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谢乐]挚情 作者:明月入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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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难道我害了你……”他攀着木制偃鸟冰冷的颈项,它全无活气,已然只是死物。绿叶齿轮越来越暗淡,终于重新融入了黑暗。
师父……
无助的少年眼神黯淡,就像终于熄灭了属于生者的光。偃甲飞鸢……他亲眼看着它被埋在了漫天大雪里,就如同看着将所有不舍和眷恋全然埋葬的自己。那时的他清楚地知道,倘若不能再见,如此一别,就是连‘再会’也无法传达的永诀。
如果必有一人要去殉了心中正义……不想让师父去。师父……该是他的……是天宇间柔软的垂光,是辗转流年里最温柔的爱和信仰。
他曾在没有他的世界里独自走过无数冬夏,看遍北国的狂雪和江南烂漫的春花,可却没有勇气,再一次挑战漫长的光阴,再一次坚决的地走完孤独和思念。
求不得与爱别离,究竟哪一个更苦……
他真的不想懂,也不敢去悟………终于自私了一次,宁可把这个难题丢给师父,却竟然亲手害了他。
也许这是惩罚。惩罚他想把月亮死死抱在怀里。
乐无异在无尽的黑暗中静默,靠在了冰冷的木鸟上。
师父……
最想要什么,就去做什么。最想得到什么,就去求什么。可是……用了很多很多年,只会越来越清醒地知道,他最想要的……
他闭上眼睛,心中一片苍凉。
“如果最想要的是你……那又该怎么办?你为什么不教会我,我该怎么办?”
黑暗中于是亮起了一盏灯。
明亮的光辉跨越轮回,将噬人的黑雾驱散。
乐无异有些恍惚地张开眼睛,看向这光的方向。
一袭白袍的偃师提灯而立,静默不语,仿佛责备他心智脆弱,将被密布的阴灵吸走记忆,永留此地。
乐无异看着他,却已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幻境。他心里一片空茫,唯一能做的,只有站起来,走向他心中的月亮。
他将右手放在身后,抬起左手手指,却不敢触碰,只怕打扰了这开心又明媚的梦境。谢衣摇了摇头,似乎告诉他不行。他的眼神如同能透过这少年刻意隐瞒的苦楚和痛,将他身上心间每一道伤痕都收在眼底,收在最沉默也最深刻的爱意深处。
乐无异琥珀色的眼瞳里顿时蓄满波光,尽是不甘心。他缓慢地凑近了谢衣没有实体的幻象,隔着薄薄的光晕,给了师父一个虚无的吻。魂魄与身躯,温暖与沉寂,时光逆转,交叠百年,懵懂的少年无异,对着停驻死生之间的偃师谢衣,展露他一直的衷情和仰慕。
冰冷的泪水滑落脸颊,沉重呼吸中带着疼到尽头却也依旧平静的颤抖:“师父,谢衣……带我一起。”
谢衣心中一片锐痛。他神智之内刀刃林立,凌迟心扉,几乎就要纵容徒儿看着他,好像少看一眼都不行。可他崩裂玉轮赶来此地,已然近乎力竭,却又凝出魂体安慰他,若再耽误,只怕撑不了多久。
师父一定是生气了,板着脸不理他。还转身离开。乐无异无措地想要拦住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指穿过他的身体。他心里气苦惶急,只能追着师父,亦步亦趋。
白袍的偃师手执明灯,照亮前路。他强盛的灵力驱散了阴暗迷雾,身后的少年不依不挠地喊他,跟了他一路。
乐无异换了所有称呼,师父就是不理他,自顾自往前走。他于是终于说:“师父,你再不回答,就是同意嫁我!”
谢衣顿了一顿,回头看他。他是魂魄之体,无法在阳间与徒儿对答,只能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乐无异乖乖噤声,跟着他往前走。他只要确认了师父不是又要告别丢下他,那去哪里,又有什么关系?
