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全职架空/叶喻黄] 作者:佐淮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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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直到后来,被誉为最佳搭档的并不只有叶修和苏沐橙,喻文州和黄少天的组合甚至要更胜一筹。虽说喻文州弱在单兵作战,但从没有人敢质疑他的能力。
那是无数场艰苦卓绝的胜仗堆砌起来的赫赫威名,当喻文州坐实“华野战术指挥之首”——与华南的肖时钦、华东的张新杰、野战司的叶修——并驾齐驱的四大战术大师之一的名头的前一年,蓝雨左翼黄少天带领的一个旅遭到了敌人猛烈的突袭。喻文州亲自带了一个旅的精英前去支援。那一场战役中,百米开外的弹无虚发、一步十人的精准狙击——
喻文州以那双端着SVD–98的平稳的手、一次又一次扣下扳机时的稳操胜券,生生将黄少天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那一杆苏联货,并他那二百步一起,震惊了整个华北野战司。
从此,再无任何人质疑喻文州的能力。诚然,之后若干次大大小小的战役,也确然证明了喻文州的首席指挥之名。蓝雨的名号,也愈来愈成为敌人憎恨与惧怕的对象。
其实并没有人知道,喻文州和叶修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一点儿不为人知的关系的。也许是蓝雨刚刚打出狠劲的时候,也许是喻文州的大名家喻户晓的时候,也许——是他们在魏琛那个临时的破旧指挥所,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时候。
以少尉和士兵的身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这是连黄少天最终都没有搞清楚的事情。只知道偶有停战的年节,野战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叶上尉,总爱在华野部队附近出没就是了。
战争也是会让人喘口气儿的,打到第四年的春天,正好是河流的化冻期。喻文州的蓝雨奉命一路南下,与原本苦战南线陷入僵持的肖时钦所率的雷霆部进行战略位置对换,回到了战争甫一伊始、魏琛拉起蓝雨起义的广州,赶上一反常态的暴雨,洪水淹了与敌军前线短兵相接的战场。于是双方不约而同的借着这个机会让部队歇口气儿。
雨过天晴、大水退去后,喻文州和黄少天率领部队帮百姓们疏通了河道。为了慰问和感谢部队将士们,老百姓们在潮州主力部队驻扎的地方搭起戏台子唱起了戏演上了话剧,算是慰问演出。一连半个月,咿咿呀呀的花腔婉转出了村子口。
喻文州便是在这里和黄少天看了一场《姑嫂鸟》[2],是潮州人著名的段子之一,由来便是三月份啼个不停杜鹃。算起来,广州算是喻文州的半个家乡,他的母亲便是有着一口吴侬软语和温婉性格的南方女子。他虽自小便因为战乱离开故土,土生土长的人方言却不曾生疏。因此颇受年轻女子们的喜爱。
他和黄少天并肩坐在戏台下,看嫂子一声声唤着小姑时,三月的山踯躅在一旁的野树丛中探出红色来摇曳,“不如归去”的凄厉啼声就在他们头顶盘旋。
那时候黄少天托着下巴打着瞌睡,侧过头半眯起眼描着坐在他旁边的喻文州侧脸的轮廓。那时他们也只二十二三的光景,青年的面部线条在夕阳的余晖下一衬更显出几分柔和。他见戏落了幕他仍捧着茶杯对着戏台若有所思,便唤他两声文州,待他转过头来看着他,就直起身子来了精神:“你喜欢这个段子?叫她们再演一遍?”
喻文州笑着摇摇头,把茶杯放在一旁的木桌上,古老的物什上有几道裂痕,像岁月的伤疤。
“贺铸有《忆秦娥》,‘三更月,中庭恰照梨花雪。梨花雪,不胜凄断,杜鹃啼血。’因着这《姑嫂鸟》,突然想起来罢了。”他说着站起身来,伸手朝那郁郁葱葱的树丛一指,红得似火的杜鹃冲他灿烂地笑着,“少天,你前日里总念叨着要看映山红,那便是开了。这是春鹃,杜鹃和山踯躅,是它另外的名字。”
黄少天眨巴眨巴眼,他出身不同于喻文州,早些年从兵荒马乱里摸爬滚打了一路,最后被魏琛救下从此带在身边才得以捡回一条命,因此也算是泥腿子出身。听不大懂喻文州的诗词,也记不大住杜鹃到底什么名儿作何念法,只问了一句:“那文州是喜欢这戏,还是喜欢这花?”
