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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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怎么样,还不就是这样。”
“没有找个女,不对,男的来玩玩?”
“没有,找不到,你以为都跟街边大白菜似的随你挑啊?”
李岩铭噗嗤笑了一声,“也对,你的情况,那个,比较特殊。”
“那你呢,温小匀怎么样?”
“她?跟我想的有些不一样,但还行吧。”
“就还行?”
“唔,还行。”
“听说你那时候和姓陆的打了一架?”
“别提这事儿了……算了,还是提一提吧。要我说那陆培英就是个四肢发达的大傻逼啊,当然了,我去搅合人家的好事确实不大仗义,但那姓陆的崽子也不用这么狠吧,打人的时候简直是个疯子,打完了又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估计他有精神分裂外加严重的暴力倾向。小匀被他吓到了,挺生气的。你说这么粗鲁的大个子,姑娘得瞎了眼才能瞧上他,对吧?那次以后小匀就正式跟我了,”李岩铭的笑声很轻快,“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她一开始看中的就是我,只不过缺一个契机而已。”
薛连朔长长地哦了一声,“陆培英真的把你揍得很惨?”
“……也没有很惨,就是破了点皮。”
“是吗,可是你眉骨上面还有点乌青。”
“什么?!真的?”李岩铭跳起来,进了厕所,过了一阵子才出来,嘟囔着:“哪里青了啊?明明就没有。”
“我随便说说的,你还真信。”
“靠,薛连朔,看我不整死你。”李岩铭扑在他的身上,按着肩膀,上下乱搔一通,薛连朔怕痒,笑得满面通红,词句断裂:“别、别挠了,滚!”
“叫爷爷我就放过你。”
“不叫!”
“那我就挠死你!”
“别!你再、再乱摸我就要硬了啊!”
李岩铭大惊,从他身上滚落,目光炯炯,“我操,都忘了你是个搞玻璃的,硬了别找我,自己进厕所解决去。”
薛连朔嘿嘿笑,“滚,我才不会找你呢。”
又打闹了一阵子,两人又聊到了方才的话题。薛连朔装作不经意地随口问道:“陆培英真的那么暴力啊?”
“可不是,我看得出来,这种人能把他拉拢了当朋友最好,拉不拢了就别凑前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罪他了被揍个半死。”
“有这么横吗,我觉得他人还好啊。”
“你跟他有往来啊?”
“呃,见过几次,觉得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嘁,那他在你面前装得还挺像样的哈。”
薛连朔干笑了两声,喝口啤酒,结束了这个话题。
第7章
老实说,在这个学期结束之前,薛连朔总想着和陆培英见多一面,但奈何不是一个学院的,虽然体院和外院靠得很近,但实际上碰面的机会并不多。他也不知道要见对方做什么,兴许就是站在远处瞄两眼吧,他们也不熟,要薛连朔故意上去勾肩搭背的,他也做不大出来。但反正,他就是想看看陆培英,看看他最近训练的样子。但是机缘巧遇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他偷偷去了几次都没见着,也就这么算了。本来他也并不是一个执着的人,于是这点见不得人的小妄想就这么散逝,他也没有什么惋惜的心情。
寒假很快来了,春节之前,李岩铭很热情地要邀请他去他家那边玩几天。隔着几乎半个中国的版图,薛连朔其实比较想拒绝,但相比起在家对着他妈张芬的那张常年结满冰霜的脸,也许还是去看真实的冰霜更有意思一点。他走之前跟张芬说了两句,张芬也没什么反应,只淡淡地回他一句:记得回来过年就好。
薛连朔上了初中以后就再没有跟任何人提及他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一开始是因为他的自尊心,到了后面就是因为他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好提的,别人不问,他自然也没必要说。打从有记忆开始,他就没有过任何有关父亲的印象,据张芬说是出了车祸,去了天国。他妈单独把他拉扯大,所以他也没有什么丧父的痛苦记忆。不过小学的时候,还是有些缺爱的,尤其因为张芬是个麻木而冷漠的女人,就像一块海绵,把外界的变动统统吸收进去,但却不动声色,任世间风云变幻,她还是那块方方正正的、毫无反应的海绵。薛连朔尚且年幼的时候曾因这冷而感到极大的痛苦,哭闹不止,不说自己要爸爸,只说自己要换妈妈,张芬把他推了出门,俯视着他说:那你便找去吧。那天下午薛连朔手掌拍得通红也没能让门打开,天色很晚的时候张芬将他拉了进去,说:以后再说要换妈妈,你就永远也别想进来了。从此薛连朔再也不曾说过类似的话。
飞机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给张芬打过去电话,张芬似乎在睡觉,被吵醒了,很不愉快,含糊应了声就挂了。薛连朔使劲儿捏了捏手机,抬头便看见了来接机的李岩铭。
他在李岩铭家玩了三五天,坐他的车出去兜了风,还去逛了几个展会,去了当地知名的酒吧。但这些都没能给他留下什么深刻印象,真正给他留下印象的是李岩铭的那个弟弟,叫什么世远来着。他弟弟长得不错,起码比李岩铭好,看起来年纪还很小,性格有点孤僻的样子。薛连朔有心逗他玩,哪知却撞破了对方的秘密,原来他弟弟也是个同性恋。薛连朔说不出是滋味,高兴也好,吃惊也罢,但反正他觉得还是别让这小孩走弯路了,哪成想苦口婆心劝了几句,却被对方的冷言冷语噎得满肚都是气,这小孩真挺讨人厌的,薛连朔心想。李岩铭告诉他,这小孩跟他不是一个妈生的,薛连朔笑着揶揄:难怪他跟你长得不像,他可比你好看多了。李岩铭不服气,几乎要将他捶出家门去。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见过这小孩,他很快回了家,要和他妈过年。老实说,他们家过年实在是十分冷清的,他倒宁愿留在东北了。张芬不喜欢跟娘家的亲戚往来,而薛连朔的父系家族可称是人丁凋落,所以基本上没有什么亲戚可以走动拜访,只偶有几个亲朋在初五初六会来送几样年货。薛连朔自小就因此而红包颇薄,张芬似乎感受到她小儿子的不快,故而自己给他加厚了一些,此举一直持续到薛连朔到了不拿红包的年纪为止。
虽然冷清,但两个人的年夜饭还是得吃的。张芬懒得做饭,直接叫了酒店的外送,琳琳琅琅几个大盒子。薛连朔一边看她在厨房里盛盘,一边打开电脑上网。刚登上聊天软件,就哔哔跳出来几条消息,都是来加他好友的。他先前在一个同志交友网站上放了自己的联系方式,没想到这么快就找来了。他逐一点开来看,都是问些帅哥你多大了、弟弟我们做个朋友吧之类的问话,他一边看,一边提防着张芬突然出来,然后他就看见在这些信息中有一条很简短,就一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薛?来自一个昵称叫做L的人。
薛连朔想,这人大概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网站上的人,也许是同学吧。他点开资料看了看,年龄十八,生日是八月十六,狮子座。薛连朔同意了他的好友请求,然后发过去一句话:你认识我?
