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线外不准企立 作者:二目
Tags:布衣生活
「是这样的。」罗洁诚用着非常认真的表情向对方一点头。
「啊,这样吗?」那位小姐自然也不得不回礼。「先生你是要送给女朋友吗?这样这边的宝石系列款式是最新的……」
罗洁诚把那些闪烁得犹如凶宅中的光管的宝石瞄了一遍,马上又摇摇头,结巴的向对方解释:「不,我想要些平实些的款式,就是滑滑的,只有个环的那种……」
「哈哈,先生,女孩子一般都喜欢花样多一点儿的啊,你这样怕不怕女朋友会生气啊?」这铺子成立的目的就是招生意的,逮到了机会又怎容得一张利嘴不说?那位小姐先生先生的叫,就哄着罗洁诚往贵价的钻石看去。「要送这些人家才会高兴的呢。」
「是,是这样吗?」罗洁诚糊里糊涂的看了一圈,一会儿又困惑的问到。「可是,不是有些是一对对的款式吗?」
「一对对的?先生你如果买两只的话……」这种一直持续的幼儿班对话,顿时教那位机灵的小姐也显得糊涂起来,她舔一舔唇,方才领悟出机要所在。「先生你的意思难道是指对戒吗?」
「嗯。」这时他才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服务员小姐倒是心领神会,那甜美的笑容一展,倒不能从角度上测量出是否真心:「你要结婚了吗?那真是恭喜你呢,先生。」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此时偷偷在他们背後监听的经理先生才松一口气。原来是个要结婚,难怪会这副模样。这是一件很奥妙的事情,似乎天下间所有将娶的,和快要当父亲的男人都被赋与了某种特权,就是做出了再怪异的事,仍能为世人所谅解。
「哈哈,对方一定是很漂亮的吧?如果是要选男女都合适的款式的话……」生意是要做下去的,那客套话自然只好让路,那双妙手一送,自然珍品尽现。
罗洁诚先生对着一堆陈列在眼前的锦盘,似乎花多眼乱,一时间竟然无从下手。
「嗯……」若是只能听见他声音的话,大概会以为罗洁诚正为着便秘而苦恼。
迫於无奈,那位漂亮的可人儿也只好从一些善意的提问中,获出必要的资讯:「你的伴侣是个怎样的人啊?」
如果她是问妻子的话,罗洁诚大可笑而不答,偏偏她所提出的却是个中性的字眼,这麽想来可能亦和自己有点关系,如此一来不答倒是不礼貎了。於是罗洁诚张张嘴,有点不好意思的开始评价:「颇好的,挺好的一个人。」
「认识了好久吗?」虽然还未得到合适的资料,可问题却是要循序渐进的。
「嗯,很小时候……啊,他还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罗洁诚边说边笑的,一边还忍不住跟陌生人分享对方的近况。「他现在还在美国出差,应该要两三天後才能回来吧?」
那位可爱的小姐看他已经有些年纪了,说起心上人又笑得那麽□,在替那位栽倒的美娇娘叹气之馀,亦不禁质疑对方到底有没有长眼睛,竟然选了这麽一位一看下去就很不可靠的丈夫。可二十一世纪,婚姻自由,别人的事情,她也不太管得上:「是这样吗?那麽她应该是个比较喜欢柔弱风格的人吧?」
罗洁诚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似乎也真的有这麽回事:「说来他挺喜欢软绵绵的东西的。」
「果然是这样呀?」女强人当然都是喜欢小白脸的呢。她眼睛都笑开了,只是顾忌到客人的尊严,便没有失声大笑起来。「那麽这边的款式一定很适合了,这款朴素而强调质感,造工也细,而且也不容易磨损,一直都很受客人们欢迎的。」
「嗯。」罗洁诚在那接连的专业解说之下,也只能像布谷鸟一样头点过不停。
如是者今天定下的生意额有望达成了。
