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十年一梦 作者:檀英倚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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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拔出古刀,“手伸出来。”
吴邪仍然不动。
张起灵叹了口气,主动伸手去握他的手,“吴邪,听话……”
谁料一直静默出神的少年像猛然惊醒一样,还未等他的手伸过来便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然后努力向床里面挪去,手腕在铁锁的钳制下挣扎出更加触目惊心的伤痕。
张起灵脑子里“嗡”一声轰鸣,一颗心直坠冰窟。
吴邪……竟然害怕他。
张起灵不甘的伸手抓住吴邪的双肩,阻止他继续向里躲,哑声道,“吴邪!看着我!”
少年一惊之下更是恐惧,瘦弱的身体在他手下颤抖的像是秋风萧瑟的落叶。
张起灵心疼欲死,“不要怕,不要怕,我绝不伤害你,昨天……我是有原因的,吴邪,你听我说——”
少年深深的低头,张开嘴,用颤抖的声音小声说,“滚……”
“吴邪!”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张起灵心慌意乱,手上也不觉用力,“不是的,我昨天——”
屋外忽然传来几声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张起灵的话戛然而止,他放开吴邪的双肩,慢慢直起腰背,脸上恢复了淡然无痕的表情。
张如练推开房门,“长老们找你,在大堂。”
张起灵回头看他,淡淡的应了声,“知道了。”
张如练仍不走,“你怎么会来看他,莫非……余情未了?”
张起灵用力咬了咬牙,声音仍旧是冷的,“我来确认药剂的效果,他对张家来说不是很重要吗……”
张如练紧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才慢慢道,“那你快点吧。”
张起灵点头,“随后就到。”
他仍旧立在床边,待张如练走远后才侧头看吴邪,吴邪对两人的对话并无反应,就像没听见一样,只是安静的低着头。
张起灵已来不及说什么了,他无声的叹了口气,抽出古刀小心的伸过去,怕伤到吴邪所以不敢用力,连换了好几个角度才打开了铁锁。
同样斩断脚上的铁锁,那锁链应声而落的瞬间,张起灵俯身装作去接它,趁机附在吴邪耳边,只来得及在铁链刺耳声音的掩饰下小声说了一句话。
“要相信我。”
吴邪仍旧低着头,嘴角却浮起嘲讽的笑意。
张起灵并没有看见,他直起身来,眼睛一直盯着吴邪扎着白布的手臂和青紫的单薄手腕,克制着自己不要伸手去碰他。
他最后深深的看了吴邪一眼,转头走了出去。
天色微凉,昏暗的晨光中,张家百岁的古旧长廊显得过分长而萧索,张起灵顺着陈腐的雕花廊柱一步一步向前,仿佛永远也走不出去。
他的一生,也要永远的埋葬在这条看不见出口的长廊里。
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跟这座张家古宅一起,腐烂枯朽。
他的生命原本就不该逃得出这种结局,无论他身处何方,他的灵魂也只是在这承载了他儿
时悲辛的老宅子里,永无出路的徘徊,徘徊,直到化为孤魂,直到连那孤魂也消散在精美古老的廊檐里,变成这座古宅的祭奠贡品。
他奔逃一生,也无法踏出一步。
这是他的命运。
可是吴邪不该。
他仿佛能够预料到一样看得见那结局,在这宅子外面唯一一个向他伸手要将他拉出这里的孩子,是他的救赎,是他的希望,是他地狱般陈腐昏暗的人生中,唯一一束温暖的光。
那孩子很有勇气,也很强大,但是胜不过千百年之久的命运,那是远非人力所能及的,不是靠什么信念毅力就可以扭转的力量。
那是世界之巅。
无法抗衡。
而他现在在做的,就是不肯放开他的手而在与命运抗衡,他确实倾尽全力,他也确实是握有胜算。
可是同时,他也知道那结局。
他并不能拉着这只温暖的手逃出地狱。
他只会在沐浴阳光的错觉中原地踏步,直至死亡。
这是他的结局,他一早就知道的。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命运的钳制下挣扎开一条缝隙,将吴邪为了他而伸进来的小手推回阳光里去。
没错,他死都不想放开他。
但是为了吴邪,他会松开的,松开自己已经腐烂变质的手,缩回黑暗,而他徒劳无功的反抗,命运将会十倍百倍的回敬在他身上。
不过没关系,他靠着手上残留的那一点点温暖,可以满足而幸福的熬过漆黑无光的岁月,熬过业火焚烧粉身碎骨的痛苦,直到殒身地狱,化为灰烬。
足够了。
他想,他的人生中曾有一刻确确实实的紧紧握住过他的手,已经足够了。
他只求他安好,别无他愿。
他的余生,他的人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将跟这刀刃跟这古宅一起冰冷的腐烂枯朽。
而只有这个愿望,是鲜活滚烫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云烟
天气很差,阴云积压在张家邸宅上空,张起灵推开大堂古旧的大门,暗沉无光。
里面几个黑影,悄无声息的坐在长桌两端,此刻都看向他,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阴谋。
张起灵淡淡的回视他们,将门在身后合拢,悄然的扣上了木锁。
长老们将压制的过程一分为二,他早先从张如练那里就得知了。
除了那管绿色的药水,一定还有一剂在他们手上。
张起灵绑紧袖口,深吸了口气,慢慢走到长桌首座。
他不想浪费时间,“药呢?”
