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万千)借问人间为何来 作者:深山覺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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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心只求心无旁骛征战的军人,要的是一名能以棋换利的敏锐操局者;更需要一名能了解他的合作者。
小小举动,传递了诸多意思。他这么猜测,赌的是对方的个性。
看惯大风大浪,影只是俯首沉定道:「你这番说词,无法影响吾。」
千叶微哂,不做多言:「也罢。吾现在回去,情势如何?」
闻言,影脸色微滞,仍道:「军督令下,无人不服。」
「哈,弒道侯怎有可能放吾好过?」千叶早已看穿,轻声一笑,慢慢地自行离去。
影一愣,一同跟上。
◇◇◆◇◇
天际似明未明,窗外朦胧的光影穿过枝影钻入平静的室内,高贵的龙涎香气味旋空而绕。黄梨花木制成的案上,正冲沏着芬芳,只见天府院中调教得宜的仆役已手脚利落地为来人斟上第二巡茶茗,滚沸的强劲茶水在瓯中转动,顿时茶香清冽满室。
「来,清早饮茶提神,再饮一杯吧!」弒道侯面上带笑,竟是几分和气。
「多谢。」求影十锋沉静地饮上茶茗,听对案之人继续侃侃而谈,内心却暗自警觉。他前脚方探完紫微宫,后脚对方便来请人,只怕自己的行踪不够隐密,并且,对方必有自己尚未察觉的眼线。
自集境集权统一以来,天机、天粱等院殿形同俱废,天府院主所掌握的情报与权力,并不比烨世兵权来的小。自己仍是大意了。正当暗忖,不过多会儿,果然听见弒道侯不经意问起:「求影十锋,近日来破军府内谣传的讯息,想必也曾听过一二吧!」
十锋缓缓放下茶盏:「是。」
「有什么想法?」
「多日以来不见千叶先生,想必事出有因。」
「你的答案总是让人找不出破绽,不愧是从前天机院的好卧底。但是——现在都自家人了,有必要这么拘谨吗?」弒道侯表面褒奖一阵,不着痕迹地戳中对方心底痛处,又作若无事地叹吁道:「唉,这几日圣帝身体抱恙,不便见客,谅必你也想得急了。」
闻言,求影十锋指尖微微颤动,面朝对方细刃般的狭眸利光,力图镇定。
「求影十锋只愿克尽职守。」他定定道。
「老实说,破军府接纳残宗,是千叶传奇的建议,与吾无干。残宗是入了破军府,但我们之间恐怕还有磨合期。」
「十锋明白。」
「嗯,你很懂事。我坏话说在前,已定的事实,不要妄想改动,在什么地盘听谁的话,你该清楚。」弒道侯有意无意地提醒,又斟上一杯茶,忽然,外头传兵颜色严峻地闯入,低头在旁耳语,只见弒道侯面上凝重,似有急事,旋即起身,向着来人匆匆道:「罢了,今日不及细谈。改日再叙!」
求影十锋眼底带着疑惑,目送弒道侯远去,忽地,那临门而去的身影一顿,意味深长地道:「吾还是提醒一句吧,紫微宫——少去为妙。」言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语句窜入耳中,求影十锋颜色收紧,悄步离去。方出天府院外,道旁密林一阵骚动,上空玄色毛羽飒飒飞扬,十锋心神领会,拨开林叶,见到眼前等待的人影,不禁舒口气,唤道:「兄长。」
