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长安+番外 作者:羽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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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老道一边点头一边“呵呵”了一声,“可惜呀萧公子,咱们一会就捡没见过的吃吧,这顿饭怕是不能好好吃完喽。”
他话音没落,眼看那边李据与谢衣各自发表了一通片汤话开宴,大家囫囵举杯,都祝福大唐与烈山部的世代友好、长治久安。各人葫芦里卖着各人的药干了一杯方坐下,无异这会不怕与长乐嘀咕了,“道长说不能吃完是何意?”他低下头悄声问,顺手先给老道舀了一勺山野菌汤。
长乐正猜他保不齐要在李据跟前起势,自己也存了一点相互巴结的心思,见他先主动示好便更加放得开,能说得不能说的全要往外说。“萧公子你且看着,一会可有一场好戏。贫道听说萧公子与三殿下相谈甚欢?”
他说得这样堂堂正正,无异只得客气两声,“咳,草民怎敢高攀三殿下,能哄着殿下开心已经是一万个满足。”
长乐会意,也不深说,“三殿下的确是个好模样,可惜呀被鬼迷了心窍,在这岛上金屋藏娇养了个妖女。这不,大殿下看不下去了,此次正是来驱鬼捉妖的。”
无异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大殿下怎么……怎么就乐意提拔我了。”
“正是,”长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夏夷则,“若萧公子能有助于此次驱鬼,从三殿下身上把妖孽除了,萧公子以后的路可还长着呢。”
无异心说这些人编故事一套一套的,居然还全说得圆,是个本事。“那听道长的意思,妖女已经捉到了?”他问,无异还是比较担心阿阮。
“捉到了。”长乐信誓旦旦地讲,有滋有味地喝了口汤。“哎哟,这汤当真不错。萧公子你也快来一碗,润润喉咙。”
拢低睫毛,无异答应着给自己盛,心却是全悬到喉咙上来,怎么润也润不下去。
他看了眼谢衣,谢衣神色自如,正在与李据说着什么,瞧着并无异样。无异把所有信息扔在肚子里滚了一圈。依照谢衣的谨慎,来之前必定确认过阿阮的状况。他们靠传送又不费时费力,想必在人到时阿阮还好端端的留在沈宅。可他们李据一行因为有一段路要跑是早早就出发了,李据的心腹也全在这里,分身乏术,哪有功夫去抓阿阮?
他思索着夏夷则曾告诉他之前在与阿阮生活过的村子里留下了一个假阿阮以避人耳目,害李据绕远耽搁还扑了个空。无异左思右想李据也没有去捉阿阮的时间,莫非这次又是夏夷则预备好了替身来换的?可李据会两次栽在同一个阴沟里?
长乐见他锁紧眉头,还挺关切,“萧公子,你怎么了?”
“哦……噢,”无异才回过神来,“没……没什么。”
长乐从他脸上读出一点哀伤,还道是他为情所苦,于是很有些长者的架势拍了拍无异的肩膀,“莫伤心,萧公子,往后有你的好日子。”
无异知道他们这些人说好话不用花钱,一个个都爱没事讲两句,因此也配合着笑了一笑。他忧心忡忡地夹了两筷子山笋丝,思考着怎么给谢衣递个消息。
谢衣与李据客套半天,双方脸上皆是一团和气,身旁各有夏夷则或沈川一个冰块,倒十分匀称。“谢大人,小王急于三弟的事,昨晚多有得罪,还请您不要见怪。”李据端着杯子敬酒,“哪里的话,”谢衣不愿意做应酬的表情,还是做了,“殿下肯给谢某这个面子,是谢某和烈山部的运气。”
“谢大人一表人才,果然也是明理之人,那小王也就不绕弯子了。”李据很豪爽地一饮而尽,摆着亲亲热热的模样。“咱们虽非一家,但小王这回的家务事,却不得不请谢大人行个方便,以后咱们有什么来往,也全都好说。”
“殿下请讲。”
“小王这三弟着实糊涂,为人蛊惑,于岛上藏了个妖女是真。小王这个当哥哥的好容易查到妖女在此,还请谢大人容小王进荒宅一搜,小王必定搜得和和气气,届时只带人走,不带别的。若确实闹了乌龙,那小王必定亲自向烈山部赔罪。”
谢衣见他如此有自信,知道是吃准了,暗暗庆幸早已带阿阮去了沈宅。人家放低了姿态来商量这事,小院也确实像个荒院,这回若再不答应反而显得自己这方心里有鬼,引出什么纠纷,都不好。谢衣沉吟了一下,“殿下,搜是可以,但须得由我方数人在旁监督。殿下可同意?”
