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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这一次。

　　这是一个漫长的冬天，无论太阳是多么耀眼，夜里始终是刺骨的寒冷。Arthur想叫醒他，虽然Merlin感冒的时候鼻子红彤彤的可爱极了，Arthur还是更喜欢他健康过度讨人嫌的样子。

　　他弯下腰来尽量轻缓地抱起Merlin，但似乎没有必要，连续几个月的奔走劳累已经让他精疲力竭。Arthur让他的头搭在自己肩上，看着他最不可思议的朋友，世上最伟大的巫师，在一千年后，依然想尽办法为他鞍前马后，依然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Arthur会想起很多人，就像一个真正的老人那样回忆过去，回想他和Morgana互相挑刺又互相照顾的少年时代，回想他最初对Gwen心动的那一刻，回想他和骑士团纵马驰骋的时光。而这些回忆里，总是有Merlin和他可笑的口水兜，总有一些值得吐槽的蠢事。

　　Merlin忽然用头蹭了蹭Arthur的肩，嘟囔了一声什么——听起来像是“土豆”——又陷入了沉睡。

　　Arthur扮了一个没人看得见的鬼脸，轻声笑了好久。

作者有话要说：　　

 

　　☆、七

 

　　“也许这就是Albion最危急的时刻，”Freya打着哈欠对Vivian说，“大法师迷上了迪亚迈尔，亚瑟王迷上了土豆。”

　　迪亚迈尔可以算是幸存的魔法生物中最幸运的了，大约一百年前，一堆自称考古学家的巫师在若干个古教圣地举办了几场烧烤大会，然后写了一本关于迪亚迈尔并不存在的著作，宣称根本没有什么“一切知识的源头。”其中一项重要的证据就是：连Morgana都找不到的东西，肯定不存在。

　　他们还偷了许多Merlin的土豆烤来吃，但显然一千多年来，Albion的烹饪水平进步非常有限。

　　总之，迪亚迈尔还是平安无事地活了下来，在一名圆桌骑士的幽灵的陪伴下，也并不孤单。

　　但现在，忧心忡忡的大法师成了他最大的难题。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拆马棚，Emrys。”

　　他当然知道，但绝不会去回答。

　　“但我知道梅迪亚骑士的马不会冻死也不会热死的。它本来就是亡灵。”

　　“好吧……”Merlin垂头丧气地答道，“那么……”他努力避开迪亚迈尔洞察一切的目光，“Arthur呢？”

　　“阿瓦隆精灵，除了自己选择死亡之外，唯一失去永生的方式就是离开阿瓦隆。根据Arthur的地位来看，他是不会被驱逐了。而另一个问题，Emrys，”迪亚迈尔在Merlin开口前制止了他，“答案已经在等着你了。”

　　刚刚落地的时候，Merlin就察觉到树林有点不寻常。

　　现在是阳光灿烂的白天，如果从这里看过去，阿瓦隆的湖面应该非常刺眼，但现在，他的周围虽然明亮，却没有任何刺眼的感觉。

　　他非常缓慢地移动脚步，敏锐地感知到周围有一丝微弱的魔法残留——被刻意清理过，也就是说，曾有一个强大、同时又很谨慎的巫师，在这里使用过魔法，并在之后小心地清理了痕迹。

　　接着，在Merlin又迈出一步的瞬间，很多杂乱的念头突然涌进了他的脑袋：他的马喂过了吗？他真应该回去看看。迪亚迈尔一个人呆在地下太可怜了，也许我该再去一次……他立即后退了一步，那些念头消失了。

　　这是巫师保护领地常用的干扰咒，那个巫师还没有离开！

　　Merlin立刻装作慌乱的样子跑开了，他不能确定这个巫师有没有同伴，为了不暴露身份，只好一路用自己的腿跑回了小屋。从上次遭遇Gel的情况来看，大法师Emrys在阿瓦隆的传说早已不胫而走，说不定有一天，他自己就变成了被巫师狩猎的“圣物”了。

