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性恋,又是个第三者,或许他的生存于世界来说根本毫无价值。雨点轻漫的打在鼻尖上,唐一川想起在那无数次的争吵中,总是愤怒地叫他去死的呼喝。其实只要忍耐便没有事了,对别人好,于别人有用,受到恩惠时感谢,做个听听话话的人便好。这样母亲便不会哭泣,哥哥亦不会怨恨,相安无事一家子的过,只需要忍耐这一个步骤。
即使被认为是废物,是死玻璃,其实都是一事之气之下的冲动发言,只要这样认为就好。转瞬间唐一川身边已擦过了好多人,废弃的车站指示板布满了锈渍,他拿着雨伞站着,像是在等一辆不会来的车。
这个时候又会想,自己是不应该出生的。
好多人都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通过聆听和倾诉,谁又解决到谁的问题?一直做着这份工作也感到很无力,正因为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所以有些时候也会遇上完全接不上线的情况。为什么会这样认为?为什么会这样想呢?努力的想去了解,到最后却发现即使理解对方的立场,却无法扭转那种看来有点危险的想法。
不过这样说来的话,其实自己也是一个伪善而危险的人。
嘻嘻。他一笑雨水更从黑雨伞上搧下来。
最后人都是为了自己才活的。
即使一脸温和的聆听着,用安抚的姿态提出意见,到头来也没有人能真正解决别人的问题。
「你怎么会在这里的?」不出所料,引人注目的原因出于出林翟风。
这是对方每日往返住所与工作地点的必经之路,唐一川是知道的,所以才在此等待。
「等你啊。」他用着笑容欢迎对方归来。
那为什么还要谈恋爱呢?或许,只是不想让自己变得无事可做。
便宜的纸杯盛着味淡的可可,还未到晚餐的时间所以快餐店里的人也不多,林翟风在另一头敲起桌子来,用过的纸巾湿淋淋的堆在桌面,虽然去接他可人还是湿透了。
应该带一把大点的伞,或者干脆就在火车站接他,心里猜量着各种可行性,唐一川感觉着室内的温度又提出建议:「你觉得冷吗?不如回家吧。」
「不。」林翟风默默的回答着,隔着纸杯只能看到他的眼睛。
不同于平时的情绪,感觉到对方其实愿意走却不想回家,归根究底都是想要自己先滚蛋的缘故。唐一川淡淡的笑着装作没注意到,一边又摸着纸杯上橙黄跳跃的点:「还是回家吧。」
过半刻人就要多起来了,淋湿了吹冷气也不好,要理由的话随便也有一个,他只是想要牵一牵对方的手,却连一个理由都没有。
回家。唐一川说得顺口溜似的,其实哪里也只会别人的家,设定了期限就会有人迁入,自己不过像偶然被发现的白蚁,除了拚命逃窜以外别无办法。其实他真的觉得自己比对方的女朋友要优秀,如果是做出成绩来便能得到资格的话,努力便不会白白浪费。
并不是觉得有趣,才去和别人抢东西的。
为什么自己会失去拥有资格?对方正在浴室中,而唐一川却像生了透视眼一样直直的瞪着门看。虽然也不一定要是林翟风,也许以后还能有新对象,只是在这一个时期的这一段往事,必定会在日后变成没有办法之下的遗憾。
如果突然来一场核子大战、世界末日,又或是不可预测的意外便好了,就好像当天在谷底一样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伤害他的说话林翟风随便都能说上几句,不过世上若是只有两个人,那么无论怎样说唐一川都不会有放弃他的余地。
「你最近都心不在焉的样子,没问题吧?」错误地把过时的东西覆盖在新数据上了,得知这个坏消息的同事神情诧异的回头,虽然震惊但却非常好笑的模样,唐一川绝对不会告诉她自己微笑背后的真意。
「没什么问题吧?」他故意瞪大了眼睛做出了古怪的表情。「如果是因为那天摔下山捡错了别人的头的关系,那样就糟糕了﹗」
唐一川一边说一边扮着骷髅头,果然同事马上便被逗笑了,尽管这并不是十分有趣的玩意。
其实也没什么好沮丧的,事情至今为止都相当顺利,由认识到上床的时间可能还会教旁人羡慕,毕竟林翟风本来就是一个异性恋所以亦不用过于心急。
「唉。」一边敲键盘一边开导着自己的感觉,实在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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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抵受不了才结束吧。一边为自己划下了模糊的界线,一边把乱七八糟的文件叠齐,顺便也把桌子清理了一遍,果然便心情大好,只是接下来却无事可做了。用太多的时间去考虑两个人的关系会形成假象,投入的时间越多越不可接受半途而废。坐在轮盘前纵使性命悬于一线,可也不愿意离场的赌徒也是基于同样心理吧。
抬头一看时钟他值班的时间经已结束,把明天要用的名牌和人名单点算好,又打电话确认过场地的安排。唐一川拿起自己的外套,接而便与自己熟络的孩子挥手作别。
各人都有各人的心事,真羡慕小孩子们能肆意发言。说来今日是林翟风与女朋友见面的日子,唐一川徘徊在路上左右为难,最后还是进了路边糖水铺的大门,原来他亦有不想回家的时候。
