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剑三 羊花 藏唐] 作者:夜无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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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楼风身子骨原本就不好,一番折腾又废了武功,后来更是为了逃出城而自断右臂。再加上一路上风餐露宿提心吊胆,如今已几乎是奄奄一息,单凭一口气强撑着才逃了这么远。
此时正是平明时分,楚楼风已远远看到烟云古道的废弃城楼,下意识地夹紧马腹,却不曾想那匹马哀鸣一声,竟是四蹄一软,摔倒在地。
他如今身体虚弱至极,又不眠不休地在马上奔波了整整一夜,一时间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被重重抛在地上。
这一下摔得不轻,楚楼风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被跌散架了,那匹带他跑了一路的马儿亦是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显然是累垮了。他单手支着地面,却无论如何都撑不起身子,只一点一点地向前挪着。
似乎有人从古城楼旁的建筑走了出来,他脑海之中的最后一根弦也终于崩断。无尽的疼痛与疲倦泛漫而上,他昏倒在了联络点的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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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楼风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是被一桶冷水泼醒的。
现在已临近腊月,天寒地冻,他猛地一个哆嗦,觉得身上的血肉好像都被冻住了一般,茫然地睁开双眼。
头顶是一片漆黑,墙壁上插着几支燃烧的松明,与种种稀奇古怪的器械。楚楼风颇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在某处牢房的刑房里,顿时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楚楼风?”有人居高临下地问道。
楚楼风大口大口地喘息,却没有说话,只挣扎着仰头。他本以为自己又落到了恶人的手里,却不曾想,面前站着的几个人衣上皆是镶着蓝边,分明是浩气盟的装束。
“唔……!”
那人忽然弯腰拽起他的额发,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提离地面。楚楼风尚在莫名之中,又猝不及防,不由呜咽出声。
“你是楚楼风?”
“是……是我……”
对方听见他承认,便松开了拽住他头发的手。楚楼风顿时又摔回了地上,瑟瑟发抖地在满地的冷水中蜷成一团。那人见他这般模样,不由有些鄙夷,朝身旁两人道:“应该就是他没错了。”
“好,”另一人点了点头,“去通知上面罢。”
那几人又低声交谈了几句,才将人拽了起来,架着往牢房中走去。楚楼风浑身冻得都几乎没了知觉,只无力地被拖着往前走去,颤声问道:“为何……擒我?”
“为何?”方才问话那人冷笑一声,回头死死地盯住他,“你们兄弟二人内外勾结,害李指挥被害,你倒说说是为何?”
“什么?!”楚楼风到抽一口冷气,如遭雷击。来不及思考更多,便又急切问道,“那我大哥……?”
“他现在还是代指挥,倒是多亏了谢盟主信他,”那人显然颇为不屑,恨恨地啐了一口,“不过现在既然抓到了你,也不怕他不认!”
楚楼风没有再说话,心中微微一涩,说不上是什么感觉。难怪自他逃出城去,裴台月便没有再派人来抓他,原来竟是默默地留了后手。
他在心中飞快地理着思路。首先他加入了恶人谷,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有据可循、有证可查。而在裴台月落入唐如晦手中之时,楚阳秋也曾帮他暗中查过,助他将人救出。这件事虽做得隐秘,却难保不会留下蛛丝马迹。至于李寒舟之死,也是确确实实与他有关,更有恶人谷事先安排好的埋伏,才几乎令那支浩气小队全军覆没,只有楚阳秋等少数几人逃了出来。
裴台月既然是不灭烟直属,掌管情报,散布流言那自然是再容易不过。楚楼风犹记得先前在洛阳城时,对方单凭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便将秦肆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更何况,以他先前所作所为,甚至无需特地编排,便自会有人将其联系起来,稍一深想,就足以给他扣上足够多的罪名。
而偏偏,那几件事都是事实,楚楼风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这流言既然是针对他兄弟二人,既然有关他的部分是真的,那便很难让人相信楚阳秋全然无辜。想当年他一封信挑得恶人谷里两败俱伤,如今裴台月也以简简单单的流言令浩气盟内人心离散。
——这是全然由真相架构而成的谎言,当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想得越是明白,楚楼风越觉得冰寒彻骨。棋差一着,满盘皆输,怪只怪他太过大意,到底还是小瞧了裴台月!
