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鬼 作者:ra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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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晓蒙还想再靠近些,那站在坑旁的灰狗突然扭过头来朝他一声大吼,两道猩热的口水打在离晓蒙脸上,他猝不及防,被那狂叫的的灰狗扑倒在地!这只大灰狗力量惊人,两只爪子狠狠扣住离晓蒙的肩膀,双眼血红,牙尖齿利,一时间离晓蒙眼前只剩下这灰狗的血盆大口,它不断试探,不断逼近,又重又热的身子压得离晓蒙喘不过气,离晓蒙左右挣扎,抓起掉在地上的雨伞往灰狗嘴里塞了过去,那灰狗却不罢休,收紧下颚,将伞骨咬得嘎嘎作响!眼看这柄红伞就要被它咬烂,离晓蒙两只手在地上胡乱抓摸了通,抓到一块石头正要反击,一声口哨自远而近传来,灰狗听了口哨声,顿时老实了,耳朵乖巧地耷拉下来,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从离晓蒙身上下来,摇着尾巴,转过身去,叼起坑里那人的手臂,把他往外拖。
离晓蒙直起腰,喘着粗气看被狗拖出土坑的人。这是个男人,身上什么都没穿,灰狗把他翻了过来。男人的胸口裂着一个黑色的大洞,身上没有伤口,一张老脸衰败不堪,头顶上还扎着根黑色羽毛。
口哨声又响了起来,两短一长,越来越近。灰狗犟着脖子略显费劲地在雪地里走。离晓蒙循着声音找过去,一个在冬装大衣外头披了件雨衣的年轻男人正朝这里小跑过来。他背着一杆猎枪,到了离晓蒙面前时,把手塞进嘴里吹出声短促的口哨。灰狗立即松开了嘴,哈着热气跑到了雨衣男身后。离晓蒙把掉在地上的破伞拿起来,雨衣男上下打量离晓蒙,并不说话,他卸下猎枪,拿在手里,半蹲下来抚摸灰狗毛茸茸的圆脑袋。
离晓蒙也看他,雨衣男顶多二十出头,左手手背上有三道血痕,血迹还未干透。
“你的狗?”离晓蒙问道,他的右手悄悄伸进了外套里。
雨衣男没回答,站了起来,嘴里嘬嘬两声,那灰狗就老实地坐在了原地。离晓蒙的手才从外套里拿出来,雨衣男目光敏锐,一个箭步过去,举起枪托对准离晓蒙的脑袋就是记重击!离晓蒙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离晓蒙恢复意识时,天已经亮了,太阳升得老高,阳光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只得用手挡在前额。哗啦一声,光线暗了下来,离晓蒙爬起身看出去,是有人拉上了窗帘。他在一间木屋里的一张木板床上醒来了。
屋里有两个人,一个手里还捏着窗帘布,半侧着身子看窗外,正是那个雨衣男,一个坐在离晓蒙床边,年轻,面生,瘦猴似地窝着脖子,缩着肩,在吃花生米,看到离晓蒙醒了,笑呵呵和他打招呼:“醒了啊?”
他扭头喊雨衣男:“楚队!别拉那么严实,怪暗的。”
雨衣男靠窗站着,和离晓蒙打手势:“不好意思,昨晚打你那一下不是故意的,以为你要掏什么武器,没想到是掏这张名片。”
他一努下巴,离晓蒙看到一张木桌上摆着的一张纸片。瘦猴伸手够到那纸片,拿过来一本正经地念了起来:“咳咳,离晓蒙先生,人际关系顾问,财产保险指定评估人员,地址……”
“行了。”离晓蒙揉着太阳穴,一扫两人,“你们两位是?”
瘦猴扔掉名片,和离晓蒙握手:“您好,敝姓乔,单名一个森字,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啊,命里属金,五行缺木。”
乔森一眨眼:“咱俩是同行。”
离晓蒙看看乔森,乔森又说:“这位是楚赵,来寨子里查案子的。”
离晓蒙问他们:“我找一个叫阿虎的年轻人,你们知道他,见过他吗?”