拿起塑胶杯走向无人光临的角落,若是人流甚广的日子店员绝不会愿意让他独占六人的桌面,总会被分流到边旁的位置去,偶然肩膀会被撞到而食物会在你头上擦过,这情况下必要使尽寒酸劲拚命的吃,不然便不能限在限时之内逃出生天。
可幸这是平日的晚间,除了四处流连的学生以外,并没有其他客源,以致他这样的独身客亦能受到欢迎。平常总是很不耐烦地等着落单的大姐,亦难得不忘黏上笑容。
这是一个讲求回报的世界,只要还有作用就可以留下。抢过来便好了,打定了主意便开始策划行程,搅拌着芝麻糊时,唐一川感到有人在对他笑,随着预感抬起头来,不料却看到当天那一张模糊的脸。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表弟。”那个人刚从外面进来,却一下子就瞄到他。
时间久了人的脸皮也变厚了,唐一川倒能若无其事的笑着和应:“是啊,什么时候从美国回来的?表哥。”
没有人会一直想当坏人,时间久了又发现利益相关的话,无意识地就会寻求他人的原谅。
——‘当日是我不对。’
唐一川按着点心盒的包装一边回味着对方的话,记得表哥比自己大七、八年吧,上了年纪的眼角皱得十分祥和,人是否到了某一个阶段都会改变?不想说当时是年幼无知,可曾经那么激动过的心情却似是不存在,啊,只是淡淡的回应,是有这么一件事发生过。
和林翟风也会变成这样的关系吗?对或错,原来分清楚以后也代表撇清了。记得当时也怨恨过默不作声的表哥,唯一的心愿便是他能开口承认两个人的关系,现在他说他错了,可对唐一川来说却变成了一个结果。
本来想说是扭转局面的关键,不过贬值了,在这么多年以后。
后来唐一川明白也学到了,狡猾地逃开的成熟。
男同志的恋情很难会顺利啊。想起表哥曾经这样感叹,原来这么多年以后他的习惯还是没改变,一不顺心便会烦躁的拉着头发,问到他的对象是谁,只换来一个苦笑。
‘有关系吗?’
那时表哥好像苦笑了。
以后想起时,就当是为了排解一时苦闷的对象吧。他这样说。无论多了解彼此都是没有用的,只是会更加清楚,这只是一个死结而已。
看来表哥的新恋情真的不太顺利。
顺利又原来真是那么困难。
若果是这样的话,尝试坦白一点好不好?因为是别人的事情,所以唐一川能很干脆的建议。
一定又是出于隐暪所以不顺利吧?历史总是在重覆,有时候看似能点通玄机,其实亦不过是出于经验。
‘那要怎么办呢?’
‘尝试在街上大喊爱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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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陌生人面前也不敢承认,那这段感情亦不过尔尔。
唐一川把玩着手上的牙签又苦笑,他终于明白街上怎么会有众多行为举止出人意表的白痴情侣,原来大家都有着一样的心情。
然后便慢慢的来,只要让对方感到安心的话,就是不走到最后一步也没有关系。
无需要再在走上绝路时,逼使对方作出决择。
表哥摇摇头。
『这怎么可能呢?』
然后闭嘴沉思,摸在嘴上的手不自觉地拉出干燥的皮,唇上使有一点血凝结掉,看起来是焦黑的颜色。看来是平日紧迫的用餐时间训练所致,在这样的状态下表哥竟能与自己同时解决掉桌上的甜品。
理所当然地,在那以后他们一同结帐步出店面。
『我就在这里上班,你有什么事也可以来找我。』
接收下对方的名片看了好一会,原来他在本地就业了,一直在这么小的地方里一同生活,唐一川竟然会不知道。
『还有的是,谢谢你。』
非常唐突地面前迎来一个怀抱,表哥的手把他抱得紧紧的,充份地用着力度表现激动的感情。
唐一川正想抗拒,突然表哥又松开了手,接而便拼命的往街的另一边跑去,因为西装都变得歪斜斜的了,所以显得份外狼狈。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呆,唐一川才突然明白,表哥可能接受了他的建议。
在那以后就会变得顺利吧?
因为有别人靠过来要用餐,唐一川便把占地方的空盒掉到垃圾箱里去。
果然只有静止或是过去的东西才能当成秘密,这种一直在流动的感情一旦被抑压,只能没完没了的冲击着封印,撞得头破血流的,并在破开的一刻死去。让谁来把盖子揭起吧?
手机的铃声却突然响起。
是早已设定了却一直没有响动过的声音。
好像拿着个他妈的奇迹。
「喂?」在快要错过通话时,唐一川按下了接听。
「你人在哪里?」这还真是一个新奇的问题。
「在街上。」一直被刺激的话,的确会对心脏不好。
「离家近吗?」问题却紧接追逼。
「有点远的地方。」既然他这样问,唐一川便补充了一点信息。「就在我服务的青年中心附近。」
「哦,这样啊……」本来正以为林翟风要说些什么。「家里没零嘴了,我想说你看到薯片啊什么的便买回来。」
结果却是无关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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