背心里猛得被推了一把,原来已是到了牢房门口。楚楼风一个踉跄被推倒在地,右边的断肘磕在冷硬的地上,几乎让他疼晕过去。
然而这一痛却也让他回了神,楚楼风的眼中刹那间划过一道近乎决绝的光芒。他勉强回身,仰头望向那为首之人:“我要和楚阳秋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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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五四.还施彼身
五四.还施彼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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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月前恶人谷中一番内乱,元气大损,被浩气盟趁机连下数城。如今唐如晦重伤,秦肆一家独大,倒也恢复了几分元气;反倒是浩气这边总指挥李寒舟战死,代指挥楚阳秋深陷流言,局势刚好颠倒了个个。因此,秦肆趁机挥军沿江而下,朝瞿塘峡攻来,指望一举拿下激流坞、不空关二城,为中路防线打开通路。双方隔着长江遥遥对峙着,战事一触即发。
激流坞据点的正堂里,气氛一片肃杀。楚楼风在烟云古道被擒之事,前一日已传到了这里,今天便将人押了过来。
楚家兄弟之事牵涉甚大,因此浩气盟的高层几乎都坐在了这里,甚至连七星之一,摇光坛坛主月弄痕也连夜赶来,与楚阳秋一同坐在正坐之上。
先前李寒舟身死,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指挥人选,恶人谷也没有给他们留出一点反应的时间,只得暂时将楚阳秋擢为代指挥,权以稳定人心。
然而没过几日,有关他兄弟二人内外勾结、故意设计李寒舟的流言也不胫而走,无一不是直指楚阳秋,甚至还有人说他觊觎指挥之位已久,此举不过谋权。
原本阵营之间,种种干扰视线的谰言并不少见,但偏偏这一回,传闻里所指的事件皆是有迹可循,并非单纯的诬妄不实。也正是因为此,在军师翟季真和天旋影皆出面为楚阳秋作保的情况下,浩气高层中依旧安排了此次当面对质,无论是定罪还是自证,但求以正视听,安定人心。
一阵脚步声自殿外传来,楚楼风被两个亲卫押着,踉踉跄跄地走进屋来。
因为身份的缘故,浩气盟对他还算客气,并无严刑拷打,甚至也没有镣铐加身。然而他如今武功尽废经络俱毁,身体极度虚弱,右臂的伤也没有好好处理过,脸色惨白如纸,看起来只剩半口气了。
“跪下。”
其中一个亲卫推搡他的肩膀,楚楼风顺从地跪了下去。寒冬腊月的天气里,他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中衣,整个人都瑟瑟地抖着。自始至终,他始终低着头,被长发遮住的面孔看不清表情。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了楚阳秋的身上,却见他只是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神色并无半波动。
然而坐在他身旁的月弄痕却听得清楚,自楚楼风被押进门内,楚阳秋便极轻地抽了一口冷气,屏住了呼吸,目光追着胞弟的身影,半点都没有移开过。
待四座里的窃窃私语声渐歇,她清咳一声,不怒自威:“有流言称,你兄弟二人内外勾结,暗害前指挥李寒舟?”
“并无此事。”
“呵。”
月弄痕那话问得直截了当,没有任何铺垫,直中主题。楚阳秋理所当然地否认,楚楼风却低低地笑了一声。
“楚二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月弄痕眸色微凝。
“我暗害李寒舟,为何要与他勾结?”
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讥诮,楚阳秋闻言,不由低喝一声:“楼风!”