喻文州便回头冲他一笑,“大抵是都喜欢了。”
于是黄少天没记住那出戏最后的结局,只在心里记下了喻文州喜欢杜鹃。此后每每打仗之前,但凡赶上春鹃或夏鹃盛开的时节,他总要掐一朵花,塞进喻文州的上衣口袋里,似乎有了它便能所向披靡。
然而那样红得鞠躬尽瘁的它,其实与喻文州并不合衬。
是一点都不合衬的。
战争一打就打了八年,期间黄少天向喻文州的衣兜里塞了不知多少杜鹃。蓝雨和其他部队打配合打得多了,就连一些和他们私交不错的人也都知道了黄少天的这个习惯。
喻文州从不说什么,既不厌烦也不拒绝,黄少天要干的事情,他大多时候是纵容的。
叶修来过几趟,黄少天也回过礼——救过叶修的急。两个人其实关系很好,但又隔着什么似的,有些问题,总是不得不回避。
仗打到第九年时已经接近尾声,部队难得清闲。叶修腊月跑来,趁黄少天去司令部的当儿把喻文州拐了出来,美其名曰带他去逛庙会。
“炮火连天的,有什么庙会好逛。”喻文州两只手缩在口袋里,嘴里呵着白气,他体质畏寒,每到没仗打的冬日都格外煎熬——有仗打起码还能活络活络筋骨,他不轻视战争,但也从来不觉得那是什么严重到世界毁灭的事。
偏偏旁边走的是个和他一样心性的人,叶修搓着火柴点烟,嘴里咬着烟卷,含含糊糊地说,你这不是没看过北方的民俗节日嘛,要不要抽?抽一根就不冷了。
喻文州把他递过来的烟盒推回去,摇了摇头。叶修也不坚持。他们就在略有些拥挤的过节的人们中间慢慢地前进,互相并不拉扯,只有偶尔要被人流冲散的时候,叶修才伸手拉喻文州一把。
他们从未时一直逛到暮色四合,临走时听到身后传来糖葫芦的叫卖声,叶修见喻文州脚步顿了一下,便朝他揶揄地笑:“要吃吗?我请。”
喻文州看看他,眼底染上一点儿笑意,“等下次吧,先记着。”
后者于是把烟递到嘴边狠吸了一口,“行,不就是个糖葫芦吗,多少串我都请得起。”
可还没等到叶修请的那根糖葫芦,就传来华南叶修部队驻扎的镇子遭到敌人扫荡的消息,一个师的兵力一个照面便折损大半。叶修连招呼都没顾得上打一声便赶了回去。喻文州知道消息后沉默了半晌,当着黄少天的面叫来通讯兵:“口头传讯加急,报告总部,喻文州部将立即前往华南支援叶修。”
黄少天站在他身后,震惊得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喻文州派出通讯兵后他才反应过来:“喻文州你疯了?你这是违抗军令!我知道你担心老叶说实话我也很担心,可是上头没命令下来蓝雨不能擅自行动,我不同意你去!你这么搞司令会降你的职的!”
“来不及了。”喻文州将□□揣在枪套里,背上他那支苏联货。他看着黄少天的眼睛,神情仍如往常平静,“等上报总部再行动,十个叶修也顶不住关东军。少天,这是我一个人的决定,后果我一个人承担。你带着郑轩和徐景熙留下,等我回来。”
黄少天几乎一瞬间火就窜了上来,一把抓住喻文州的衣领,想要把他吼得清醒一点儿,但当他看见喻文州那双眼睛里的坚定和沉静时终于什么没说出口,只是愤愤地甩开手,“妈的,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看着你去战斗自己跟一边儿坐着的?你要去就带我一块,要不别想甩开我,免谈!”