「想不到我在天府院的后苑找完关山聆月,你随后又被请来天府院了。」鸦魂上前几步,拍拍十锋的肩头,院内之事不先多问,一径关心道:「还好吧?」
「嗯。」既然被寻来此地,往后该顾虑何事,不言自明。两人目光相询,皆已颔首瞭意,彷佛在说,如今雄王无异身处囹圄,这条路并未停止,但愿天护残宗,静待拨云见日的一天。
「没事就好。」鸦魂不自觉捏紧十锋的手,直道:「十锋,不管如何,这条路,不会再是你一人,我们一起走。」
◇◇◆◇◇
天色已近薄明,蒙蒙的亮光正和煦散发温度,提醒周而复始的每一日,总有些同与不同。
行了半晌,千叶传奇慢下脚步,道:「这段路再下去乃是石阵,难再有埋伏,你先回去禀报烨世兵权,改在东南方等待。」
影闻言,心道此人竟料及军督的等待方位,却也不提,只提出建议:「东南方乃是远路,为何不走较近的西北方?」
「早前长空临时由西北方进入集境,」一言至此,千叶眸色略显黯淡,「吾推测,有一个人早得情报,认为吾乃为掩人耳目,故早在东南方等待。」
「是弒道侯。」影默契地道出谜底。
千叶传奇颔首:「他既然有心与吾一会,吾自当赴约。」
「先生——不曾担心万古长空?」见对方神色,影突然问道,带些分析意味。
千叶传奇淡淡地看了一眼,理所当然道:「难道破军府向来想针对之人,不是吾一人?」
影被堵个无话可言,看了一眼,点头启程。
一路上,他步履极快,却仍越不过心思飞快。只因方才那人,擅夺心机。
他也未曾见过,被破军府盯梢之人,还颇有自得之意。
真是一名奇特之人。
而此刻,集境东南方绿意盎然的大道上,确实一条人影自天府院赶来,高帽垂缨,凝神伫立。
他手上掌握的情报,向来是先取之机的关键,只可惜,对方的运气总是好上一些。他派出手下,对方有医邪护身;想拖延时机,军督却早派出影寻人。现在最后一关,他再受阻,也要亲自现身。集境,是他之基地,任何人想回头问鼎这块疆域,他必先候之。忠于自己,忠于集境,责无旁贷。
阴魅眸色随远方逐渐清晰的人影,却愈加泰然。
脚步落定,落叶簌簌翩飞,双方视线对峙间,毫不掩饰。
几十日不见,弒道侯气度一派深沉,面上却是敷衍的笑意,开口道:「久违了,千叶传奇。入境之前我们能在此会面,真是缘分。」
「确实久违,」千叶回以浅浅一笑,两手缓缓负于身后:「听闻这几日之内,院主也很关心在下,千叶甚是感动。」
弒道侯眉头扬了扬:「听闻先生这几日失踪,能情报不漏,也是厉害啊!」
「好说,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哎,那吾诚实一点。」弒道侯面色一动,沉笑道:「今日吾心情十分不佳,此路——不通了。」
千叶传奇目光宁静如定:「那千叶也诚实一点,院主可以选择一项做的到的事情,比如——让路给吾。」言罢,更是一步向前直行。
「耶,早说不通,何必着急呢?」弒道侯见状,立即似有若无的伸手一挡,掌劲待发,千叶立刻转步避锋,不惊不慌道:「看来院主是想给吾一些惊喜了?」
「就看你之造化了!」弒道侯不乏阴冷笑意,长声扬啸,提气一震,身手更加紧逼,罡步向前锁住,却料千叶那无声无痕地夺路挡招,两者登时势如水火,掌风如烈,生死双门变化万千!
弒道侯暗道对方难惹,转为曲膝抬蹬,那沙尘瀑起,如洪水倾泻,千叶闪身一侧,不忘顺势击掌挡下对方突袭,两人拳掌左右相对,脚下生风,拚速度、拚反应,前一招推出间,已先推演下一刻对手的出手方位,机灵甚紧,远远观之宛如默契甚佳的练招,实际上却是凶险的反应比斗!