长老们神色微动,短暂的震惊过后,其中一人平静道,“等到了抽离的时候,我自会拿出来。”
“我现在就要。”
“张起灵,你想干什么?!”
张起灵并不打算拖延,他将古刀抽出来,慢慢擦拭着乌黑的刀身,“不摆脱你们,他就永无宁日。”
“他?你说谁?”
“两个选择,要么把药拿出来,臣服于我,要么,就死。”
几人发出了嗤笑,“就凭你?!我们几个且不说,你在张家邸宅杀人,以为自己能走得出去吗?!”
“那你们以为我这些年在外面,真的就对这宅子里的人,一无所知吗?”
“你说什么?!”
“等你们打开这扇门,张家,就要变天了。”
“你想得美!我们数年来一直盯着你,你的势力不可能——”
“那如果,我手里有张家唯一一剂药呢?”
长老们忽然噤声,沉默许久之后才道,“原来你跟我们也没什么区别,一样是利用那孩子。”
张起灵并不辩驳,“想来你们也知道情势了,若还想保住性命,就把药给我。”
“反正目的相同,抽离之时我们会拿出来的……”
“啊差点忘记了,抽离用的是什么方法?也是药吗?一并给我。”
长老们并不设防,将一瓶药水掏出放在桌上,“这是药引,但是我们还需要——”
话还没说完,张起灵猛的出手,古刀如风扫过,将药瓶击的粉碎。
药水落在地上斯斯的冒着白泡,顷刻间便渗入土地。
一众张家长老全都愣住了。
张起灵悠然的收回古刀,“那么这样,还能抽离吗?”
“张起灵!你疯了!这是唯一的药引,我们耗费了几十年才做出一剂!你疯了吗!!你竟然——你竟然!!”回过神来的众人疯了一般向他怒吼。
张起灵恍若未闻,“现在,把压制的药给我。”
“你——”愣了许久,长老们忽然明白过来,“你从一开始……就不想抽离‘门’,你……你竟然不救张家,你是为了吴邪!!”
“再说一遍,把药,给我。”张起灵竖起刀刃,神情冷峻,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休想!”长老们猛的向他冲过来,杀气暴涨,气势凌人。
张起灵无动于衷的一挥刀刃,“看来,你们是做了选择了。”
沉默的厮杀。
屋外残云风卷,张师禹带着张起灵的人不作声的将张家府邸掌握在手心中,并不多么难,张家人活了数百年,权利的交替,朝代的变迁是历史进程,反抗并没什么意义。
何况,已是大势所趋。
张师禹让人斩除了少数几个持久抵抗的人,并不犹豫,他站在院子中间,严密的部署着人员,虽然并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但是在城府颇深的张家人中,一刻都不能疏忽。
“先生!先生不好了!”有人急匆匆的从后院冲过来,脸上焦急万分。
张师禹看了看他来时的方向,心下一沉,“怎么了?!”
“您让我们去照顾的那个吴家的孩子……”
“怎么,没找到吗?!”
“不是……”那人抬头看了张师禹一眼,神情非常犹豫。
“快说!”
“他心口插了一把藏刀,人已经没气息了。”
张师禹猛的睁大眼睛,“什么?!”
而此刻,空旷的大堂内为数不多的桌椅屏风已经在快如风的刀刃下变得粉碎,阴暗气氛中,大量的血泼在冰冷地面上,一片暗红。
这血有些是长老们的,有些则是张起灵的。
沉默厮杀的男人对身上的伤口不闻不问,独自斩杀了几人,眼神表情如地狱修罗,仿佛连目光都能杀人。
他的后肩插着一把尖刀,甚至来不及拔出,刀柄随着他每一次的挥刀微微颤抖,难以想象的痛楚从没入身体的刀尖上传来,张起灵无暇他顾,大腿和腰际都在流出鲜血,衣服已经被割得支离破碎,露出满是鲜血的胸口,黑色麒麟被血洗得更加分明,狰狞的姿态犹如活物,嘶吼着趴在张起灵肩上,露出嗜血的爪牙。
血液浸透了衣服,从破碎的衣角上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张起灵牵动了腿上的伤口,大量的血液热热的涌出,让他的行动微微迟缓,躲开了从后而来的袭击,却正中侧面的偷袭,整个人撞上岩柱,殷红的血从头上流下来,进入他的眼睛,他勉强撑着古刀站起来,双目赤红如同恶鬼。
煞气凌人,但是他撑着古刀的手却止不住越来越频繁的颤抖。
他紧紧咬着牙,也无法阻止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
被砍得不像样子的男人发出沉重的喘息。
剩下的长老只有两个了,样子也颇为狼狈,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略略困惑。
张起灵的状态不太对,他的脸都开始扭曲。
支撑不过十秒,他的手忽然一松,扑倒在地,整个背部剧烈的拱起,扭曲的像只异兽,身上原本已经止血的伤口重新崩裂,他呕出血液,手指向外翻着,青筋毕露。
从头到尾都在剧烈颤抖。
偏偏……是这个时候……
张起灵目眦尽裂,挣扎着要爬起来。
怎么偏偏……是现在……
拜托了……再晚一点……再给我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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