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万千)借问人间为何来 作者:深山覺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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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可以冷静了吗?」千叶传奇目光厉如霜刃,冷容道。
「我说过,只要你做出对不起日盲族的事情,吾会杀你!」虽受制,却不减傲气。
「妳又知道什么?」千叶扬了扬眉,他重获自由的时间也不过近日之间,她又要如何?
对峙之刻,倏忽一道剑气射入,弹偏了那剑势!千叶顿怔,银绝转首一看,非但不谢,反而纵声长笑:「万古长空,吾也想不到你也有脸回来此地!」
长空摇头,早放弃了争辩:「族民已经聚集在一起,入内再说吧!」
好不容易回来了,转眼又是冲突,万古长空也疲于面对。
◇◇◆◇◇
「恭迎太阳之子归来!」
「恭迎太阳之子归来!」
夜殿内,得知太阳之子返回的大祭司正激动地率残众跪拜,千叶传奇却径往天池探测情况,身后银绝方跟进,竟泼辣地一鞭「咻」地划过,逼使众人无法跪地,众人惊愕,状况顿起混乱!
「银绝妳做什么?太阳之子历劫归来,妳不知感谢,竟还敢无礼!」大祭司即刻举杖喝斥。
「感谢?让吾告知众人尊崇的太阳之子这段日子做了什么!」银绝环视在场众人,冷冷一笑,拔高的声调毫不避讳,忿道:「猜吾打探到什么?吾族堂堂一名太阳之子,近日竟是在帮助集境□□;吾族所谓的希望救赎,竟是委身为他人做事!原来过去这么久的时间,我们在此受苦,他却在集境呼风唤雨,不愿回来!」
语落,像是锐利的锋刃斩落,尖刻地碎裂。
怎么可能?激昂的控诉传入耳中,在场众人除长空之外,皆不禁大愕,尤其是那仅存的老弱妇孺,连反应都忘了,只听银绝忿道:「千叶传奇,你对得起死去的族民吗?你对得起这一年来受苦受难的族民们吗!日盲族的灾难你可曾入眼?日盲族的痛苦你可曾感受!你只懂得牺牲族民,只记得自己的安危!太阳之子?太让人失望!」声未尽,游索直往玄影方向攻去!忽地「铿锵」一声,竟是□□横挡在前!变况再生,众人面面相觑,大祭司欲言又止,银绝冷睇眼前锁眉护主的万古长空,出言喝道:「万古长空,让开!」
长空只是摇头。
银绝笑了笑,怒斥道:「执迷不悟!可知纵容他的人你也有份?圣女是如何托付日盲族的未来?是如何希望日盲族生存下去?绝非是这种人!绝非是这忘本的太阳之子!吾真感到遗憾,你们信奉他便罢,日盲族何其不幸,迎回的是竟黑莲,而不是白莲!」
「银绝!」长空内心震颤,剑攥得更紧。
猝然浩瀚一掌断去两相对峙,长空两人收势而退。探完天池灵源的千叶传奇缓缓收掌,向着银绝,眼底一丝微澜翻覆,冷言道:「妳还想说什么?」
银绝脸容昂起,质问道:「说什么?算你还有良心,知道要回来。现在,你是要解决日盲族的地气问题;或者,以死谢罪?」
尖拔的声线还在空荡荡的夜殿回响,角落的地基又陷了一大片下去,彷佛也要动荡了日盲族根深柢固的信念和基底,令在场众人几乎要脚步不稳,摇晃中,一块石子正顺势掷向了千叶,却又弱弱地在那脚边落了下来,千叶抬首一看,竟仅是一名幼小的孩童,用着无辜怯怯的眼神望向他。
仅一块石头,却彷佛敲碎了心头某一处棱角。
「大祭司,吾要听妳的说法。」千叶负起手,仅问。
大祭司一愣间,娓娓道出现下困境,自然也提及了,那夜殿南方三天内即将全面崩毁的危境。大祭司言罢,骤然双膝俱落,苍哑的嗓音含着无限请求:「太阳之子,吾族根基不能失,可否……」此刻,她才深深了解到,日盲族从来在期望救赎,付出一切又一切,不过只是为了生存。