乐无异被师父带到了一座神坛上。谢衣静静看着他,神情温和,仿佛下一刻就会对他说话。他的手指隔空停在徒儿腰间偃甲盒上。
乐无异看着他,心中似有所悟。
他将手指放在心口,闭上眼睛感应混杂在无尽黑暗中的灵力,然后竭尽所能,去召唤一件属于偃师谢衣的东西。
他成功了。造型怪异的偃甲出现在他的面前,自己打开了顶盖,呈出那只匣子。乐无异一直背着右手,只用左手打开了匣子,昭明剑鞘和宝石静静躺在里面。乐无异拿出碎裂的环佩,放在掌心,给师父看。谢衣的神情顿住了。
灵力充斥的魂魄出现动荡,让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乐无异感受到他骤然改变的心情,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所以……师父……你陪我三天好不好。千万不要不见了。我好想你。”
乐无异绕过偃甲,又缠着他师父。他不喜欢摸不到的师父,可是能看着,那也比见不到好。
谢衣神情忧伤,却又终于平静。他转过眼神看着偃甲,乐无异只好顺着他的视线去看。他领悟了师父的意思,于是将碎裂的环佩放入匣子,将它阖上,沉入偃甲之内。无论如何,也依旧应该尝试,即便环佩已然碎了……没到最后一刻,总该心怀希望。
乐无异想着启动它的方法,试图让这偃甲动起来,而他轻易地就成功了。
盈盈的青翠光辉自此地散开,四下蔓延,所到之处将雾气中无尽的阴灵妖鬼尽皆笼罩。它们起初只是挣扎,后来却不由自主地向此聚拢,排山倒海一般浓重的黑气咆哮奔涌,汇涌神坛。乐无异被这诡异的景象惊到,慌乱地想要将师父周身的光亮保护住,他手中无剑,只得召唤了三只偃蝎,让它们团团围住谢衣。
苏醒的阴灵们顾不得向他发起攻击。它们贪婪地盘旋,试图蚕食偃甲中散发出的灵息,却又被那上古清气灼痛。
谢衣魂体受到了干扰,巨大的压迫灌注内心,全然都是风雪咆哮一般的哭号。那不是对他的,是旧日里怀有同样信仰的人们对至高神祗的祷告哭诉,跨过几千年光阴岁月,唤醒阴灵厉鬼澎湃的残念痛苦。
神农大神!救救我们!
神农大神!快阻止活祭!
求您!救我的妻儿!
我不想死!不想!
谢衣看着乐无异。乐无异读着他的眼神,缓慢地说:“等我……一会儿?”
谢衣点头,然后缓慢地消散了形貌。乐无异站在原地,抬手去触碰那团浅金色的光晕。
光晕围绕他的指尖,仿佛温柔的亲吻。它不舍地盘旋片刻,忽然绽放光华,如同强行撕裂了深藏魂魄内里的封印。
乐无异闭上了眼睛。他的世界开始倒错。颠倒起伏的的大地没有将他甩在空中,仿佛只是延展扭曲,如同咆哮的浪潮。
芜杂的回忆涌上心头,如同翻取三生追忆,模糊的幻影穿过魂魄,疾走奔跑,时光的洪流一往无前,涌向来世。
浅金色的光辉化作巨刃击穿大地。遥远地界之中夜神阎罗似有所觉,心念动处,白骨化生的鬼爪在西域古国的地宫破壁而出,犹如等待许久,只盼今日。
金色巨刃自上而下,贯穿地界,震动了生死树亘古缠绵的凄迷绿意,牵引幽冥之力奔涌汇拢,打通了两座同样满布冤魂的地下宫殿。阴灵之怒瞬间爆发,却没能毁灭任何东西,而是不可抗拒地流向冥河,去继续它们不知中断于何年的命轮之线。
两座神殿之外,隐匿的神农结界骤然碎裂。需要庇护的旧日子民无一存世,它们终于失去了存在了意义。偶尔有游荡在荒漠的魂魄经过,这座封闭了千百年,不容阴灵靠近的结界终于化为乌有,却原来结界之后,早已没有了守护子民的神明。狂风与乱沙将原本被时光遗忘的建筑封闭殆尽,只余残垣。
贯通地界的金色光辉终于消弭,细碎的流光点点涌汇,在一片浮空虚无之中缠住因幽冥之力而昏厥的少年。
扯碎了魂印的魂魄力竭而微弱,只因渗入内里的金色裂纹而残余形状。黄泉之境的森寒鬼气撕扯它,噬咬它,它不肯躲避,不肯离开,执着而绝望,逐渐分崩弥散。
