先生而已。
「坐下来吧?」
像是在伺候一个最幼稚的孩子般,那人把餐具放好,又把椅子拉开来让吴清义坐下。当那口热汤含入口中的时候,吴清义亦无法遗忘当日在泳池中冰寒刺心的温度。只要乖乖听话就会被善待。他谨记这一点。至于自己的好恶……那只是次要的事。
10
「原来你到这里来了?」
黄墨说这句话时,纯粹只是一个感叹。然而听在青年耳内,却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只见青年猛然回过头来,一见到来的是黄墨,马上便收起了先时满溢的笑意,换上了一张平板僵硬的脸孔,猝然便挺直身体站立到一旁。
「墨爷。」
接而青年就像旁人一样恭敬地朝自己喊来。黄墨眉头一皱,不知怎的心里就是觉得不太舒服。他招一招手,便把青年方才逗着的狗给叫过来。黄墨弯身拍拍狗的头和背,一边便佯装随意地问道:「他们没告诉过你吗?你又不是帮里的人,用不着学他们这样叫。」
「啊,那个……」似乎察觉到黄墨的不悦般,青年慌忙便修正言辞。
黄墨把一切看在眼内,一边思量着自己是不是太过凶恶,一边便放软了声音道:「叫黄先生吧。」
「黄先生。」青年闻言也就乖乖地重复了一遍。
「嗯,以后就这样叫吧。」黄墨点点头,心里不禁觉得好笑。青年在他面前就像是个犯了过错的小学生般,只要严言正色对待,便会被乖乖收复。可说到让人生气的顽皮事,却是一件都未曾少做。
由是他亦伸出手去,摸了摸青年的头颅。
青年惊讶的表情亦就此收纳进他的瞳仁内,黄墨却佯装自己不当是一回事般,渐渐加重了抚摸的力度,不觉便把青年的头发都梳乱了。
「汪——汪汪——」
这时狗似乎不甘受到冷落般,使劲地摇起蓬松的尾巴,绕在黄墨脚边却在团团转圈。黄墨把手腾空出来,弯身捡了一个狗喜爱的玩具往远处一掉,那个黑色的身影便马上飞扑出去了。
「你喜欢狗?」黄墨人站在青年旁边,却故意把目光放远,竭力地维持这种平静的感觉。
「嗯,我家以前养过好多呢。我在房间里待着无聊,又听到狗吠了,所以便下来看看……」然而青年却似是误会了,本来是想要笑的,一督见他的侧脸,马上又警戒起来。「对不起,那个……我不应该擅自离开房间的。」
青年似乎把「好好待在房间里」的吩咐当成了必须严守的戒律,一边打量着自己的脸色,一边却在筹谋后退的路线。
黄墨并不喜欢这种战战兢兢、亦步亦趋的模样,然而想到导致这种局面的或许就是自己,一时也就生气不起来。或者好人家的孩子都是这样?禁不得打,受不得吓,黄墨一边在心里估量着下手的力度,一边也就小心地放轻了声音:「那也没甚么的。你当然可以在房子里自由走动。」
「汪!」这时狗又回来了,炫耀似的摆动着口中的玩具,两只眼睛乌溜溜地闪动着光。
黄墨拍拍狗的头,考虑了一下,接而又道:「当然你要到外头去玩也是可以的,不过最好就是让人跟着你去。」
「是。」青年仅仅只是答应了而已,并没有从中感受到任何愉悦的感觉。
于是黄墨也就沉默下来。其实这也难怪,把本来自由的人关进笼子里,便是偶然让他出来放风,对方亦不见得会对自己感恩戴德。然而说到要放开……
「啊,对了,它有名字吗?」就在以为会一直这样沉默下去的当儿,青年的声音却又徐徐钻入耳道。
黄墨低头,本来在脚下的狗大概是看到没人跟玩耍,摆摆尾巴,又凑到青年身边磨蹭。青年看着狗,倒显出一点高兴的意思,半蹲下来摸摸那小耳朵,便又问来:「它是甚么品种的?」
「是头土狗而已,还没有名字。」这狗块头大是大,可却不认生,只怕是不管用的了。黄墨垂下眼睛,心里已有一番打算。
不料此时青年又扬起声来,好奇的问道:「哦,我看也是。还以为自己见识得少,没想到你们有钱人也会养土狗?我还以为没有血统证明的都不能进门呢。」
「只要能看门就成了。」黄墨看着狗亲热地舔着青年的手,虽然不太高兴,可亦没有表露出来。「它倒喜欢你。」