乔森人还笑着,却没搭腔,头一低,继续剥他的花生米。楚赵问离晓蒙:“昨天晚上半夜三更的,你去湖边干什么?”
“找人,找阿虎。”离晓蒙说。
“那个男的你认识?”
“什么男的?”
“湖边死掉那个,我打听过了,是寨里四房的大法师,前些日子去了阿虎家招魂,之后就失踪了。”
离晓蒙看到桌上有茶壶茶杯,过去倒水喝,道:“怎么死的?”
楚赵嗤笑了声:“你和乔森不是同行吗?招他的亡魂上来问问不就得了。”
离晓蒙还没回上话,乔森就出来替他抱不平了,道:“唉!我都给您说过百八十回了,鬼没形态,就是一团气,气有声带吗?没有啊!气的声带能震动吗?不能啊!那不就不能说话嘛!鬼要能说话,您说您这个案子……”
讲到这儿,他自己清着嗓子往嘴里拍了两颗花生米,又不作声了。
“你找阿虎干什么?”楚赵又问。
“他家出的事,不找他找谁?”离晓蒙道,口吻生硬,乔森踢了他一脚,使了个眼色,离晓蒙不接应,更硬邦邦地说:“你是警察吧?阿虎家死了那么多人,这案子你查吗?”
楚赵往前一步,嘴唇抿紧了,才要发作,楼下有人喊他,疾呼道:“楚大队长!阿虎家门口闹事啦!村长让我来喊你们几位过去!!”
乔森耳朵一动,飞快跑到窗前,开了窗就吆喝:“出什么事了??阿虎回来了??”
楚赵不等楼下的人回话,揪着乔森的衣领把他扔了回来,道:“走,一块儿看看去。”
离晓蒙要尾随,楚赵的眼神在他身上逡巡了番,最终默许了。乔森走在离晓蒙身后,他们下了楼,在院里遇到一男一女,都很年轻,身上是警员制服的打扮,两人想要同去,楚赵没同意,只让他们留守原地。出了小楼,楚赵走得飞快,离晓蒙和乔森却都是悠哉闲哉,三人间拉开了不小的距离,乔森趁此和离晓蒙搭讪,道:“欸,离大师,您也不问问这警察来查的是什么案子?”
离晓蒙道:“乔大师,不惹人间是非。”
乔森笑着搓手:“对对,鬼的事都管不过来呢,还管什么人啊!欸……”他快速地略了眼走在前面的楚赵,脚步放慢,声音低下来了,问离晓蒙,“离大师,您怎么上的五梅山啊?自己开车上来的?”
“别人送上来的。”
“那人呢??”乔森激动。
“送完我就走了,下山了。”
乔森一阵黯然,随即眼睛却又亮起来了,道:“那您和他说好什么时候接您下山吗?还是您电话联系他?您带手机了吧?有信号吗?您是昨天才来的吧?都没在寨里见过您呐!”
离晓蒙看着他:“乔大师今年贵庚?”
“属虎。”
“哦,比我大六岁,千万别用‘您’喊我了,叫‘你’吧。”
“啊?”乔森抓耳挠腮,“离大师啊,您啊……”
离晓蒙慌忙摇头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您是前辈,我是小辈。”
“唉!你这人怎么活得这么紧绷啊!”乔森道。
离晓蒙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眼看到了阿虎家,离晓蒙已经能望见那棵柿子树了,他问乔森:“您见到我落在湖边的一把伞了吗?红色的伞,被楚赵的狗给咬烂了,或许被他给扔了……”
乔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了半天,说:“没见过啊,昨晚他就拖了你回来,楚赵也……不养狗啊……”
两人还没来得及深究狗的问题,乔森就被阿虎家门口的喧哗声吸引了全部注意,拽着离晓蒙就往人堆里钻。
阿虎家门口眼下热闹非凡,里三层外三层围的全是人,还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见不着半张青春面孔,小孩儿倒是有几个,只是非常小,有的被抱着,有的被塞在背篓里,咬着手指,瞪着眼睛,不知所措。
大家围在一个用红色的粉末画出来的圈外,圆圈内有人敲锣,有人打鼓,还有人赤着脚起舞。这跳舞的人全身上下只有腰上系了块红色的兜裆布,他头发留得很长,是个男的,精瘦,看上去四十左右,人长得凶,嘴角倒挂着,一边围着打鼓和敲锣的人跳来跳去,一边用他一双睁得老大的眼睛扫视众人。他看每一个人都看得很认真,看到小孩儿还要特意迈着外八字的舞步跳到孩子面前,冲他洒一把金色的粉末。
这金粉是沾在他手心里的,边跳边往空中洒,撒去大半,他就开始捶胸大吼,嗷嗷乱叫。
乔森问边上一个老人:“老人家,这是在干什么呢?”