被留恋的人终于也未能张开眼。只余残魂的思念迸发出最后的光,化为残破的剪影。
偃师温柔身形倏忽闪现,终于黯淡。
枝叶繁茂的生死树却在此时骤然抽长枝桠,隔绝无尽坠落的幽魂和冰冷的冥河之水,将惊愕的残魂与身边的少年一起,裹进了树内。
苍翠的巨树静默地悬在无可穷尽的黑暗里,只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夜神阎君广袖长袍,凌空踏在冥河之上。他墨笔一挥,往生簿上功过勾销。若这小东西还能出来,大约已炼魂化了鬼仙。
至于不知为何总得生死树青睐的这个人……他已然懒得去管,也管不太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尾声
(一)
倾斜的神殿之中,浅水莲花绽放。十二根巨大立柱之上,龙纹缓慢游移变动。穹顶上端接连着缓慢流动的水幕,下端尽头是一望而不可知的虚无。夜色与海水相交,辰星之辉沉入深渊,又升起在轮转之外。
归墟。首尾相接,阴阳翻覆,大千世界在此生发,也在此终结。
龙神依旧倦怠而冷淡,兴许得了什么新玩意儿,语气还算和缓:
“解了阎君心头之患。人界之中压着两群不归他管的阴灵,还随时都能爆发涡旋为祸,总是不那么愉快。”
“既然如此……”
“你那蠢货徒儿无事,不用在黑暗里藏着他。”当然,你若别有用意,吾是没兴趣管的。
“……”
“呵,说翻脸就翻脸?……好生记着,塞在你命魂里的东西,混得一团糟,吾取不出了,随手封在那儿吧。即便是开天辟地的神器,以后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伏羲若是差人来抢,就算拆了你,他也翻不着……至于给了乐无异的那一段儿灵息,被他用过一次,你若是离太远,兴许还是能给人嗅到。 ”
“太远……?是多远?”
兴许是一个告别的距离?
龙没有回答他,继续睡他的觉了。
(二)
“咦……不用一直跟着他了,因为伤好了?”
冰蓝色眼瞳的少年乖巧地点头。
“馋鸡……唔,总觉得再叫这个名字,怪怪的……”
那少年笑逐颜开地说:
“主人,乐乐……”
乐无异头疼地叹气:“不是,不是说你叫我。你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前几天还是小孩的模样。
少年冰蓝色的大眼睛水气弥漫:“不就是以前救你……要放血……没小心割太深了,被爱好奇怪的龙亲了一下……就变成人了。”他揪了揪自己头顶的呆毛,蹭过来:“乐乐也亲一下……”
乐无异吓了一跳:“哎,不不,他亲一下……那是龙息,我不能亲你……”
“唧唧唧唧!”
眼前的少年消失了,一只澄黄的圆鸟,扑在了他的嘴唇上,毛绒绒圆滚滚地被亲了一下。
乐无异捧着它,和它对视,心里纠结斗争,只当没见过那个少年,将他的宠物鸟放在了头顶。
馋鸡抖了抖毛,打了个哈欠,困顿地想,还是当宠物好,变成人,还得听龙的话。
乐无异放下手指的时候蹭过额饰,他于是站起来,解开额饰,又对着镜子看了一会。
睡一觉醒来,真的没有印记了,为什么还能活着?
……算了,还是不管了。
谢衣推门进来,见他对着镜子发呆,不由莞尔:“夫人欣赏绝世姿容?”
乐无异站起来,一把抱住他师父,用呆毛蹭了蹭他,然后瞧着他的眼睛:“这才是欣赏夫人绝世姿容……不,不是,我错了!师父……好痒,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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