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公子之刺蓼 作者: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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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琰这厢急,却是急的没上正题,还是一旁的江寒又问:“你不缺钱,非当了玉坠是要急用去做什么?”
李承璘合了扇子又把玩了一番,竟痴痴自笑起来:“买那副画。”
“画?”
两人倒是少见他这样,江寒道:“看你这反常的样子,真像个女儿家藏了心事?”
李琰不禁笑道:“心事?太子的心事可是国之大事呐,要么就是忧国忧民的祈愿,要么就是安邦定国的大策,您太子这心事倒是该同那些王宫贵臣们商协去,可别来折磨我们俩。”
“我最近看上一个人,很喜欢。”李承璘难得的正经却是更显反常,说这话时,表情淡定,笑容刚好,眼神诚意。
两人又被他这不正常吓了一跳,李琰又道:“呦,能被太子你看的入眼还不带涎笑如此正经的说出来的人,长得可是天上少有?”
“我只是看了那人的一幅画。”
“呵,那你倒底是看上人家一幅画?还是看上那人了?”
“只是见过他的画,还不知是姓甚名谁。”
一听这话,两人更蒙了,江寒不禁失笑:“如今你看人都看画了,内涵了。”两人明显是嘲弄他,李琰又和过来:“呵,六哥我好奇那到底是个什么画儿,让您这么眼高的太子学会透过画儿看人了,那画上画的是个俊男呢?还是个美人呢?”
“我说……”李承璘“啪”一合扇:“我怎么就认识了你们这群败类了?”
“败……呵……”李琰忍不住就嗤笑一声:“败类?我们要是败类,那你太子殿下可就是个祸害。太子殿下你现在不该是在宫中经受太傅的授课么?如何在此相遇呀?”
李承璘嘴角勾笑,眉毛抬得比天高:“本太子早已加冠成人,有独立成人化的思想见解,哪还需听那帮老古板叫什么经?”
“呦,说的好像您弱冠之前就有好好听过似的?”
“……”李承璘身子懒懒朝后一靠,声音更懒:“本太子今天真是够修养啊,否则早将你们两个拖出去斩了。”
“罢了罢了,不要再合着讽他了。”江寒见李承璘恢复了些正常,就阻止了李琰,转头问李承璘:“你倒是说说,怎么因一幅画就看上人家了?”
“画的东西我倒也不认识。”
江寒笑道:“画的何物你不认识,画者何人你也不认识,这就看上了?你就没想过这画是前朝哪位的遗迹?”
“画是今朝旧朝我还识不得?那墨迹入纸也顶多不会过半月。”
“防不得是仰慕者临的。”李琰道。
“呵,如此,当真也是临得了我的心意上,我也去寻他。”
“这画这么好?”
李承璘又将扇子摇上一摇:“自古好画多的是,只是一幅画只有一位独求的知己,本殿下,就是这画的知己了。”
“那画的什么你不认识,那你总看过画上的落款章印吧?”江寒问。
李承璘一颌,笑道:“江离。”
“江离……熟悉。”
“真的?”李承璘一合扇连忙凑过来:“快替我想想!我找了几天都落个消息。”
江寒端起茶,喝上一口,才道:“是我那六弟。我想起来了,见过他画上落款的字,好像是叫江离。”
“字?”李承璘明显激动,一手按下江寒手上的茶盏就问:“那你那六弟的名字叫什么?”
“江玉楼。”江寒拨下他的手,继续喝茶。
“我这就去你家府上找他!”
“喂?李承璘你没听岔吧……江寒说的是他六弟呀,不是六妹,你还一副思色猖狂的样子干嘛?”李琰见他说着真就要走,拉住他。
“六弟如何?”李承璘回头。
“六……这不是六弟五弟的问题,是男人呀!太子你是断袖么?你怎么可以是断袖?还是你此刻要立志做一位断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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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公子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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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这不是六弟五弟的问题,是男人呀!太子你是断袖么?你怎么可以是断袖?还是你此刻要立志做一位断袖?”
李承璘笑道:“我只是去见见江家的六公子,六哥你慌什么?”
对于李承璘的行事风格,江寒倒是每次都试着去淡定习惯,但李琰总不能,总不能看着李承璘这么胡闹,便立刻又转问江寒:“话说江寒,你江家不就是你行五最小吗?你何时凭空生了个六弟?几岁了?”李琰冲江寒偷偷挤眼色,意思说,你就说三岁,绝了他这胡闹的念头。
江寒淡定的合上茶盖:“上月加冠。”他也不想想,三岁的孩子能画画?