　　气喘吁吁地地念了一个简单的咒语，确定小屋周围没有巫师来过的痕迹后，Merlin让视线沿着他的脚印一直前进到他刚才待的地方，发现了一个人影。

　　哦不。

　　就像一个诡异的诅咒一样，他看见了一个身材修长的黑发少年。

　　Merlin也只看见这么多，因为下一秒，少年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疑惑地回过头来，蓝色的眼睛和Merlin的视线相撞了。

　　Merlin立刻收回了魔法，虽然还没有被发现，但少年显然察觉了视线的存在，只需要一个简单的魔咒，他就能顺着魔法的痕迹找到Merlin的小屋。

　　这个少年比他遇到的很多年长的巫师都要强，能和他相媲美的就只有那个刺了他一剑的Gel了。真的，遇见一个神秘的男孩总没好事。

　　嘭。

　　Merlin对这个声音一点也不陌生，每当该吃饭的时候，Arthur家的树枝上总会有一个熟透的果子重重地掉在他的书桌上，但今天这个声音却给了他其它灵感。

　　他记得梅迪亚骑士入侵时，他曾经让它们给Arthur传递过消息，那样的话，也许它们也可以传递其它的东西。

　　他伸出手握住树枝的尖端，试着注入了一点巫术，立即感受到了精灵魔法激烈的抗拒，同时枝条猛烈地颤动起来，想挣脱他的手。

　　“哦，拜托了，”Merlin出声恳求道，“那个男孩可能是化解Albion危机的关键。”

　　那股精灵魔法消停了一会儿，然后让步了，Merlin的巫术沿着植物的脉络畅行无阻，它首先进入了这棵树的躯干、接着是根系，然后停了下来，想看看有没有和这棵树纠缠在一起的根茎，可以让巫术走得更远。但当他的“视线”到达地底，才发现魔法的传递方式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Merlin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他看到的并不是一条条由植物根系组成的道路，而是一片汪洋。

　　他早该想到的，早在Freya的影像第一次从阿瓦隆的湖水浮现的时候就该想到的，原来精灵魔法的载体是水，无处不在的水。

　　Merlin努力让自己暂且恢复了冷静，既然这样，他可以选择更直接的方向，让巫术在地下朝着那个年轻巫师的方向直线穿行。

　　他做到了，他的巫术最终停在阿瓦隆湖边的一棵灌木上，现在那个男孩正坐在阿瓦隆湖边望着湖心岛的方向，什么事情也没有做，在他脚边放着一个包袱，从包袱没有裹严的地方，露出一点神秘的银光。

　　也许他还能看看他的行李都有什么。Merlin设法让巫术回到了地下，并向阿瓦隆湖的地方继续前进，直到突然间，他发现自己的魔法迎面撞上了Freya。

　　“Merlin！”Freya的喝叱忽然在他耳边真切地响起来，Merlin从没见过她这么严厉的表情，他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把巫术收回去，Emrys。”Freya用低哑的声音说，Merlin立刻照做了。一瞬间，视觉和听觉就回到了他自己的身体，他喘着粗气，花了一点时间才从接连的惊吓中平静下来，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他的巫术可以通过精灵魔法的封锁，那么其他巫师也可以，如果一个巫师足够强大，他的巫术就可以从树林里任何一棵树、一棵草、甚至一滴水中入侵阿瓦隆。不，不止是这样……

　　百川入海，世界上所有的水都是相连的。

　　Merlin意识到自己可能发现了阿瓦隆最大的秘密：任何一个足够强大的巫师，可以通过任意一条溪流、任意一棵不起眼的植物入侵阿瓦隆！

　　他拉过书桌旁的椅子坐了下来，继续思考这个发现可能导致的后果：他可能会被灭口，但有Arthur和Freya在，这个可能性太小了；他更可能被消除记忆并驱逐出阿瓦隆，同时连累到Arthur和Freya在阿瓦隆的地位，没有比这更让人不安的事情了。但精灵们肯定不会立刻做出决定……