“大哥莫非忘了,”楚楼风第一次抬起头来,微微勾着唇角,苍白的脸上荡着一抹锋锐之极的笑容,“我除了是你的弟弟,还是恶人谷十阶摧星邪尊。”
满座哗然。
此言一出,等于楚楼风完全认下了杀害李寒舟的罪名,亦是撇清了楚阳秋与与此事的关联。然而月弄痕却只是轻轻抬起手来,止住众人的议论,又道:“若是如此,为何你陷于裴台月之手时,楚指挥要亲自去救你?”
“救?呵,他想杀我还来不及——阁下与其问我,不妨直接问他。”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其实是因为楚楼风知道,楚阳秋虽是副指挥,却直属天旋影座下;平素掌管的多是情报往来之事,身边也自有一批亲信,行动皆不必向上请示,甚至无需同李寒舟报备。
而营救自己之事,定是十分隐秘,更不可能让许多人知道。旁人之所以觉得是“救”,不过是寻常思路,此刻冷不丁被说成是“杀”,他赌得便是这一分的迟疑。
只可惜月弄痕只摇了摇头,淡淡道:“楚二公子,你这般颠倒黑白,也未免太看轻我浩气中人。”
“若非他反手在恶人谷中陷害我,单凭杀了李寒舟之功,我又怎会落得如此地步?”楚楼风扫了一眼自己右面空荡荡的袖管,声音轻而缓,竟是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大哥,你当真是,大义灭亲,毫不手软。”
“你倒是把你大哥撇得干净!”忽然有人插言,原来是坐在月弄痕左面下手的一个中年人,“当时裴台月被恶人谷擒住,不也是他暗中查了许多,助他脱困?此事莫要不认!”
“这倒奇了,”楚楼风语调不屑,“他明察暗访,不过是怕裴台月与唐如晦联手……若不是我与叶天赐将人救出,今日在瞿塘峡,倒也没这一战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颇有几分道理,那人一时也迟疑起来。楚家兄弟二人的关系一直不算太好,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总不可能一装就装了这么多年。
然而话虽这么说,但楚楼风为楚阳秋脱罪的意图还是太过明显,屋中一时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良久,才有人问道:“那你为何要害李寒舟?”
“我本就是恶谷中人,既然有机会能干掉浩气盟总指挥,何乐而不为?”
“他可是你们兄弟的救命恩人!”
“那又如何?”楚楼风咬了咬下唇,忽然笑了。他抬起头,望着那人的面孔,一字一顿地说,“我就是想杀了他。”
“你……”
“我妒他天赋异禀,妒他左右逢源,妒他美满双全,妒他一帆风顺——他有的我全没有,我有的,他不屑一顾,”楚楼风低声呢喃,如同倾诉爱慕,“我恨了他那么多年,又怎会不杀之而后快?”
他唇边一抹淡笑,半是凄然半是狠毒,将那些幽暗的、见不得光的心思抖露出来。
年少时懵懂的初心,长大后青涩的爱慕——他喜他英武勇敢,喜他平易近人,喜他专一深情,喜他顺遂平安。
那是他小心翼翼护了九年的秘密,心底最柔软的一处存在。
他本以为自己此生都不会再提起那个人,却没想到绕了这么大的圈子,最终还是转了个圈,绕了回来。仿佛生生剜下心口的血肉、结痂的疤痕,扔在地上踩得稀烂,将那整整九年的不堪暴露人前。
他平素怕疼怕死、武功稀松平常,玩世不恭、寡廉鲜耻,从来都不像兄长那样优秀,得不到太多的青睐。所以他奢求也不多,一截寸长的陈旧穗子就能承载所有,如果还有什么愿望,那就是远远看那人一眼。
如今,记忆中的万顷花海终是凋谢殆尽,红衣银甲、□□白马的年轻将领也慢慢走远。他游戏人间、醉生梦死,承不起旁人太重的感情,所谓“真心”,不过酒后笑谈。
——虽然他最终还是收下了一颗心,却是狠狠戳了两刀,鲜血淋漓地还了回去。他以为他是在红尘紫陌中浪荡惯了的人,三千繁华、十丈软红,皆如浮云过眼,却不知这一切都是自作自受,伤人伤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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