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谢乐]挚情 作者:明月入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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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
还有十七年的钟声……再替我听一听,好吗。
沧溟站起身,驾驭法术来到了结界的边缘。拥有琥珀色眼瞳的年轻人紧紧握着断裂成碎片的环佩,伸出手指,将它递给了沧溟。
“破军祭司谢衣……你在太华见到的那个人……他伤得太重,不能来,”他的脸色苍白,眼瞳灰败,却依旧说,“如果很以后……你见到他……帮我告诉他……”
他没有说下去,终于还是笑了笑:“算了。”
额角发饰之下,细小的龙纹开始发亮,刺目的光芒刺穿金色额饰,印记的边角褪色脱落,化为莹蓝色的粉末。
他的脚下现出一轮龙纹盘绕的阵法,时光的指针逆转剥离,一身仅余的灵息,散逸出浅金色的辉光。
沧溟看着他闭上了眼睛,最后清醒的时候不知在想着什么,神情又不舍,又温柔。
她攥着掌中碎裂的环佩,让天皇伏羲用以祭剑的安邑魔血浸染了自己的身体。她的指甲变长,盘旋着黑气,脸颊现出妖娆魔纹。
传自上古的缚魂咒文自权杖中疾驰,竟相缠绕蔓延,将这即将逝去的人拖拽至她的脚边。
只在转瞬之间,紫薇祭司曳地的裙摆如同昙花,骤然盛放于地面,她坐在乐无异身侧,碧绿的水纹以权杖为心,四散漾开聚拢灵力,灌注至阵中少年天顶。逐渐脱落的徽记停止了颓势,却光辉黯淡。沧溟紧闭双目,忽然开口:“华月!”
廉贞祭司得了谕令,快步上前坐下,将竖琴立在手边。沧溟依旧紧闭双眼,眉心强大灵力的光辉聚拢盘旋,她沉缓而悦耳的音色带着无上威严:“让他们尽快用碎片感染全族人。你,为我起阵。”
华月神色悲凉:“尊上……当年城主大人为了留您一步,至今也未醒来。”
沧溟缓慢而坚决地说:“我以紫薇之名,命令你,为我起阵。”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六)
馋鸡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女人围着无异,不知要做什么,它却因身躯太庞大而挤不进去。它又气又急,不停撞击结界,却不能使它碎裂得更严重一些。它想变小跳进去,可这结界总将他弹开,还找不到位置降落。它一怒之下直接闭眼,冲回了龙君所在的梦境。
头顶的冰层发出了一声巨响,沉眠的巨龙张开了巨大的眼瞳。
“不好了不好了,呜呜呜,你快起来吧!我主人又睡着了!”
龙的呼吸遥远而又飘忽,他沉默一会,忽然发出了一段沉重的低鸣。浩大的龙吟如同山呼海啸,令馋鸡浑身发抖,被威势胁迫,不由自主地瘫倒在冰面上。
渺茫的水雾四下聚拢,化为隐约的人形,龙低头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声音冰冷而带着些微怒意:“……这个蠢货……管闲事就罢了,枉费了神器灵息给他做身体,破一个结界费这般周折。”
他快速地说:“烈山部用了禁术留他。你与他也有魂印,现在立即就去,以你心口之血灌给他,把这蠢货弄醒。”他将一道金色的符文打入了小鸟的身体:“快去。”
一片黑暗而荒芜的视野。地面满是剧毒的水泡和青绿的苔藓。已然死去的人,或者重入轮回,或者魂飞魄散……这是哪里?他又为何要在这里。
“你是何人,为何跑来此地。”一个声音对他说。
“我……”他茫然地想,“我好像要找一个人。可他明明不在这里。我也不知我为何要来。”
“那还不快滚。”
他低着头,不知要如何离去。也不知该去哪里。
“你是谁?为何我看不见你。”
“无形之魂魄,看不看得见,有何区别?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凝神就能听得见,总会有人在叫你。”
