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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昭那只受伤的手一直在赵珏对侧，也无怪赵珏一时之间想不通其中原因。也不细说，展昭只用只字片语带过，“出了点小意外，手上划了道口子，没什么大问题。”

    一时没有搭话，过上一会儿赵珏才轻轻咳了一声说：“抱歉，我是真的没想到展队长会受伤。恕我冒昧问一句，是不是与洛阳近期的传言有关。”那语气看似漫不经心随口而谈，就像是熟人见了面不痛不痒的招呼。

　　展昭并不觉得赵珏知晓武则天重生这件事奇怪，在如此要位，天底下恐怕是没什么情报能逃出他的窥伺。于是淡淡一笑，不失优雅风度，“我也正纳闷呢，好端端的就被划伤。估计是出门没好好看黄历，正撞上忌讳了。这附近要是有风水师一定要找过来好好算上一卦。”

　　既然是没有定论的东西，也就谈不上告诉还是不告诉。再加上略略的俏皮玩笑话，连赵珏也不由微微笑了一下。

　　然而展昭并没有打算给赵珏插话的机会，闲庭信步一般笑着说：“赵先生连这样千里之外的小事情都知道，这要是和玉堂有关的也知道得那么清楚的话，说实在的，还是会有……嫉妒。”

　　半调侃半嬉笑的语气，实则话里有话。清楚过去的也就算了，要是这个清楚包括现今，包括未来呢。就像是一个人被剥光了赤裸裸暴露在他人面前，所有秘密皆化为齑粉洋洋洒洒早就被传个遍彻。所谓的私人空间，所谓的安全，所谓的自由，只不过是掌控在他人手里的一个笑话。

　　赵珏张开嘴毫不矜持哈哈一笑，“这嫉妒还是我来说比较合适，他不是最终从我这边离开跑到你这里来了。”微微抬眸便与展昭正视，戏谑之意少了几分，“展队长，我懂你的意思。但是这些事情，总归是要有人知道的不是。与其换成让不知底细的旁人来知道，还不如，”微微停顿，似是在斟酌言辞。连眉峰都不曾动一下，依旧是平和淡然的神色，缓缓把最后几个字说出：“是我自己知道。

　　“总归是要被知道，”展昭似是附和般轻轻念叨一下，温润眉眼间丝毫看不出其思其想。他生了未笑便有些许上扬的唇角，免不得给人以温和如水的错觉，此时配上徐徐语音，更是温婉无害。    

　　唇齿的弧度不变，连眼梢也不动些许，而那眼中的光泽已然是另一种色彩。赵珏轻轻笑一声，听不出是嗤笑还是欢笑，“枪本无辜，就看是落在谁的手里。展队长应该很明白，既然存在的事就有它存在的存在的道理。”权力、能力、势力，就看是谁拥有了他们，用得好便可造福万众，用不好或许就是接踵而来的悲剧。

　　展昭略略颔首，既不肯定也不否认。眼睑上下眨动几番，似是在回味赵珏话语。

　　似是坐得有些久了，赵珏向后微微靠了靠身子，换一个姿势以活动麻木的腰身。一手环拳不急不躁在大腿外侧叩击。“我说句实在话，要是这些情报在展队长手里，那绝对会是物尽其用。”

　　这席话不禁令展昭有些微动容，想这次在河南，因为身份的问题束手束脚什么都做不了。好不容易有个智化帮忙打点，又莫名其妙被一脚踹到外边。由于并没闹出人命，警方不好插手也乐意少点麻烦。展昭可以肯定的说赵珏手里的资料不会比这边公安局里少，若是都可以运用起来，岂不是能够早日釜底抽薪从本质上解决问题。

　　再动容也只是思绪的翻转，展昭这回甚至没有点头，笑容轻轻浅浅却愈发使人看不出之中情怀。

　　“你和你家宝贝今天晚上有空吗，去吃饭怎么样？”赵珏不知为何忽然起了兴致，夜幕般的眼眸里燃起一点火星，“许久不见PM了，也怪想他的。”一只手成拳，拳面朝下，骨节处继续有节奏地在大腿上叩击。

　　居然想要请吃饭，展昭不免诧异，脸上仍旧是波澜不惊。赵珏真的是那么一个在人面前可以如此随心所欲毫不掩饰的人，还是说他认定的人面前便再无任何伪装？另外，一口一个宝贝叫得那么顺口，展昭很怀疑当初白玉堂还在dragon的时候赵珏就是这么叫他的。不过玉堂这人，说是宝贝不足为过，叫声国宝大熊猫都是绰绰有余。