「多谢光临,先生。」店门前的小姐鞠躬迎送。「祝你新婚愉快。」
虽然并不是真的要结婚,可是听到别人祝褔的声音,罗洁诚也不免显得雀跃起来。他一边珍重的抱着那个结了黄蝴蝶结的宝蓝色小袋子,一边腾出手来看看时间。
嗯,再过一些时候就是和李相如约定的时间了。
罗洁诚虽然想这次一定要好好拒绝他,可亢奋的心情却把这强硬的内容转化,就连跟这位老朋友的见面,也变得充满令人期待的乐趣来。他在街上左右晃晃的,一边极为兴奋,一边又极为小心,瞻前顾後的在水渠盖上跳起舞来,大概谁人也以为他是个痴傻的疯子。
可是他是真的疯了,否则不可能会看见这样的景象。
即便是一瞥。
张颂奇就在不远的前方,带着一个女子,亲腻的微笑。
38
他或许是迟到了,不然总不会落得如此狼狈,粗喘着呼吸吃力地推开这度薄薄的玻璃门。
大汗淋漓的人难免会臭气冲天,在这标榜休閒舒适的咖啡座里,不免是有些煞风景。加以他又神情恍惚的四处张望,若不是合时有人向他招手,待应们也只好礼貌地把他把请出雅座。
「学长,在这边啊。」李相如在软绵绵靠背的矮沙发上,舒适的喊出声来。
罗洁诚至此仍不免跌跌碰碰的上前去,好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喂,你是怎麽了?」误解了他的行为,亦属人之常情。「今天是吹什麽风的,你为了守时竟然会跑来?」
「哈哈。」为此他亦只能乾笑,摸着矮桌上的水滴,让李相如替他去买一樽柠檬汁。
那个袋子还好好的结着蝴蝶结,连同那里面的事物,不留一点摺痕,安全的阁放在他的腿上。若是想要,只要把它留下来就好,忘记这事,好避免那教人难堪的自愧。
其实不过是一个念头,罗洁诚却把袋子抓得更牢。
就害怕这,刹时凭空消失。
「嗨,你的东西。」那满盈的水珠一抖,震落在桌上洒滴如雨,李相如还是在那边嘻皮笑脸的,罗洁诚却只懂得盯着那个盛满透白颜色的瓶。
他动动嘴唇,正想说些什麽话。
——「我真是不明白你!事情都这样了,为何你还不跟他分手?」
分了?
似乎浑身的血液都被放到冰箱里去,冻成了猪红,即便是如此下场也仍滑稽可笑。
李相如阻止了他回头一看的冲动,带着审慎而能避祸的老道向他诉说:「唉,都是些小女生,说什麽麽男朋友的,看来是在教别人分手呢……已经说了好几个小时了。」
罗洁诚顺从的点点头,可背後那个神秘的世界,仍然一点一点的,渐渐往他这边刺来。
——「现在他都有第三者了,你还跟他在一起干吗?」一个压抑而尖刺的声音说。
——「你们不明白了,我……」接下来便是呜咽。
她们是不明白了。
罗洁诚把拿着玻璃瓶上的吸管,对面的李相如还是用着一副没有办法的样子在摇头,白色的吸管上是细黄的线,直直的导引着他去吸吮自己苦涩的回忆。
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
一定是他做了什麽不对的事,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罗洁诚又伸手摸摸检查袋子是否还在。
「不说这些了,看,这也是你的东西的。」李相如神秘的一笑,翻开背包把相册往桌面一推,做着再正常也自然不过的推荐。
他却在翻阅的时间苦笑连连,或许是一样漂亮的女孩子,或许头发上仍残留着优美的香气,用一双小小的手,紧抓着人海中自己的依靠。带笑,或者撒娇,无论怎样都是美丽的,年青的女孩。一点一点的攀扶上,此生的依靠,差着数寸的高度,显得脆弱无力的,教风一折便断。依到怀内,靠在颈侧,怎麽会舍得割舍呢?这可爱而柔弱的人,美丽而亲切的蔓藤。
真想全部都掉开不顾。
「你这是什麽表情,这可都是我和内人千辛万苦搜集回来给你的美女啊!」大概幸褔的人都想别人也过得幸褔,李相如紧张的把相册移了一下,一边就替他给圈点起来。「这个好,这个更好……」
单凭外表就可以得到幸褔了吗?