他于是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仔细去听。
一个低沉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如同直达心底:“无异……”
他抿着唇笑了起来,被一种温柔的喜悦笼罩,心里又暖和又满足。他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这是谁,可他想跟他走,无论去哪里,都想永远跟他在一起。
你在哪里……
眼前的少年消失了。然后一个优雅端庄的女子出现在了黑暗里。她神情冷漠,无声地站在原地。
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谁准你来这里。”
她心中骤然宁静,纯粹的灵力流转蔓延。身后的地面有了光,在非生非死的境界中开辟出一片花草盛开的静谧。
“城主大人……沧溟使命已成,前来复命。”
无边的绿意延展,在这清冷之境化生出微小世界,仿若神农的赐礼。
乐无异注视着眼前的穹顶。他似乎来过这个地方。
一双步履站在他的身边。
“真是愚蠢……”
乐无异仰视着他,视野却一片模糊。威严的神念压制他,不容他窥视真容。冰冷的火焰隔空撞击在额前那枚印记上,疼得他浑身发抖,却被死死控制,抬不起手指去捂住额角。这般苦痛的折磨持续了许久,才终于饶恕了他。躯壳内纯白的魂魄缩成可怜的一团,瑟瑟发抖,许久才缓了过来。
乐无异眼前被冷汗湿透,无神地注视着看不清面容的神明,仿佛用了许久,才隐约找回些记忆,却依旧不知自己是谁,为何要在此处。
“吾的印记已然崩毁半数,你若得不到夜神阎君之赐,顶多再活三日。你现在就去捐毒。”
他回身离开,向着身侧说:“过来,把他弄走,立即回来。”
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孩跑了出来,他面容与小时候的乐无异有三分相似,却有一双水族惯有的冰蓝色瞳仁。
小孩儿终于看到乐无异醒来的满心欢喜被他一句话击得粉碎,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软绵绵的圆鸟几乎成了睡梦温床,让他补足精神。手指下细腻的绒羽温暖又熟悉,似乎无数次从他指尖溜过。
乐无异把脸贴上它的背脊,低声说:“别哭了。我记得你。”
边飞边抽噎的圆鸟止住了声音,慢吞吞地打了一个嗝。向下降落。
小孩子被乐无异抱在怀里擦眼泪,他取出一把白玉钥匙递给他,比了一个口形:‘家里钥匙’。然后又小心地抖了抖口袋,找出几颗碎裂的玉石块,一颗一颗数着放在乐无异掌心。乐无异点头,在他额前亲了一下:“谢谢你。真对不起。”
小孩蹭着他的脸颊,似乎舍不得分离。他努力指着自己。乐无异点头:“嗯,去看你。”
他把小孩儿放在地上,他于是幻化了可爱的鸟形,飘起来飞走了。
乐无异站在大漠的黄沙中仰头看他,手中紧紧攥着那柄钥匙。黄色的鸟儿终于消失在天际,他于是背转身,重又面对着绵亘的大漠。然而就在此时,一线温柔从心底发生,突兀地牵住了思绪,他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却不知自己在回答谁的呼唤,于是抬手捂住了嘴。
他四下里看了看,没有人,什么也没有。乐无异心中一片惘然,却又找不出来由,只得作罢。
北国的风雪之中,溶洞深处灵力凝结的白玉之轮骤然出现了一丝裂痕,迸射出浅金色的辉光,将巨大的冰轮崩毁,那光不加徘徊,很快不见了踪影。封在万载玄冰之内的身体竟也是灵息所化,失了内里魂魄,静默地消弭无形。
沙漠中的神殿静默荒芜,矗立在已死之城的断壁残垣上,仿佛昭示一个曾经的王国最后的余威。
漫漫黄沙看不到尽头,一段历史已被沙海埋没,再无人问询曾有的喧闹兴盛。
不远处的砂床也许曾是湖泊,枯萎的胡杨也许曾绿意繁茂,这里会是王国最肃穆的地方,远处来往的商队响着驼铃,将来自中原的茶叶丝绸,带去更遥远的国度,旅行者们满载食材和美酒,从此地回去家乡。
