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戏+番外 作者:慕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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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一霖把他送出了门。
他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步伐矫健上了停在门口的车,转过身来回到自己的房间。
外面的风筝跟着太阳一起落到了墙上,他走进屋子,看到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个食盒。他打开来,从里面取出了一碗汤药。
黑乌乌,气熏熏。
换?
不,他捧着这只碗想,不能换。
他舍不得。
唱机里汪笑浓的唱腔清越激昂,低回处曲折而起,他在那京戏的荡气回肠中仰头将药一口饮尽。
青花的瓷碗在地上碎开一片片。
作者有话要说:
☆、5
秦兆煜从许家出来后,就直接开车出了城,只派了个随从到秦府报了声信。那随从到了本家,秦鹤笙根本就不听,直接打了出去。秦太太倒是听了,听完了眉头拧得死紧,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气。
秦府上下都知道这是二少又出去“混”了,只是不知道这次是“长混”还是“短混”?若按长的那次,一出去就是一年,这恐怕是得到过年才能回来;若是按短的来,十天半个月的,倒正好赶得上秦太太的生辰庆。
倒是管家有心,到账房问了句:“二少爷从他的账上支钱了吗?”
账房抬了抬眼,道:“你问公账还是私账?”
管家一愣:“二少在府里的公账上支过钱?”
账房拨着算盘珠子道:“二少什么时候支过府里公账上的钱了。”
管家道:“那你问个什么?”
账房道:“他自己的那份账。府里给二少爷的例银,全在我这,这是‘公账’;但他自己手上的‘私账’有多少钱我不知道。”
管家道:“管他什么,你只告诉我他带了钱出去没?”
账房道:“没从我手上拿过。”
管家一听,就估摸着秦二少这次出去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他按着这小祖宗会回来的礼去准备秦太太的生日了。
秦兆煜果然等到秦太太生日才回来。
浑身酒气。
也不知道他这阵子去了哪里,仪容勉强算是整齐,倒也记得换了一身贺寿的衣服。他几乎是踩着点进了秦家门,管家看到他就松了口气,迎了出来。
秦府院子里一片张灯结彩,还搭了戏台,上面花旦老生净丑一台,正演着戏。
秦兆煜正被管家引着路去给秦太太请个寿星安,他恍惚间听到院子里隐隐约约传来歌声,是一阕《北斗鹌鹑》,老生在唱:“畅好是喜孜孜驻拍停歌,喜孜孜驻拍停歌,笑吟吟传杯送盏。妃子,干一杯……”
秦兆煜脸上那满不在乎的神色顿时一肃。
他站在院子旁围廊通往二楼的走廊上问:“这是谁点的戏?有没有规矩?弄这出戏是贺寿还是砸场?!”
管家心里一蹬,他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到身后一个声音笑吟吟地道:“我点的戏,怎么,二少,不满意?”
秦鹤笙娶的三房姨太太正摇曳生姿地走过来。
秦兆煜理都没理她,只对着管家喝道:“还不快去把这戏停了!难道还等他们唱到安禄山造反,渔阳鼙鼓动地来吗?”
那管家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跑到院子里去了。
三姨太太笑道:“哟,这么大气,可惜太太不在眼前,白费你这孝顺劲。”
秦兆煜根本不搭她话,直接返身往上走。
三姨太道:“可惜了,这个戏班就《长生殿》演得精彩,其余的都是平平。唐明皇与杨贵妃把盏之间,好好的江山翻了个边,原太子死于乱兵,最后不显山不露水的肃宗即位。我原以为二少是个懂戏的,自然听得出其中的好。”
秦兆煜停住。
他眼神极冷似冰,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看着父亲的这个年轻貌美的小妾。
“你再挑弄这嘴舌,当心我让你永远都开不了口!”
三姨太笑道:“哟,二少,你敢说你没这心思?那天你看见你大嫂那样……”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啊地一声往后急急退开。
她之前站立的地面上,一只斗彩的花瓶碎了一地。秦兆煜见她躲过,直接拎起摆在楼梯木墩上的另一只花瓶砸了过去。
三姨太被吓得往地上一坐,倒是机缘巧合地又给她躲过去了。
秦兆煜冷冷地看着三姨太道:“高仲祺。”
三姨太坐在地上,突然听到这三个字完全被惊呆了,她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秦兆煜。
“知道什么是妾吗?不入族谱,不入祖坟,几个钱就能买回来,跟太太喜欢的那长得好看的京巴是一个道理。只是你这只偷吃外食的京巴很得父亲喜欢,他喜欢,所以我才忍你。
我不管你和你那个情夫打的是什么主意,我只有一句话!秦家的这产业,大哥若不要,父亲爱给谁给谁,全给了乞丐我也不在乎!但必须是我大哥先不要!”
他看了看院子里正草草收场的戏目,冷笑道:“我不管今天的事是你的意思还是高仲祺的意思,趁早都给我安静些!做这些不入流的手段,除了给人添堵,还有什么出息!快去讨好了我老子才是正经!”
他转身上楼,走到最后一个台阶上的时候,又转过身来,冷冷地道:“对了,你应该庆幸,我今天是来贺寿的,没带枪。”
三姨太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刚调教完戏班的管家回来就看到这一幕,忙忙地上来把三姨太扶起来,又急急地去追秦兆煜:“二少爷,二少爷,你还要去给太太磕头的,怎么往那边走……”
二楼传来秦兆煜的声音:“磕什么头!没见我摔了东西,赶着过去讨骂吗?给我去拿酒来……”
川清巡阅使秦鹤笙太太的生辰,里子过得怎么样另说,但外面看来确实是辉煌热闹,精精彩彩。
许一霖坐在家里,足不出户地静养了大半个月,竟也陆陆续续地听到了这场热闹的消息。
许一霖听着小厮绘声绘色地描绘着一周前那场寿宴的盛景,眼底含笑,只是听到一处,他突然皱了眉问:“你是说,那戏是皇帝和妃子在把酒赏游?”