喻文州于是松了一口气,轻轻地笑了一下,说少天,谢谢。
黄少天就是在这样的喻文州的眼神里缴枪投降的。
于是就有了后来,当叶修带着仅剩的两个团几番突围无果几乎山穷水尽之时,忽然打包围圈外面响起了枪声,紧接着便里应外合,蓝雨的旗帜在树林里飘着,像指引光明的路标。
叶修在漫天的灰尘和乱飞的子弹里看到在后方火力掩护的喻文州,兴欣和蓝雨会合之后一起转向突围。他扑到一向沉稳、此时却抱着挺重机关枪像个疯子一样打得酣畅淋漓的喻文州身边,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他不得不在他耳边大声吼才能确保他听到他的声音:“你来干什么啊?!还他妈冲这么靠前!嫌命长吗?!黄少天人呢?他不搁你身边护着瞎跑什么啊?!”
喻文州吃了一嘴灰,扯开嗓子喊回去,在震撼的背景音中他的声音却像拍打海岸的浪花那样清越有力:“野战司第七军七十二师师长喻文州!奉命增援叶修上校及其所属部队!请长官指示!”
从这么一通喊可以看出喻文州此时并不十分清醒,连职称都叫得乱七八糟。
他们灰头土脸的站在土坑底下,有迫击炮的炮弹在不远处炸响,眼中却仿佛只有彼此,好像在看着另一个自己。
“回去再跟你算账!”叶修妥协,“部队都撤——啦——你个指挥官留在这儿还做什么!”
喻文州抱着怀里大二十斤的机枪:“我舍不得它——美国货!多好的机枪啊!”
“都什么时候了!”叶修扯着他手臂,“留两个手榴弹把它炸了!别给这群狗娘养的留着!!”
喻文州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样骂街,有些忍俊不禁。他们带着断后的一个营成功地突围了出去。然而彼时的兴欣已然死伤惨重,着实算得上伤筋动骨了一回。
叶修因为擅离职守被降了职,这对他来说倒没什么大不了的。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他没少被降职,过不了多久又会升回来,毕竟没人有他那份厉害。违抗军令先斩后奏他基本都干过,军纪在他也不过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
喻文州也因这一次的擅自行动被关了禁闭,蓝雨上下一时全都交由黄少天打理。
“现在想想很对不起少天。”他这么对我说,那些过去固然不是什么回忆起来会令人轻松愉快的事情,但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让人难以接受,“任性地把那么大一个蓝雨丢给他,想想是我冲动了。可是再不冲动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他慢慢地转着茶杯,茶叶晃晃悠悠,触到水面泛起阵阵涟漪,“人这一生总是要有一次轰轰烈烈的冲动的,不然就算白活了一场——这是校长对我说的。他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他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语气还是平平淡淡的,似乎那些生死一线、那些辉煌壮丽都属于与他有着相同名字的另一个人。我坐在沙发上,僵硬着笔直了一下午的脊背,听他将他这并不漫长也不算短暂的一生慢慢道来。仿佛云卷云舒,看了副无声的沉默画卷,经年流云便全于眼前铺展开来,绘成与世隔绝的景象。
一个人在老年时回忆自己的青年时代,会是怎样的图景呢?时光越漫长,记忆便越冗长琐碎。无怪人们常说,年纪越大便越爱回首过去。从前的日子积攒成高山深海,总有回忆不完的精彩。
我难以想象他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一生。充满着荣光的辉煌的一个将军的一生,却也是一个普通人的一生。
“那后来呢?”我忍不住问。
“后来?”他看了看我,又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没有后来了。战争结束后,他娶妻生子,我荣归故里,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只可惜我的亲人现在都已经不在了,没有什么故里可归,我去哪里也就都一样了。”
“真可惜。”我隐隐觉得差了些什么,却一时想不起来,只好惋惜了一句,“您为什么不问他讨个缘由呢?”
“要讨个什么样的缘由才算可以呢?”他反问,我一时语塞,竟当真想不出答案。“我们是没那个命,做不成谁心口的一颗朱砂痣,也做不成谁床前的那抹白月光[3]。其实要什么白月光呢?我们在最好的时候荒唐过了,不能继续荒唐下去。但这样就好,我已经非常满足了。”他垂下眼帘,真的开心地笑起来,“我们同命相连的时代,早就过去了。”
我沉默了很久,“那么您以后有什么打算吗?离开这儿去哪里呢?”
“也许我自己也不知道。”他往沙发上靠了一靠,闭了闭眼,想来是有些乏,“走到哪儿算哪儿——如果有一天累了停下来,没准儿那里就是我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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