「啊,因为我家里也有养狗。或许是沾到味道了,它大概以为我也是同类吧?」青年已经笑着了,不过那表情落到后头,却显得有点黯然。
黄墨看着他的脸,也没多想,随口便道:「那就让你来养吧?」
「啊?」青年的眼睛圆瞪瞪的。
「你会养吧?」黄墨看着看着,突然察觉到青年的视线正对着自己的嘴唇。他猝然想起前事,不由得便把头抬起来,不再去看青年的脸。
11
「在看甚么?」后面一个笑声嘿嘿扬起,黄墨从窗户上转过视线,回头脸上尚能保持一贯的平淡。
「大哥你来了?」他点一下头,背着手便踏着从窗格子透入的光块,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座位处。
这时黄宣轻挑地笑了,自把自为地走到窗边,用手指摄起了一片百叶帘,轻松地便取代了他本来的位置:「甚么大哥不大哥的,这里还不是你说了算数?可别让你的小弟听到,不然吓得他们以为要变天就不好。」
「说甚么傻话的?」他闻言也只是皱皱眉,提起了一根笔敲着桌面,背靠着办公椅便朝自家的兄弟看去。「你来甚么事?」
「来看看你不成?」话是这么说,黄宣却没有把视线从百叶帘间转回来。那双细长的眼睛微微迭起,专注地看着屋下的一个小黑点。那是头小狗,正来回地在狗屋外踱着步,除此以外亦无甚特别之处。
黄宣等了又等,眼见再没有有趣的人和事会出现了,于是又把注意力从窗口移了开去:「是了、是了。我闲来无事就是不可以找你的。来,这个月的帐我都让人算好了。」
说罢黄宣便变出一本帐簿,稳稳当当地放到他兄弟的桌子之上。然而他人却不愿坐稳,手枕在椅背上,站到一边看热闹似的朝黄墨盯来。
黄墨自管不得对方在抓甚么蛛丝马迹,戴起了眼镜便径自摊开帐簿。那一行行小字在指头下扫开去,上面记的都是帮里门面上生意,正门正路、规规矩矩的,本也用不着去留心,偏偏黄墨却是一副要参悟通透的样子用功着。
那模样大概看来好笑,黄宣瞧了一会儿,不觉又开口嘲笑道:「你瞧你的,哪用得这么辛苦?电脑上敲个键就可以了,你偏要自己一一做来。」
他眼镜上泛过一片光,看了眼黄宣,又低头做自己的工作:「那东西我拿捻不好,怕坏事了。」
「你才多大,这么点东西就学不会了?」黄宣叹口气,摇摇头便道。「你哥我才比你大两岁,人却是好学多了。」
他知道黄宣就这样子,得意忘形起来,也爱别人夸口两句。于是边在心中默记所看到的几个数字,边又随口说道:「是,就算你厉害。高科技公司的社长,连那个甚么电邮你都会发了。」
「也是。」这么一来,黄宣便更是张狂地炫耀那满口白齿。
午后的阳光一片一片送到屋里,黄墨用着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房间内的人。他们似乎好久没这样了,霎眼看来也像是寻常的兄弟般,平日互相打骂讨趣,生气过后见了面,还是不得不原谅对方。有些人的人生就是这么简单,相对来说,世上的另一些人却总是要提防谈笑间会不会吃一颗子弹,又或者睡下了便不再看到明天的太阳。
他都忘了,小时候兄弟俩是否有过亲亲厚厚的时光。不过在父亲刻意的培育下,他们却是自小便学懂了自己应该站的位置。不是他不要的、不是他玩腻的,黄宣一件都不可以过手。对一个黑道头子的继承人来说,单是「分享」这个词儿,都是不应该碰触到的概念。有时候他也觉得黄宣苦苦巴望着的样子可怜,佯装厌了便把手上的玩具转赠对方。那或许就是亲情,不过更多的却只是施舍而已。
而这时他这个自小提防的对象就坐在他对面,得意地笑了笑,一边盯着自己的脸看,一边便伸手去抓桌子上放着的果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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