那人不在线,头像是灰色的。薛连朔放下了电脑,去吃饭了。等到年夜饭吃完,他帮着张芬收拾完以后,回到了电脑前,发现那人上线了,还回复了他的信息,依旧很简短:对。
“哦,你是?”
“陆培英。”
薛连朔吃了一大惊。
第8章
薛连朔一惊之下,竟打了个嗝,接下来他就一直不停地在打嗝中进行着这场忐忑的对话,非常郁闷。
L:在干嘛呢?
洪湖水:呃,刚吃完年夜饭。
L:哦,我也是。
洪湖水:新年快乐!
L:同乐。
L:对了,为什么昵称叫洪湖水?
洪湖水:这个嘛……因为洪湖水很浪。
L:……
L:挺好笑的。
洪湖水:我也觉得很好笑,哈哈。
L:嗯,你看起来确实挺浪的。
洪湖水:陆同学,你有一双慧眼。
L:有女朋友吧?
洪湖水:这个嘛,你猜?
L:还不止一个?
洪湖水:嘿嘿,让我逐个数起来怕是天都要亮了。
L:出去买包烟都能遇见几个相好的?
洪湖水:差不多就这水平,哈哈。
薛连朔也不明白怎么还就跟陆培英贫上了,说得真有那么回事似的。后来陆培英又陪他瞎掰扯了几句,然后就下线了,薛连朔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发现自己真是典型的满嘴跑火车,没有一句是正经的。估计在陆培英心里,他的形象又要大跌一番了,但具体他在陆培英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象,他也没底。发贺年短信的时候,他选了一条比较有文采的要群发给亲朋好友,又想了想,将陆培英的单独挑出来编辑,修改了两三个字,整体大意不变,但确实是独特的,有区别于其他完全相同的短信。他为此感到一种隐秘的快乐,好像一个作弊的小孩在课桌底下悉悉索索,又紧张又得意。
突然一条陌生的短信发了进来,他点开看,上面写着:你最近还好吗?交了新男朋友?
他第一反应是,那个名为小宇的类熊生物又缠上了他,于是他发过去:你他妈烦不烦?
那号码许久之后才又发来一条:薛连朔,我是陈施勤。
薛连朔遭受了今日的第二番惊诧攻击,他迟疑了一下才回:呃,对不起哈,我不知道你这个号码,还以为是骚扰短信。
陈施勤又回了他:没事,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薛连朔有些烦躁:还行吧,没交男朋友。
陈施勤又问:大学里面没有你看得上的?
薛连朔:我专注学业呢,没空谈恋爱。
陈施勤回了句:呵呵。
薛连朔如获大释,这两个字意味着他不用再回复信息。他将手机随手一丢,然后吃水果去了。陈施勤是他高中时候的恋人,是个学播音主持的音乐特长生,皮肤很白,长相不错,就是有点过瘦,性格也有点娘气。薛连朔和他在学生会里认识,见过几面后他便开始给薛连朔传书信,纸张是白底的,有红色的格纹,上头都是一些现代诗,薛连朔那时去查了查,有的是波德莱尔的,有的是叶芝的,薛连朔不明白他干嘛老给自己抄一些诗过来,直到高二的某一天,陈施勤直接把他叫了出去,然后跟他:连朔,我喜欢你……
薛连朔永远都记得他那时的眼睛,含着两泡柔和的泪水,很生动漂亮,很惹人怜爱。于是薛连朔替他擦去将落未落的泪水,然后说:嗯,我知道了。
你不觉得恶心吗?
不觉得,其实我也喜欢男的。
于是他们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在一起了。这种关系当然是瞒着所有的人,最初的那些时候,薛连朔因为这种战战兢兢偷偷摸摸而感到窃喜、愉悦,但到后来就觉得有些无趣了。他毕竟是个好玩外放的人,陈施勤还是太文静内向了,相处起来有些累人。高考以后他们顺理成章地分手了,陈施勤艺考失利,没能拿到想要的证书,去了西北的一所大学,在临走前叫了薛连朔出来吃饭,薛连朔想了想,终于还是没有答应,也没有记下陈施勤换了的外地手机号。这是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青春宴席,该散的时候就千万不要留恋,薛连朔是个不回头的人,从来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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