昔日的跪求,是为救赎;今日的跪求亦是。只可惜,时空俱变。
这样的祈求,曾经熟悉,而今却像是乱针一般的扎入心头,竟是异样而生疏的感觉。千叶听罢,转过身去,敛眸凝思,脑海同时思考许多对策,却又不禁一一否定。
迁移也罢、向外掠地也罢,纵然日盲族再有起死回生之能,放任长久以来的根据地崩毁,自己的威信便将从此不存。族民对他的崇敬,依然建立在自己的领导能带来多少希望的基础上。三天之期,夜殿南方的燃眉之急是关键一步。
误会已起,救不回,信任就是崩解。
这份危机,是无可挡的考验,他没有其它缓冲的余地。
照他方才所探,半壁山河的连绵地气本以日莲天池为始,据左右龙形,如今之状,已是气脉逆转,嵯峨行失,呈枯鱼死水之象,现下尤以南方最甚,短期之内要解决,除非自己……
电闪般的千头万绪在心中萦绕,就像一条拉扯的绳索,牵系了因果,却从不告知将被牵引的来路;千叶悄悄握紧了日轮,方猛然惊觉,诸多世情书中未载,又总是如此难释。就连自己曾经自信的能力,如今也要有一丝的质疑。
……原来,是他想掌握的东西太多,但愿意等待他的事物,却是少之又少。
也没有一位族民能够等待他渐渐稳下脚步、复兴日盲族。
事实的揭露,总是残酷。
「起来吧!」背对着众人期盼的目光,谁眼看不清千叶此刻面上含着什么表情,只听他道:「吾知晓该如何做。」
「太阳之子……」大祭司的言中,不知是惶恐,抑或担忧。
千叶无谓地摇首,慢慢转身向着他的族民。
震耳欲聋的崩塌声中,连对看的视线也是摇晃的。台阶上,他凝视着他们;长空、银绝、大祭司等族民也凝视着他,彷佛那天池的这端是一个世界;天池的另方,是殷殷期盼救赎的世界,遥遥相望,却永不会有交集。
……从来他总是这般看着他的族民,赐予他们救赎,如此单纯,别无其它,而今他才发现,似乎还缺少了什么?
但是缺少了什么,他竟无从透彻。
外头,那逐渐西移的日影照落在那清冽眉目上,含着未曾见过的深敛。屏息的氛围中,千叶眼畔微微一动,举手在夜殿上方布下天煞护阵后,在众人讶疑的目光里,直朝夜殿出口而去。
或许,他自己也未发觉,在这片故地上,常是独来独往惯了。日盲族,终究不够坚强,而他,自诞生的那刻起,一直是唯一能给予这片希望的主人。
「你要去哪里?」后头,注视那正离去的玄影,银绝喝问。
「你们留守夜殿即可。」
「这样就想了事?」讵料银绝毫不理会,游索一扬,紧紧勒住千叶的颈项:「这一次,解释清楚!」
千叶脚步瞬止,慢慢地、慢慢地,徒手断刃,剎时那尖锐的游索断裂,鲜血漫流了白皙的指掌:「吾会处理。」
银绝不为所骇:「现在吾能相信你吗?背弃过族民的你还有何资格说这种话?」
再一次的质疑,他真的很习惯了,千叶阖上眼:「妳要吾如何?」
「即刻回补地气,证明你还能是日盲族的太阳之子!」
「可以。」
「很好,」后头,银绝狠声道:「尊敬的太阳之子,也许吾该告诉你,信仰随时可丢弃,过去若没有日盲族,你什么都不是!」
过去若没有日盲族,你什么都不是!
你什么都不是!
千叶身形一震,陡然身子如坠寒窖,被每一根突出的冰柱穿透般,血液也要被凝结住。
「妳的话……够多了!」彷佛,不知何起的逆血又在心尖上翻涌,千叶面朝夜殿的出口,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跨出每一步,蓦地,迎面投来一道目光,那震动的眸光有为他波动的涟漪,却是满满地含着不解……
这一切长空都看在眼底,但他连觉得想为他多说什么都显得困难。解释、为何不解释?为何每一次的质疑,这人总不愿正面响应?哪怕他多替自己辩解一句,他也可以多理解他一些……
望向那眸光,千叶下意识地摇了头,未发一言,决绝离去。
他再说什么,有用吗?