他想要发问。
最後却只是检查了一遍袋子的位置。
——「你说,你说凭什麽理由还要留在他的身边?」
其实谁又能说得清楚。
即使是一看便明白这是什麽回事。
「嗯,这个也很好,那个也不错,三围……喂喂,你自己也下点功夫选啊?」李相如开始在另一头催促。
「嗯。」他本来就是为了拒绝而来,带着某种下定决心的证明。
其实所有人都在笑,温和而明媚的笑容,有什麽不高兴的,应该快快乐乐的去面对。本来就……
罗洁诚摸着相册的边缘,然後一翻,把它盖上了:「李相如,其实我今天是来告诉你,以後不用拿这东西来了。」
「嗯?好啊……诶?」李相如正是看得专心,不料这晴天响雷竟然会打在自己头上。「你说的什麽?这些都是我们的苦心啊。」
「你和妈妈做的事,我都知道。」实在是用心良苦,他一边敲着桌子的边沿,一边看着那叠厚重的册子微微颤抖。
顾不得仍在公众场所,李相如仍带着一脸可惜的表情,只懂得连连哀号:「既然知道了,那又为什麽?」
罗洁诚想了一想,一条笑痕在脸上闪现。
「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诶?这个是暗恋吗?」李相如吃惊的张开嘴,差点儿教入口的咖啡都倒流出来。「对方知道吗,要不要我们替你去表白?对了,你还是不要出面才好,不然准会吓怕人家的……」
这麽多年来也不见他有这种迹象的,难怪李相如也跟着紧张起来。
「嗯,是对方先说的。」虽然是这样没错……
——「你们又怎麽会懂得?」
「哦……很丑的吗?」若是可以,李相如大概打算把那位的验身报告也拿来看看。
「长得不错。」罗洁诚用着手指又沾瓶上的水珠,一下子就全都滑了下来,只留下一行行痕迹。
根本都没有关系。
李相如困惑的点点头,那眼神一偏的,竟说起不祥的话来:「不会是患了绝症的吧……」
「诶?」
「不,没什麽。」李相如掩掩嘴,就把那些混话都抺了开去。「这麽说来,你是以後也不用不着我们多事了吗?真好,应该会结婚吧?」
「不,应该是不会结婚的了。」他回应了对方最关心的问题。
「怎的?为什麽?」李相如自然是用着那一套目定口呆来表现他的惊讶。
「不为什麽。」罗洁诚倒是说得平静。
接下来自然是比空袭日本更为激烈的轰炸:「不为什麽?你倒说得轻松!为什麽不肯和你结婚,都答应交往了还不是以结婚为前题的吗?你也不想想你已经多大了,能跟年轻人耗下去吗,若是人家只跟你玩玩的……」
对此,罗洁诚只是笑笑而已,就在深沉的灯光下,按着吸管专心的吸吮着柠檬汁,一点点的,嚐着那不太可口的滋味。
总有人懂得回答这问题。
——「可是因为我爱他啊。」
39
黄昏的时候还没有看到太阳落下来,天空就突然像关了灯一样熄灭,大约是设定的时间到了,一到七点,门铃就间断的响了起来,一如他当日所约定的一样,张颂奇就站在门外等着让罗洁诚去开门。
车辆在天桥上行走的震动即便是遥远亦会传来,罗洁诚接过了他的行李滚滚的拉开,那双皮鞋就乖乖的停在鞋柜以前,那个特定为它预留的位置,於是以後便是无声的行走跟随在滚滚轮声以後,手的主人间中还会佻皮的一逗,就落在罗洁诚鬓角之上轻慢的点点。
罗洁诚也笑了,笑着的回首。眼前是一个幻影,在未明的灯下,轮廓模糊。在将醒未醒之际,或许会以为是鬼而猝然惊呼,可罗洁诚总在清醒的时候看见张颂奇,所以也并没有大惊小怪。
在昏暗中走着,渐渐地感到不适的却是对方。张颂奇大概是皱着眉头说这话的,只是灯光不甚分明亦不用太过在意:「你怎麽不开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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