老人说了几句,是土话,乔森听不懂,离晓蒙给他翻译,道:“他说这是大法师在驱鬼,四房的大法师不顶用,阿虎丢的魂被猛鬼支配了,干了坏事,找了二房的大法师帮忙驱鬼。”
“喝!!”
说到这儿,那赤足法师猛地停下,仰头下腰,脚不离地,头顶着地,那敲锣打鼓的两人敲打得愈发激烈投入,跟着节奏拼命摇头,嘴里喝喝哈哈喊个不停,霎时间上衣全被汗水浸透,双手更是打得肿胀通红,锣鼓齐鸣,震耳欲聋。
“呀!!哈!!!”赤足法师嘶吼两声,紧接着叽里咕噜念起咒语,只见他周身忽然在念诵咒文时浮现出道道血红痕迹,就像是有人在他身上生拉硬扯砍出来的一般!法师痛呼,整张脸都憋红了,四肢摇晃颤抖,青筋一根接着一根在皮下爆出明显的脉络,他却还强撑着拱桥形的姿态!
“干!夭寿!他妈的!我去!玩儿真的啊!”乔森大骂,缩了半个身子躲在人后。离晓蒙看看他,又看看那赤足法师,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痛苦,嘴里:“哼!!呀!!哈!!!”的喊叫。
四围的群众们纷纷合十了双手,皱紧眉头,有几个甚至哭号着跪倒在了地上。打鼓与敲锣的两人见状,前后站起了身,在场内转着圈奏乐。
“哼哼咿呀!哼哼咿呀!”
他们打着节奏高喊,两片铜锣片冲着人耳朵啪啪直拍。
身体在地上弯成一道桥的大师如此折腾了许久,忽而直起了身,不顾满身鲜血冲到了阿虎家门口,一把拽下自己的兜裆布拍在了阿虎家门上,兜裆布像是被施了什么妙法,粘在门板上,掉也掉不下来。
大师张开手臂,仰天狂呼三个音节,众人纷纷应和,一时间山呼海啸,村寨里只能听到这三个音节。
“啊扎呼!啊扎呼!啊扎呼!!”
乔森再受不了了,逃了出来,他抓着离晓蒙没敢松手,抖索着问:“他们喊的什么玩意儿??”
“猛鬼退散。”
“哇靠,离大师你连这都听得懂,事先申明啊,我可不是江湖骗子,只是隔省如隔山,大中国地大物博,老祖宗的法子层出不穷,我是真没见过这么玩儿的!离大师,你看到楚队长了吗?”
两人走远了,乔森掏耳朵,踮起脚尖张望。
“没有,没见到。”
离晓蒙也找起了楚赵,这时,在那些或站或跪的人里面,离晓蒙看到了一个年轻人。他头发很长,披在肩上,身上的衣服是纯白的,皮肤也很白,他捡起了一个掉在地上的柿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张口就吃。
“乔大师,您来寨里多久了?”离晓蒙问道。
“两个星期了,怎么了?我说,你该不会指望我来两个星期就对当地方言了如指掌吧?欸,那你是怎么能听懂的?还是你刚才唬弄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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