那小厮道:“是啊!看得人都说那扮相可好看了,演得也停热闹的。结果刚扶了醉酒的贵妃下去,那戏不知怎么就被叫停了,太可惜了!”
许一霖低头,想:“好好的寿宴,怎么会挑这出《惊变》?”
还不等他想明白,就听得外间一阵喧哗。许一霖不知怎么地觉得心有不安,他急急地走了出去,等到了正厅,就看到一众的行李散乱在地上,这几日,许老爷在川清的生意都已经谈完了,从昨日就开始收拾行礼准备回桃花坞。
在这堆乱糟糟的行李堆里,一个仆人满头大汗的跪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对许老爷道:“老爷,出事了!出大事了!”
许老爷骂道:“到底什么事!你倒是说清楚啊!”
那仆人道:“小的去火车站买票,结果看见……看见秦家的大公子在火车站被刺了!”
“什么?!”
许老爷和许一霖同时开口。
那家仆气喘吁吁地道:“是真的!现在全城戒严,道路都封了!说是在凶手没有找到之前,谁都不准出城!”
作者有话要说:
☆、6
川清车水马龙的街道,如今萧肃了许多。除了待客的店面内热闹一如往常,那街面上的路人大多行色匆匆,只有报童的叫卖声如常地响亮在街巷之上。
“卖报咧!卖报咧!巡阅使秦鹤笙之子遇刺身亡案,凶手畏罪自杀!”
“卖报卖报!楚州巡查长赵德劭勾结革命党,杀害秦鹤笙长子!”
“卖报啦!……”
川清闹市里的一间茶馆内,一袭黑色长衫的秦兆煜坐在二楼临街的座位上,报童的叫卖声一字不落地被风送上二楼,坐在他对面的穿着马褂的男子不禁忸怩了一下,他额头冒着汗,不住地用手帕擦着。
二楼的厅堂里,一个老生正坐在那拉胡琴,娇娇的女子站在他身边唱着客人点的曲子。那女声正在唱一段京戏,她明显是一个业余的,声调虽然没跑,但那股子铿锵味竟全不见了。一出专诸将剑藏在鱼腹中刺杀王僚的戏,被她演绎得软绵绵,情长长。
不过哪怕她唱得再差,至少坐在秦兆煜对面的那人是无从计较了。
他一副坐立不安模样,顿顿地开口:“二少……你大哥的案子不是都已经结了吗?”
秦兆煜眯着眼,听着那不像样的唱腔,身子往后一靠,一只手的手肘撑在圈椅的椅背上,懒懒地开口:“警察是结了,我这里还没有。”
那人强笑了一声:“二少,你让我打听的这消息,只怕不好说。”
秦兆煜抬眼道:“哦,不好说?”
他的尾音上扬,笑得和煦:“我秦兆煜混着川清地界这三教九流的日子不算短了,你也知道我脾气。你说了,我领你的情,绝计让人查不到你身上;你不说,我也有办法查出来。只是到时候我发疯也好,放火也好,不小心撞了你的地,我这里给你提前赔个不是了。”
那人冷汗都下来了,他道:“二少……二少,你别冲动……”
秦兆煜冷笑道:“我冷静得很。川清这地界,死士不少,但要暗杀我大哥,还没人敢接这笔生意,只能是外面道上的。那刀子上的毒药我已经问到来路了,你只需要告诉握刀的手是谁就可以了……至于幕后的那只手,这笔账,我慢慢再来算!”
那人急道:“二少,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大帅只有两个儿子,你大哥死了,秦家上上下下不都是你的了?!你何苦要弄明白这个,给自己惹一身……”
他还没说完,秦兆煜就把茶杯往桌上一碰,冷喝道:“说!”
那人身子一震。
坐在他对面的秦兆煜正盯着他,收敛的容色一派冷肃,那双如同点漆的眼睛,满是寒意:
“我就一个大哥!”
“就这么一个大哥!自小护着我,那帅府里真正把我当弟弟看,当亲人看的,就这么一个人!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火车站!”
秦兆煜的眼睛像是一把淬了火的刀锋,尖锐得发光。
对面那人看着他,叹了口气,犹犹豫豫地看了看四周,凑过身来小声道:“这几日,川清来过的道上的好手就有五个人,都是这个人出面接待的。”他说着比了个手势。
秦兆煜眼光扫了过来,复又垂下眼。
秦兆煜又回到最开始那副懒散的姿势,道:“这个情,我领了。也不白让你费这些口水,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的那只‘斗佛’么,送你了!”
那人一听,顿时喜笑颜开,道:“哎呀呀,怎么好意思。二少你的那只蟋蟀,市面上开价可是到了三百大洋!”
秦兆煜的目光转向围栏外,视线里,茶馆外,石阶上,一个蓝色的身影正看着这边。那个青年抬头望着他,似乎并不想上来,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
秦兆煜低低地道:“一个玩意而已,有用就行。”
身后的厅堂里的京戏已经到了一段西皮快板,胡琴声已起,那女子正要开口就听见远远地一个声音抢着她的点唱了起来。
许一霖远远地就看见了秦兆煜。
他今天是偷跑出来的,家人们可怜他困在家里这许久,趁着许老爷外出找门路的时机,偷偷地放了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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