李据见他话松了,立刻一拍胸膛,“好说,好说。小王的人正在院门口候着,生怕妖女跑了,就等大人一句话呢。您看由谁去监督咱们这就送过去。”
谢衣登时起了疑心,“怎么这样急?”
“正好小王在这,有个对证嘛。省得过后还要落人话柄。”
他这一套说辞统统顺理成章,谢衣硬是想不出理由拒绝。这时沈川在一旁听着倒是悠悠地开了口,“殿下何妨吃完这顿饭?等吃饱喝足了,咱们一同前去捉妖也无妨。鄙人没见过妖女,也想看看殿下口中的妖女长什么模样。”
他这回不是大祭司,无需顾及语调中的杀气。谢衣有了谱,看向李据的神色表明他是同样的意思。李据居然退了一步,“也可以,也可以。”答应着,继续喝起酒。坐在一旁的夏夷则把对话全听了去,心里只是纳闷,又隐隐地担忧。
背后有些吧嗒吧嗒的脚步声,别人只当噪音,谢衣认出了这是馋鸡的脚爪在敲击地面。馋鸡绕过了谢衣背后停在沈川旁边,正好是李据看不见的地方。谢衣侧过身来又与李据互相饮了一杯,在这当口,沈川飞速地读完了馋鸡脚上的纸条。
趁李据吃菜,沈川低声在谢衣耳边说了两句,两个人的脸色都是一样沉。长乐老道年纪大了,如厕频繁,无异正心焦地差使馋鸡趁此机会把消息送到那边,就听见外头忽然一阵嘈杂,是个中原侍卫模样的人急匆匆地闯进来到堂下一跪。“大殿下!”叫得很急。
“何事?”李据不慌不忙地一抬手。
“妖女刚才被我们引出门,已经抓到了!”侍卫说。
四下俱是一瞬寂静。“带上来。”李据中气十足地命令,也不管这里是不是他的自家地盘。紧接着无异听见了阿阮不甚痛快地在外面挣扎的声音,“你们这是干什么?”,含混,但还是清脆。——是她。
先被侍卫带进来的不是阿阮,而是她的阿狸。“报殿下,这狸猫果然是妖女之物,妖女听见它就跑出来了。”那人一副沾沾自喜的邀功模样。
“做得好,赏。”李据很有威严。
长乐老道如厕回来,麻溜地正襟落座。谢衣的面上是丝毫看不出表情,而夏夷则本就雪白的一张脸竟泛起了青。
“贫道说什么来着。”长乐一嘀咕。
无异转过头去看向门口,就见阿阮被五花大绑着推到了地上,咚地一声。她的发丝缭乱地垂在脸颊两边,美得有些凄凉。
第24章 别离时
夏夷则的眼睛仿佛被烫到一样。
对夏夷则来说,这可能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意气用事,因为他完全看不见四周都有谁、在发生什么,他眼中只有阿阮。他心爱的人被这样作践折磨,被两个男人的脏手推着扔进地面,这让夏夷则的血液少见地煮沸了。
他曾是冷酷的,以后也会是。他几乎飞快地结了印冲向那两个侍卫,水龙所到之处,碰即是死。可他忽然发现他引以为傲的那些术法统统调动不起来,不仅如此,身旁李据忽然一个大力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一抬,便卡住了他的脖颈。夏夷则动也不能动。
李据别的不会,唯有这身蛮力在三个皇子里是一等一的好。他低声冲向夏夷则的耳廓,“三弟,莫慌,皇兄只是在你的饮食里放了些补药,你身体孱弱,不宜使用术法消耗。”
他很有耐心地欣赏着夏夷则盛怒的模样,嘴角若有若无带了笑容。夏夷则一咬牙后肘便再次顶过去,他不得不转动胸膛来完成这个动作,于是还未等他发上力,早已习惯肉体搏斗的李据直接掐准了他的喉咙。
夏夷则面色渐渐转了青紫,过了几秒李据才松开手,他便一直咳嗽起来。李据亲亲密密地拍着他的后背,“本王告诉你,没有下一次。”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谢衣的手方才差点就要出招,此刻正是在桌子下方暗暗地攥成拳。无异那边正是一身又一身的冷汗。沈川的唇忽然动了动,“大祭司,谨慎行事。”他警告,唤的不是“谢大人”而是“大祭司”,谢衣不是夏夷则,他何尝不明白这里的道理。
两个人离得太近,现在谁也没有解救夏夷则而不伤害李据的能力,烈山部显然也完全无底气与大唐动干戈。一步走错,后面排山倒海皆是灾难。——如果不是谢衣与夏夷则这层关系,他们那一侧的人于此事甚至仅仅就只有旁观的立场。
这些谢衣、沈川、连带无异都明白。
“夷则,你不要管我。”阿阮很花了些力气抬起头来,“如果你管我那就是正中他们的下怀,我本来就已经快死了,这些都不重要……你不要管我。”
“你说什么傻话——”夏夷则眼睛都气红了,可他又愣在那里,因为阿阮正冲他有一点无奈和认命地笑。
“妖女。”李据一边继续牵制着夏夷则,一边摆出审犯人的架势,“你可知罪?”