上次试探未果,而今再次欲探对方底细,孰知对方身法狡猾,久取不下,只怕时间消逝,契机便散。弒道侯心念一动,雄掌顿吸纳周方异流,化为尖利的流刃,正是独日武典的绝招,惊险至极!讵料,眼见刃锋将抵住咽喉,千叶却是赫然闭目收招,不移不避!倏尔分秒之差,前方金光一闪,挡下杀机——
劲风荡起乌丝,一如预料,睁眼所见,辉煌耀目。
「可惜啊!吾又慢了你一步。」弒道侯一步退开,讪讪道。
烨世兵权眼底寒光炽盛,辉煌还入刀鞘:「弒道侯,闹剧到此结束!这些帐,吾事后清算!」
「如果吾真想动手,他又岂能进入集境?」弒道侯脸容昂起,注视针对之人,大叹一声:「千叶传奇,你真该庆幸,吾可是为你大大任性了一回,前所未有啊!」明知挡不住此人入境,有情报癖的他却很想知道此人去而复返的原因为何,又到底有什么他未知的秘密。
千叶传奇仅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
烨世兵权未发半言,后退一步,立定转身,分明如斧削的英朗容颜缓缓对上眼前之人。
那面容虽是憔悴,眉宇间却掩不住天生冷凝的倔强傲骨;纵身上沾染了血污,却依然沉稳自得,气韵轩朗,好似周遭的晨光都被吸附了去。
是这人,竟能再次突破他之考验。
两人目光渐渐交会,日影亦悄悄偏移,凝定之刻,卯时,恰好一过。
一丝不差。
「你回来了。」那是军人开口的第一句话。
「是。」
两人单纯的眼神交流,瞳中却宛如包含了比眼前更多的东西,似有浮动的光彩在此间流溢,平静、坦然却不失坚决。
从来他们都在揣测对方的意图,没有停歇过。
「你,」他敏感问道:「受伤了。」
「无妨。」
烨世兵权屏息打量着眼前人,却一句也不多问。骤然扬手,落下决定:「我们之合作,继续!」
就因这人能第二次猜透他之考验,他再容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千叶眸光幽幽一动,只是自他身侧慢慢走过:「烨世兵权,莫说吾没提醒,吾离你心中完美的合作对象,尚有差距。」
背对着身影,烨世兵权难得一笑,深隽自信不减:「吾既敢寻你回来,为何不敢赌?」
闻言,千叶骤然止下脚步,微敛了眼眸,意态深沉:「那现在,吾有一策,你是否要听?」
「当然!」
「这次事件,吾要你勿罪三人。」
「谁?」
「勿罪长空、勿罪于吾,勿罪——」千叶说着,目光凝定虎视眈眈之人:「弒道侯。」
语一道出,弒道侯既是讶异,又是不屑:「你——」
在场三人,三个方位、三角利益重新洗牌,心思各异。烨世兵权唇角微不可察地一扬,稳稳道:「可以!」
千叶传奇轻轻一笑,这一次,他赌对这人予他如往信任,遂走前几步,在面色阴暗的弒道侯前止住,眼放利芒,一字、一字,清晰明确:
「也请院主——立刻释放关山聆月。」
语方入耳,弒道侯霎时感到耳边轰轰然,再也听不清楚任何声音。
一句话,彻底把自己全盘的计划粉碎。
只一句话。
他面色红一阵白一阵,顿时全都明白了。
一者,对方早不着痕迹地把自己心思摸透,以退为进;二者,这一手先发制人的赐予恩情,下一刻却又马上讨回人情,看起来好像互不相欠,自己却终究被摆了一道
——在众人面前,自己台面下的暗步,再一次被知悉,使不出半步。
不动声色,却一刀致命。
他狠狠盯视那掌握主局的自信面容,只能从齿缝间迸出一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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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有一些细节是留待下一大章或以后的章节慢慢回头倒叙或挑明,但因为是网络连载,几番考虑,还是把这回后面写白一点,解释多一点,悬念少一点,可能会比较容易懂。
2、三个方向至这章算是讲明了,弒道侯找聆月,军督派影找千叶,黄雀在后的鸦魂与十锋到紫微宫看雄王。这几个方向相互制衡,但最后这些事情当然会串起来,往后还有余波,牵动中心全在千叶传奇一人上。
后面千叶借力使力的部分同时说明一下,怕文章还讲不够白Orz
一来,千叶自己不想动手,而目前他的状况也少动手为好。二来,他要影亲自证明破军府的诚意。三来,他逼影动手的方式算是诡辩,影对千叶说:对军督来讲,苦境集境,甚至全天下都是他的战场,所以你没有离不离开的问题,这话说得动听,也在帮千叶开脱,也暗隐军督曾在狱中委以千叶重托之约;但千叶却反制其人:既然你说苦境集境没有差别,那是不是苦境、集境人也没有差别、是不是你的人也没有差别,为何你不敢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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