　　未等展昭答话，赵珏又漫不经心添上一把火，“去吃洛阳的水席吧，不吃过水席也就算不得到过。还有，水席的每道菜都带汤水，可以用勺子吃。”云淡风轻咬重了勺子两个字，眼眸不禁弯起些许，眼角的棱线都淡去几分。

　　要不要那么贴心，连玉堂不会用筷子的事情都考虑到了。说不嫉妒那是假的，展昭也是前一天在飞机上好不容易才发现的这个事实。没来由感到嘴角一抽搐，不过身为儒雅君子典范的展昭还是很好地克制了动容，转而微微一笑如和风细雨。

　　虽然赵珏在方方面面无懈可击连流露的情感都是如此真挚无饰，但是展昭并不乐意让玉堂和dragon再有关联，哪怕这个人是至少在表面上处处维护关怀玉堂的Jades。dragon的水太深，哪怕是穷尽一生亦不知能不能知晓十之一二。

　　赵珏也不开口催促，连目光也移转开去。这种事情总得你情我愿才好，哪能强拉上弓。

　　“赵先生应该知道有人一直在为难玉堂吧，”展昭思忖须臾淡淡道，双腿微微分开些许距离，显得闲适散漫。你先前已经默然知道玉堂的不少信息，那么大的事情总该是知道的吧。以己之言，化为攻己之盾。

　　没想到展昭会来这么一句，赵珏不恼不怒，很大方地便承认了，“不错。”

　　这回展昭没有退让，眼睑微微一抬，方才猫一般无害温润的神色里瞬息便多了宛如利剑的锋芒。下颌处的曲线棱角清晰，平视的目光便轻易折射出居高临下的味道。“那些人是暂时动不了的，所以和赵先生吃饭，不知会怎么刺激到他们。”

　　这就是拒绝，展昭连笑意都收敛了一分。不可能一直护着那只耗子，那耗子也绝对不会同意让他护着。但是既然是简简单单就可以免去的麻烦，展昭并不介意越俎代庖替白玉堂做决断。对白玉堂不利的很有可能是dragon的人，而且这个机构太过于神秘复杂，所以展昭一点也不想和dragon扯上关系。

　　连丝缕失落都没有，赵珏站起身笑上一笑说：“展队长说的是，这饭还是先欠着吧，什么时候你家宝贝想讨回去了随时来找我。”

　　“赵先生的饭，我们哪敢忘了去，”展昭也站起身，退开半步浅笑应答。

　　待离去前，赵珏蓦然说：“你家宝贝太没良心，这一回国以后到目前为止连句问候都没有。熊孩子，估计是把我这个老头忘彻底了。”眼里盛满了笑意，仿佛透过展昭看到了口中那个熊孩子。

　　轻轻一笑，展昭说：“我这就回去问问……我家宝贝，是把赵先生忘了呢还是压根没想起来。”刻意用了我家宝贝一词，配上一抹温润笑靥，怎么都是故意的。没有营养和内容的一句话，只为了把先前即刻便能剑拔弩张的局势缓和过来。

　　赵珏挥挥手不再逗留，道声bye-bye很快就消失在展昭的视野里。背影挺拔，不紧不慢穿梭过浮尘光晕。来得出乎意料，走得平淡沉稳，从背后看去也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什么身世、地位乃至能力、手段，愈是惊世骇俗愈是深藏不露，那些表象往往是七分假意三分真实。

　　晚上并无统一行程安排，只不过是回洛阳住宿，自行游览夜景。展昭翻着手机上的拨号界面揣度，说实在的这水席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把记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的号码输入界面，拨通，听着悠扬恬淡的彩铃轻轻流转。

　　很快就接通，白玉堂懒洋洋的声音因电磁波的转换捕捉而有些恍惚，先是啧了一声，不像是不耐烦更像是嘲弄和怪罪。未给展昭说话的机会，白玉堂清凌凌的声音就率先传了过来，带着三分玩闹七分隐晦的关切，“爪子废了没？”

　　“没，还指望用它抓耗子呢。任重而道远，革命尚未成功，”展昭一本正经地说，嘴角处弧线早就悄然绽开。

　　白玉堂啧了一声，揪着的心放下大半，戏谑道：“还有心思想着捉耗子，看来这一刀扎得不够深。”

　　隔着手机也能听见隐隐绰绰的警笛声，展昭换了个姿势活动一下略微麻木的手，继而问：“出什么事了？”

　　没头没脑的问句，但就是有人心有灵犀可以准确无误捕获展昭的意思。白玉堂的声音模糊了些，似乎是把手机拿远了点，“有人自杀，被武则天逼的。”语速不快，收尾音下降是肯定句，直接利索一如他的为人处世，偏偏那副笃定态势根本就不容一丝辩驳。