阿阮听见,细眉倒立换了表情,“你是谁?你就是那个一天到晚欺负夷则的哥哥?”她反问,“我为什么要知罪?我喜欢夷则,夷则喜欢我,何罪之有?”
“‘喜欢’自然不是罪,可是你‘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那是罪;你还令他‘喜欢’上了你,罪上加罪。来人,”李据威风凛凛地解释,随即眼神一动,“道长,烦你将这妖女缚了,咱们押解回京再行定夺,动作快些,莫坏了好好一顿饭和烈山部诸位的兴致。”
他的表情油光水滑,哪里哪里都是得意,长乐谨慎地一低头,袍子飘飘欲仙地站起身来。无异额角沁出冷汗,他本觉得这个老头子只有一副空皮囊,可是多日不见不知他从何处学了些真本事,摆起架子来叫人捉摸不透。
眼见长乐催动纸符就要将阿阮五花大绑,阿阮竟决然不从,双手中蓦然释出凌厉绿光来。绿光与长乐的纸符在半空中撞出巨响,原来一急之下,她居然释放灵力自行冲破了沈川的结界。
四周被他们的争斗震得俱是一颤。李据先有点心虚,卡着夏夷则脖子的手收紧了些,但仍岿然不动。“阿阮,不可!”夏夷则哑着嗓子高喊,嗓音生生有一点气声。“这位姑娘,你的灵体本已十分虚弱了,请不要再因抵抗而无谓伤害自己。”谢衣忍不住抬高声音发话,阿阮那边的光芒却丝毫没有减轻,“大祭司大人,谢谢你的好意,我不愿成为他人的累赘,最不愿成为夷则的把柄,请你不用再劝我了。夷则,你不要动。”她很坚决地说。
光线照亮了她的脸,她挥手负隅顽抗着长乐的封印,结成耀眼阵法,全身正透出一点下定心意的美丽来。
“阿阮,别做傻事!只要活着,只要你还活着!我一定会想办法!”
李据听得越发不对头,“小子,你别抽风!又不是要她的命,这么唧唧歪歪是给谁看?”
夏夷则血红了眼回过头,明明他的命门都在李据手上,整个人的暴戾却令李据有些胆寒,“你不如直接杀了我!”夏夷则嘶吼,“叫你的人收手,否则她会死!”
一道金光从大厅一侧一跃而起。那金光带了些软绵绵的柔韧,像一阵很有力量的风要将大厅中间的两个人分开拂去。长乐一愣,收了拂尘,那边阿阮却是跌跌撞撞地被带着后退,像要倒下了。
一个蓝影子接住了她的身体,将她轻轻放在地上。无异很努力地冲阿阮使了个眼色,然后又做出无辜的样子回过头来,朗声对着李据,“大殿下,草民看这妖女也不像坏人,而且她身形虚浮,怕是修为将尽,维持不了多久了。”
“哦?”李据倒是第一回听说这个,“萧公子,你也通这些?”
无异很实诚地一笑,“草民这回正是对术法产生兴趣,才来龙兵屿上云游的,其实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道长,要不……您过来看一看?”他冲长乐抛出绣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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