「你可知道,当吾听到他人在集境的消息时,是多么愤怒?」注视那滴淌在地的鲜血,银绝半是自问,也半是问着身旁的长空:「总算他回来了,我们却永远不知他的方向是哪里、想的又是什么?」那总是波澜不惊的反应,到底是太坚定,还是太无情?
长空默然摇头,却要转身离去。
「站住,你要去哪里?」银绝看出他的意向,负气道:「追下去,有用吗?」
「吾不知。」长空缓了步履,低声道:「但妳不该如此苛责他。」
就算被太阳之子伤害一次又一次,他尚知道这人总是隐瞒了太多,表象的事实,未必是全部。
「那又如何?」银绝的声音亦饱含无奈的愤恨:「不是生存,就是灭亡,你能留情吗?」
为了生存,谁都可以不计代价的伤害和索求,也许这就是现实的世界吧?长空永远无法理解,只能举步离开。
不管怎样,他追随的脚步只能是太阳之子,哪怕这条路总与自己的意志违背。
孰料,万古长空方踏出夜殿,却已不见太阳之子的踪影,沿路寻来,只见沙尘上略显凌乱的步迹,不禁心下收紧,更加快了脚步。
太阳之子向来行事有条不紊,任凭留下这杂乱的踪迹,必有他故。果不其然,再走了一段路,长空便见到了那溅在尘土上点滴的殷红,触手一摸,带着血腥的气息……
云雾渐渐地收拢,血红的残霞映那指上的殷红更为刺目。
「太阳之子!」
长空急运轻功,疾行跟上。
◇◇◆◇◇
「还是不见踪影?」日近晚昏,已回转天府院的弒道侯正聆听传兵的情报,眉峰不禁扬了扬。
「是,剑子仙迹已经回到苦境,但千叶传奇与万古长空依然未回,连日盲族也依旧安静。」传兵低首道。
「事有蹊跷。」弒道侯眉头少见的蹙起,半晌吐出一句话后,方倾身慢条斯理地为燃炉添了香料,白雾飞升,瑞香盘绕,让烟雾中的寻思人影更显莫测。
他知千叶传奇素来行事完美,敢做,就必有后应,此番他利用半日的时差却迟迟未归,除非是有恃无恐。但很明显,以军督紧握他之态度,现在的他并无这筹码,若够聪明,理知不当硬碰。
想来,对方多半是遇上麻烦事情,一时回不来。
这段期间,烨世兵权想留住千叶传奇,为共同利益,他尚可提醒此人不可妄动,莫忘其责;但如今对方自行露出把柄,便莫怪他顺势送他一程了。
随思路逐渐敞明,弒道侯感到自己心头正微微的颤栗,这早人一步的情报是见缝插针的好时机,只是未臻成熟。心中盘估了几回,方吩咐道:「传令下去,勿先张扬。」
「是,那军督那边?」
「无妨,先缓上一阵不成难事。」弒道侯暗地把心一横:「领吾谕令,率一支护军铁卫继续查探,甚者,若发现对方踪迹,伺机出手!」言罢,挥了手,便撤了人下去。
既然对方没有留在集境的理由。那么,便顺水推舟,真正的把人推出去吧!
下手为强,才是抢夺利益的最高原则。
「千叶传奇,吾想帮你,也想害你啊。哈!」
◇◇◆◇◇
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他绝不会什么都不是!
甫出夜殿,千叶传奇一路走来的脚步便有些颠倒,强撑行走的力量正点滴流散,却又万分倔强地更逼使自己趋往日罗山的方向。此刻,心底有的,是硬气,也是不解,原来,回到日盲族,也不是理所当然的受人景仰,他还需证明自己、他还需证明自己……
彷如过去曾怀有的迷惘,在这一刻,排山倒海袭来。
往日,他总以为在族民的眼中得知,他们不过是给予和索求的关系,为何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希望从那些凝视中,得到些不同的眸光?是这样的在意?
如果他弃守这身份,是否连这份注视的目光也无法拥有?连同那凌厉的责骂?又为什么面对那句喝责,自己却连反驳的理由也没有?
载浮载沉的意识里,好像渐被一抹苍白所渲染,方赫然惊觉在自己的世界里,竟有这块无法漠视的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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