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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正视着他，收起了鄙夷的态度，轻轻地说了句——还不赖，然后一步步走近，直到被铁栏所阻隔。

　　——我承认你，就加入调查兵团吧。

　　男人的话，让他的世界明亮了起来，他仿佛又再次回到了当初，那个追着队伍的时候，又再次看到了自由的光芒。

　　——艾伦，尽量做出你不会后悔的选择。

　　披风被风狂暴地吹起，他们奔驰在马上，那个时候无端相信着，相信他们会胜利。他看着利威尔的背影，光芒从前面照射着，让那身影变得有些虚幻起来，却也不禁让他信服，相信男人所说的话是真理。

　　他做出了选择，却后悔了。

　　只有他一个人被救出，前辈们的惨状深深映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

　　可是他活下来了，多么卑鄙可耻地活下来了。

　　下着大雨，他在利威尔转身的时候，抓住他的后背跪了下去，利威尔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眸。

　　自己是被憎恨了吗？

　　拥有这些过去的，真的是自己吗？为什么此刻倒像是看着别人的事。

　　——艾伦，艾伦…

　　水中传来声音，那是在呼唤自己吗？艾伦…是自己的名字吗？

　　对，那是…我….的名字。

　　终于在被巨人同化之前，回想起了自己，艾伦猛地睁开眼醒来了。

　　头很沉重，里面嗡嗡作响，记忆也一片混乱，艾伦竟然不知道自己为何躺在这里，而不是家中，过去和现在的意识重叠着，分不开。

　　在如此无助地时刻，被阿明从床上扶起来。

　　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景象，房间里有很多人，可是熟悉却又陌生，他竟然一时想不起他们是谁。

　　很长很长的时间里，没有人说话，气氛几乎让他窒息。

　　冷峻着脸的男人坐在他身边，深深看着他，让他混淆的记忆渐渐变得清晰。

　　“利威尔兵长…”艾伦尝试呼唤对方的名字，深深刻印在自己心中的名字。

　　然而那双眼眸却只是静默的看着他，半响才说了一句“小鬼，你记得你干了什么吗？”

　　——干了什么？

　　巨人化的目的是身体像阿尼那样硬化，他抱着那样的目的巨人化了，但是之后的事，他却完全不记得了。只是如果实验成功了，韩吉分队长应该会兴高采烈吧，眼前她没有这么做，很明显，实验应该是失败了。

　　低垂下眼眸，摇了摇头，等待着发落。

　　一屋子的人都欲言又止，三笠紧紧盯着艾伦的脸，阴郁的表情写满了担心。

　　沉默了良久，利威尔只是冷静地命令道“以后不准再巨人化了。”

　　“为、为什么？”艾伦抬起眼，正对上利威尔的目光，那目光中竟然有着不易察觉的哀伤，和平日的利威尔完全不相符，然而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利威尔吧，就算拥有强大的力量，也只是一个有着担忧的人类，也会为了心爱之人感到悲伤。

　　艾伦心头一热，鼻子却酸酸的，有些想哭“如果不能巨人化，我还有什么价值呢？”他直言不讳地问着。

　　“以后你就是我们手上的一张牌。”利威尔明白了艾伦的意思，淡然地说。

　　“牌？”艾伦反问着。

　　“就算你什么都做不到，我也绝对不会丢下你。”利威尔接着说了下去。

　　“先来说说你巨人化之后的情况吧。”韩吉接过了话题，艾伦一共巨人化了三次，第一次是15m级别，能够沟通，拥有很强的智能，能够搭建积木一样搭建出简易的房屋，还在地上写字，可是写到关键的时候中断了。再一次巨人化，就变得有些不受控制，第三次巨人化，完全无法沟通，把自己搭建的房屋完全毁坏掉，拖出来的时候也和巨人连接在一起。

　　只能说越是巨人化，艾伦就越倾向于巨人。

　　“另外，你昏睡之前告诉我们一件事，你可能忘记了，但是我觉得很重要。”韩吉接着说着“你说巨人可以依靠吃来获得被吃对象的能力。”