然而这一切,都已然不复。乐无异在沙土之下的两根石柱间,找到了背对风向的黝黑入口。这曾经的王国不曾朽坏的最后一座建筑,也是他来此的目的。
他要来做一件事。至于是什么,他并不知道。
乐无异点了一束火把,慢慢向里面走了进去。
沿途遇到的壁画遭遇空气流动,缓慢地脱落剥离。所有色彩斑斓的图样在现于他眼中的那一刻起,灰飞湮灭为尘埃。人世间流年如梦,总有一些人和事,遗失在仓促的时光里,再也不能找寻。
建筑的中心有一个满布符文的阵盘。左侧阵轮之上,无数金属雕刻的细小人物以跪拜的姿势虔诚行礼,乐无异转动阵盘,让这成百上千的雕琢人物面朝东方。阵轮之下覆盖的入口在他脚下展开前路。乐无异举着火把向前,身侧卷过一阵微风,为他驱散了空气中的污浊和腐朽。
乐无异被温柔的风安慰了心神,就连入口在身后闭合,也未能察觉。他追着那一缕温柔,步下层叠的阶梯,心神恍惚却又安静。无边的黑暗中深藏着未知的危险和咆哮的凶灵,他却仿佛心有所感,义无反顾。
他一路飞奔,朽坏的阶梯在他脚下塌毁,向下坠落,他左手持着火把,右手去摸佩剑,却落了空,只得以手指去攀援墙壁的棱角,即便手指见血都毫无所觉。他的身姿越来越轻快,在残余的阶梯和断开崩毁的深渊中跳跃。他似乎一直都有如此身手,只是终于重新熟悉,终于能在塌落的废墟中穿行,如同轻盈的雨燕。然而当他又一次攀住断垣,手指下风化的石头却骤然断裂,那抹温柔的风骤然回头,将他包裹环绕,似乎想减缓他下落的趋势,却根本无能为力。
生死威胁激发了魂魄深处的本能,偃术驱动的长锁突兀地弹出,找寻了最近的断梁,很快被下坠的冲力崩紧,死死将它的主人悬挂在阴冷的石壁。
风渐渐散开,绕着他旋转,似乎想要离去,乐无异心中疲惫又凄凉,他喃喃地说:“别走……”
微风拂过他面颊。向远处流溢。乐无异心中隐约一抹光亮,却又几近荒芜。曾经也有一个瞬间,他这样悲伤,几乎痛彻心扉,眼里却没有一滴泪水。
那轻缓的风最后吹起了他的发帘,终于还是走远了。温柔的气息涤荡前路,似乎盼他前行。乐无异失落了火把,黑暗之中的手指满是鲜血,一点点脱力。
曾经有一个人。来过他的生命里。带走了他的桃花和春光、留给他凄迷的思慕,以及大千世界里漫长的修行和旅途。后来有一天,街角的桃花又开了,他所爱的人自幽冥归来,还给他漫山遍野的桃花和盛放的情爱。
原来我在找他。
他两眼注视着风离开的方向,终于再也没有了力气,重新向黑暗中坠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七)
一线诡谲的光芒自黑暗中破出石壁,巨大的木制偃甲满覆冰雪,它转动锈蚀的关节,半张开木翅接住了乐无异,它横冲直撞,辗转滑翔,就像一头狂妄凶狠的凤鸟,粉身碎骨也要把雏鸟托在自己的脊梁。它一路跌撞,满身破损创伤,终于狠狠冲在了尘埃弥漫的地面上。
乐无异爬起身,艰难地抱住大鸟损毁的头颅,用手指触碰它失神的眼瞳下方偃师谢衣的纹章。那个印记,正在隐约发亮。
所有的记忆汹涌而来。回忆充斥了他的脑海。
不……师父该在北国的冰雪中沉睡,等待来年春开,又怎么会在这阴暗恐怖不见光亮的地下,驾驭飞鸢救他。
不……怎么会这样……
“师父,”他茫然地说,“这不可能……”他曾下定决心要从无尽的黑暗中挽回他的命魂,血祭招魂之阵只差最后的阵心。那极北洞窟中的镜面,是地皇女娲隐匿人间的最后神迹,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能养足生机灵力,重回人间。曾经的他算好了一切,要用此阵将师父的魂魄留在偃甲之内。为防有所差池,他甚至伤害自己,以身去试。此地的阵轮亦被他用手指确认了一次,分明就一模一样,也能痊愈一切伤势。怎么可能会有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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