　　手指缓缓摩搓游走在手机背面，展昭没有出声，静静等待下文。

　　“我报的案，去警局玩儿一趟。”

　　不需要见面就可以想象到那只耗子略微扬了如画眉目神采奕奕的样子，年少的焕然风姿徐徐晕染在那俊美面容上。漆黑眸子里闪着光，一簇簇一攒攒，仿佛夜间江上的渔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暗色里闪烁。狡黠、灵动、自信、张扬，集一身耀眼华彩于身，轻易就能勾引起他人心底的灼烈火焰。展昭已然看到了他身后高高翘起的尾巴，正在那头琢磨着什么鬼主意，于是笑道：“别玩得太厉害，收拾烂摊子很累的。”

　　这下白玉堂可不乐意了，嘴角一撇怒气冲冲说：“谁稀罕你收拾，没爪子猫好好去宾馆呆着等爷爷回来。”

　　“我去警局等你，”无波无澜一句话。展昭看到办好手续的王朝已经往这边走过来，便起身过去，一面又淡淡对着手机说：“想单独行动，逃得开猫爪子再说，宝贝。”一字一顿，把宝贝两个字揉碎在唇齿间，酝酿开一方浓郁。趁着对方愣神的功夫，展昭轻轻挂断通话，纯白色苹果手机在五指间灵巧一转，就被收入袋中。

　　

第七章

　　嵩山古刹，少林名门。

　　警车鸣响警笛打破山林寂静，惊起一旁古树上栖息的群鸟。鸟群四散，从那些琉璃瓦上方滑翔而过。警车往一处小路里转进去，在一幢白色的现代建筑前缓缓停下。从车里走出几个着制服的刑警，一关车门便开始忙碌。

　　张龙看着死死盯住手机恨不得吞下去的白玉堂，心领神会，走近了笑着揶揄，“小白，展队有什么吩咐呀？”柳青见这张牙舞爪的模样半是好笑半是狐疑，这番有点小别扭的凶恶表情与白玉堂之前的言谈举止截然不同判若两人，看起来张龙口中的展队还真是个不一样的角色。

　　紧紧一捏手机放回去，白玉堂磨牙切切说：“没事。”接着走出房门，回头见几人还杵在原地，嘴里发出轻轻的一个啧，侧脸道：“走啊，迎接客人去。”

　　经过柳青旁边，张龙挑衅般扬了扬下巴，一眨眼说：“怎么样，展队很神奇吧。”嘴里哼出几个欢跳小调，开怀一笑便跟上追着白玉堂去了。留下柳青一头雾水，这展昭到底是张龙什么人哪，怎么时不时都要拿出来显摆一下。

　　负责的刑警向率先走出房门的白玉堂大致了解状况，其余几个刑警则开始对现场进行记录勘察。

　　“只是走进去看过，没有动现场任何东西，”白玉堂双手曲起一个角度插进口袋，身子微微侧倾，桃花美目半眯起于慵懒漫散中透出四溢的灵气和机敏。漫不经心的神姿，松散白衣不染纤尘。

　　刑警队长礼节性点了点头，叫来另外一个小刑警继续询问细节便往屋里走。

　　白玉堂长眉一蹙，目光一转正巧见到一名刑警拿出一只塑料袋装地上的东西。丢下做记录的小刑警走过去，对那名刑警说：“别用塑料袋，用纸。”

　　那名刑警专心致志对付桌旁地上的一根毛，被白玉堂蓦然想起的清越声音惊了惊，抬头见是一个少年人，两道眉宇间挤出一道沟壑。“这是人命案子，闲杂人还是别跟过来。”

　　“不是闲杂人，我是第一目击者，”白玉堂干净利落出手将塑料袋夺了过来，速度之快使得那刑警根本来不及做稍稍抗拒。“毛发组织这类证据要用纸包。塑料袋是密封的，容易滋生细菌破坏证物。”又看了看他踩在地上一块牛奶痕迹边沿处的脚，漠无表情地说：“走路不能碰到不寻常的东西，最好是走一条平常人不会走的路。”

　　那名刑警正要发作，便被刑警队长喝止住。他走到白玉堂面前，启齿：“你是白玉堂是吧，能不能冒昧问一句做的什么工作。”

　　眼见得这名名誉全美的PM大有不耐烦即将发作的预兆，张龙赶忙走过来回答说：“在杭州做刑警，我们是来旅游的。话说整个支队的现场调查知识，基本上都是小白一手教出来的。”这话虽然夸大其词，但也不算是空穴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