　　“被吃对象的能力？”艾伦扫视了一圈屋内的人，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凝重。

　　“是的，这件事我是你从莱纳和贝特霍尔德那里听来的，再过段时间我就去汇报给艾维尔。”韩吉继续说着，话题却突然转折“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艾伦，让你吃掉女巨人，是我们的上策。”

　　“什么？！”吃掉阿尼？开什么玩笑…艾伦睁大了眼眸。

　　“那个训练兵不肯提供更多的情报，而她硬化的能力是我们必须的，另外根据三笠所述，唯有吃了她，你才能获得控制吃人欲望的能力，所以…”

　　“所以你们要草菅人命吗？”艾伦不禁愤怒地看着韩吉的脸。

　　然而对方脸上完全没有平时的笑意，严肃地对艾伦说“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太晚了，在你昏睡的这三天，三笠已经动手了。”

　　——已经动手了？

　　艾伦难以置信地看向三笠，对方从阴郁的表情里挤出一个笑容“放心吧，艾伦，知道你醒着的时候不肯吃，我们已经在你睡着的时候喂给你吃了。”

　　——阿尼的血肉在自己身体里？？？

　　艾伦猛地扑到床边，胃里翻江倒海，他禁不住再次干呕起来。

　　而利威尔就这样看着艾伦，一言不发地看着。

　　正是因为深爱着，才会选择缄默，就仿佛这样才不会被对方所受的伤而刺痛，即使早已千疮百孔。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　　

 

　　☆、22

 

　　时钟旋转着，无法停下，歇息的时间戛然而止，战斗再度开始。

　　“都看懂了吗？艾维尔的指示。”利威尔看着他面前的年轻人们，目光在艾伦的脸上停了下来，对方抬起眼，却没有像往常那样信任地点头，而是不适地转开了视线。

　　“那就好。”利威尔把信件放在火上，信件被火苗舔舐着，慢慢吞噬。

　　他们连夜离开了据点，隐藏在森林中。利威尔背着力气耗尽的艾伦，三笠竟然没说什么，他们一起等待着夜幕降临。

　　一切都是按照计划在进行，艾伦却比往常要沉默很多，趴在利威尔的背上，时而露出落寞的神情，只是利威尔没有时间去照顾他的心情。

　　夜幕降临后，森林里传出虫的鸣叫，新的利威尔班屏住呼吸等待着，而深夜中随着人的脚步微微晃动的油灯，仿佛鬼火一样摇摇曳曳，接着来人的光，他们看见一个肥胖的男人带着一大帮商会的人悄悄围住了据点，透过窗户看向已经人去镂空的据点。

　　反复看了很久，确定里面真的没有人之后，才骂骂咧咧地离开。

　　“好险。”萨沙送了一口气。

　　“果然商会被宪兵团收买了。”康尼有些不爽地说着。

　　“你们就在这里扎好帐篷，今晚我守夜。”利威尔把艾伦从背上放下，示意三笠好好照顾他。

　　艾伦在他背后伸出的手，他却没有看到。

　　寂静的夜晚里仿佛只有虫鸣，艾伦猛地从梦中醒来，不断干呕起来，他是吃了阿尼啊，那个教他格斗术，淡然面对一切，却是个好人的阿尼啊，怎么会这样。

　　冲出帐篷，俯身地上，再次哭得一塌糊涂。

　　“艾伦...”听到了利威尔的呼唤，艾伦抬起眼，抹去自己脸上的泪痕。

　　“什么事？”艾伦听到自己的声音十分的平静，甚至是学会了冷淡地那种声音。

　　“对不起。”利威尔的道歉让艾伦睁大了眼眸，然而现在道歉又能改变什么呢？

　　“那不是兵长的错。”声音干涩地从喉咙里挤出来，也的确不是兵长的错，艾伦却不知为何觉得会变成这样都是自己的错，是他不该向利威尔告白，如果利威尔舍弃了他，他或许更加痛苦吧，人都是自私的，自己也是同样。