　　他还有机会去调查那个男孩。

　　Merlin抓起背篓就出门了，门口的植物丝毫没有阻拦他的意思，事实上，他们更像是已经失去魔法了。

　　都是我的错，Merlin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努力压下内疚，他不希望任何事情打扰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这个男孩很可能是化解Albion危机的关键。他可以确信，因为过去的一千多年里，他反复追问迪亚迈尔：“Albion的危机究竟是什么”，从来没有得到过回答。只有今天，他说“答案已经在等着你。”

　　一声极轻的“噗”之后，Merlin Emrys出现在阿瓦隆湖边，黑发的少年正坐在他前方。

　　他迈着很大的步子走过去，故意把脚步踩得很响，背着装了几个野果的背篓，就像一个无意间路过的调皮少年。

　　湖边坐着的少年回过头来，刚才与Merlin的魔法对视过的蓝眼睛第二次望着他，苍白的脸上神色有一点慌乱。

　　“你好，”Merlin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从没见过你，你不是这里的村民吧？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茫然地眨巴了一下眼睛，仿佛把什么话压了回去，接着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我叫Brian。”

　　这个时候，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究竟遇到了谁。

作者有话要说：　　

 

　　☆、八

 

　　Freya是从庆典上临时离开去警告Merlin的。

　　所谓的“庆典”，是为了庆贺死亡和新生的典礼，在阿瓦隆，精灵拥有永恒的生命，也拥有结束自己生命的自由，因此，精灵的死亡又被叫做“自由”。在Freya看来，这个名字本身就有不祥的预示。

　　一个精灵一旦选择了“自由”，他的所有亲友将聚集起来，为他举行去往另一个世界的洗礼。不久之后，就会有新的精灵诞生，让阿瓦隆的居民一直维持在某个数量，从那个已经难以追溯的起源开始，几千年来从没有改变过。

　　警告过Merlin之后，Freya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的湖心岛上的宫殿，而Arthur也已经在等着她了。他穿着软甲，带着一把训练用的佩剑站在殿下——显然是中断了训练赶来的——双手握着垂在身前，低着头，惨兮兮地望着她，像个认错的孩子。

　　Freya本来有一腔怒气，看到他的时候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说什么呢？说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用魔法去影响那些植物；说你这个蠢货居然不知道现在巫师是世界上最危险的种族；说阿瓦隆的神明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让你掌握了精灵魔法；说你、一个凡人，居然能在做一个噩梦的工夫让阿瓦隆的疆域扩展到之前的两倍大，这世界真的是没有规则可言……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Arthur以为她要破口大骂的时候，那口气又被悠悠地叹了出来。

　　“前任湖中女神将职位交付给我的时候，曾经说过：只有消失才是阿瓦隆的希望。”她尽量让自己显得严厉，“巫师是这世界上数量最庞大的危险族群，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黑暗有一天会笼罩整个Albion、整个世界，阿瓦隆如果不消失，注定难逃一劫。

　　“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Merlin，”Freya无力地说，接着她又提醒自己要更加凶狠才行，“他也算是阿瓦隆的守护者，你可以照顾他，帮助他。但是让巫术进入精灵魔法的载体，是第一大忌，会威胁到整个阿瓦隆的安全，我想你不是不知道吧，国、王、殿、下。”

　　Arthur抿着嘴鼓起腮帮子，思考了大概两秒钟才开口：“我没法为自己辩解。”

　　见鬼的你当然没法辩解！Freya想。

　　“我保证这样的事情不再发生第二次。”

　　见鬼的你当然要保证不再发生第二次！

　　“今后精灵魔法的任何载体，都将对其它任何类型的魔法封闭，”Arthur说道，宫殿的角落里立刻飞出一张羊皮纸和一支羽毛笔，开始自动将他的话记录在律法上，“杜绝一切入侵的可能性，违者——”

　　他翻了一个大白眼：“——驱逐。”

　　Freya忽然明白她一直以来不祥的感觉是什么了。

　　阿瓦隆，永生的精灵国度，竟然一直将自由看做刑罚，将死亡视为自由。

　　“你好Brian，我的名字叫Leon。”Merlin说，这些年来他几乎把圆桌骑士的名字用了个遍，“你看起来像个城市里的孩子，怎么会到这种乡下地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