　　那么阿尼就应该被他吃掉吗？艾伦找不到答案。

　　月色之下，守夜的男人走近了艾伦，蹲下来，双手捧住艾伦的脸，抬起艾伦的头，然后轻轻和他额头相抵。

　　“兵长？”艾伦小声问着，看着眼前那双深色的眼眸，几乎要忘了自己和他会被104期的同伴看见，在几近的距离下，微微眯起迷蒙着水雾眼眸，在吻上之前，模糊地看着利威尔眼中自己的身影，渐渐地和利威尔交叠在一起。

　　——别离开我。

　　在暗夜之中再次恳求着，苦苦恳求着。

　　——艾伦，你有思考过，这个世界为什么存在吗？

　　金发女孩阴郁着脸，蔚蓝的眼眸里满是阴霾，她的话让艾伦一怔。

　　这个世界为什么存在，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正因为它存在了，自己才会出生，然而这个世界如果是为了毁灭人类，亦或者为了谁的恶作剧而存在的呢？

　　也许有一些人正如同神明一样看着这样的闹剧上演，兀自笑着，拍着手，为他们的牺牲叫好。

　　——你觉得这个世界还有希望吗？

　　当时莱纳和贝特霍尔德如此问尤弥尔。

　　墙外，他们的故乡又是哪里？

　　明明是背叛者，为什么还要做出正义的嘴脸。

　　“艾伦，你在想什么？”利威尔的声音把艾伦从思考中拉了出来。

　　两个人围坐在篝火旁，看着火焰不断窜高，木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在想他们说的话。”艾伦感受着此刻若有若无的依靠，轻声说着“阿尼，莱纳，贝特霍尔德，他们是不是真的是坏人。”

　　“你还在思考吃了那女人的事吗？再怎么思考结果也不会变了。”说着无情的话语，利威尔却伸手摸着艾伦的头发，柔顺的头发就像某种犬类的毛，总有一种温润的手感，而被他抚摸的少年，对于他的忠诚，也和犬类相似，会疼会哭，却不会离开，不会背弃，也许就算是把艾伦卖了，艾伦也会帮着他数钱。因此利威尔才曾经利用他的感情，逼迫他立下誓言，但是艾伦却早已打动了他，让他无法再继续强硬下去。他再也无法拉紧野兽的项圈，无法逼迫对方交出所剩无几的生命。

　　想要守护，想要珍惜。

　　他的手指在艾伦的发间轻轻抚着，揉弄着，像是在哄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这已经是尽了全力的温柔，除此以外他不知该如何去做。甚至他的言辞，依旧是残酷的。

　　在艾伦回答他以前，火焰突然噼啪一声熄灭了，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

　　“艾伦小心点。”利威尔低声说道，站起来挡在艾伦的前面。

　　黑暗中出现一个影子，影子慢慢地拉长，那是一个带着牛仔帽的男人，仅仅通过这样的影子就可以判定，是凯尼。

　　月光终于从云层间钻出，咧着嘴露出莫测笑容的男人的样子被照亮了。

　　“终于被我找到了。”牛仔帽的阴影里，折射出狩猎者的光芒。

　　“正好，我也想找你。”利威尔直视着那光芒，沉着脸回答道“然后杀了你。”

　　“杀了我？为了你身后的怪物吗？他没死还真是走了狗运。”凯尼面不改色地笑着，那异常锐利的光，似乎穿过了利威尔，看向了他背后的少年，令对方想起了曾经遭受凌虐的疼痛。艾伦咬住牙，想要上前，却被利威尔伸手挡住。

　　利威尔没有再废话下去，直接对着凯尼高速地冲上去，他至今都无法遗忘那个雨天，艾伦是如何被丢弃得连垃圾都不如，躺在冰冷的积水中，浑身的伤和几乎不成形的身体，硬生生撕裂着他的心。

　　连续躲过了几发子弹，过去的影像一直在脑海中盘旋着。

　　——你也是为了自己才杀人吧？就像我一样。

　　长刀砍过去的时候，被枪杆挡下，凯尼的声音不真切地传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