关于李承璘这位皇帝不得不提一提,在他坐皇位之前曾是个出名的太子。
李承璘生母是前皇后,就是之前的元妃。元为伊始,数位排首,可见其深得皇帝专宠,故而子凭母贵,李承璘出生就是个太子,且在元妃为后在世期间无论这位太子生性有多顽劣,行事有多折腾,他都是个子凭母贵的稳太子,没别的原因,就因皇上独宠皇后。
后来皇后不幸病薨,后位易主,幸而李承璘还是太子,不过新皇后无子,但是娘家底儿厚,皇帝为了平衡势力便厚待皇后,应了皇后的好意,将太子交由了皇后视为己出,于是新皇后变成了太子的母后,虽然李承璘嘴上尊称这母后,但心里多少还是不情愿。
如今这太子已成人,只是那不羁的性子仍在,只得多劳国母费心了,也好将来扶持其隆登大典,自己也落个皇太后的位子稳坐。
李承璘这位太子多数喜欢待在宫外,便衣出行寻常事儿。那日也是在宫外,在集市上看见有个小贩摆着字画儿摊子叫卖,便怪之,从来是书生文人卖文售墨,眼前这小贩浑身内外无一丝文气,到更像是个倒卖“文物”的。一见倒是稀奇,便过去看看,结果就看见了那幅。
李承璘当时摇扇问那画上的草木叫什么?小贩挠挠后脑勺答得含糊,只说是种常见的草,一时想不起名谓,李承璘笑:“常见?本公子就没见过这稀罕草。这画是谁作的?”
小贩又挠挠腮,含糊掩辞总之就是忘了是哪位便宜卖与的。李承璘让他带自己去找,他又挠挠耳,又是忘了路。这小贩怎就不会忘了收钱?不幸当日钱不离身的李承璘偏就没带钱,直接将扇子给了小贩,然后拿了画去四处寻人,没人认识字江离的文人,就没人知道谁字江离。
他这个生性爱玩的太子,早将长安城玩了个上下数遍,早晚的抱怨繁华昌明的京都长安太小。
那一日,他找不到那个字江离的人,才发觉,长安太大,人太多。
那一年的长安,一川春草,满城风絮,梅黄细雨。
梨苑的两树梨花盖雪,树荫正好,小童子在一旁点了一炉熏香清淡,李承璘欣然走进时,江玉楼正于树下作画。
他就静静看着他的专注,也不说话,小童再出屋端茶过来时才惊觉院中有人,江玉楼搁下笔,才慢慢抬起头看过来,那一瞬李承璘后来一生都忘不掉。他记得那时江玉楼一身水色青衫,袖子挽至肘弯,腕上肌肤与脸色一样白皙,抬起眼来时,眸波不动,清清冷冷,站在梨花纷落的书案前,素然一副扶风秀骨的画卷。
不过他始终觉得江玉楼对自己的第一印象似乎不是太好。
这点我也问过江玉楼,他说他当时抬头,远处那人噙着浅笑,抄手闲闲的靠在院中的另一棵树下看过来,清隽眉宇,只是神色之间带着天生的玩世不恭。
江玉楼只像是抽空看了一眼天气一样的随意,看完之后便低头继续作画,太子李承璘便是平生第一次被人给视若空气了。
江家是世代将门,如今的江家老爷子是退休赋闲在家的北封将军,江家子孙个个儿功勋在身,就说长子江毅就是现任的大将军,在北边驻率三军,家中兄弟头衔最次的也是个参将有待发展,就连江寒也是个皇宫禁卫统领。反正不会如江玉楼这般,文笔书卷,虚衔也无。
江寒说他这个六弟是他爹第五个夫人所生,但多数人都知道,江家老爷子只有四位夫人,大夫人和二夫人同是将门之后,三夫人是苏州盐商的大小姐,四夫人是前任老丞相的千金,这五夫人倒是未有人前言传,更鲜少听过这六公子的事迹,谁想到江家竟有个书画方绝的六公子?
江寒六岁时,将军府门前来了个粗布盘头的妇人,女子长得出众相貌却是精瘦憔悴,手上搀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那便是五夫人和五岁大的江玉楼。
五夫人靳氏是江老将军出征在外时认识的一位农家民女,那时的靳氏长的标志灵巧,十七出头,遇见那时四十左右,雷霆威名的北封将军,后来带着小玉楼找上将军府时,也不过二十有二,正值芳华韶年,却是面黄憔悴,只是五年相隔,那个当年获她年少芳心的铿锵将军,并不知道她已经为他生了一个孩子,他几乎已经忘了她。她知自己是卑贱身家,又是将军阵前一日相好的,自然不能张扬,所以她才迟迟未来。
靳氏自幼体质便薄弱,经不起贫苦折腾,年年有咳症,只怕是落了痨病,生怕累日积重,就早早撒手了小玉楼西去,又因幼子也该认祖归宗,故而思虑再三还是带着江玉楼来了江府。
心知“侯门似海”,靳氏自然明了那些夫人不屑于与她平起平坐,她也不愿与那些荣华显贵纠缠,故而就不奢望将军真能给自己一个将军夫人的名分,来此只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将来能有个安身之处,也好过让他从不知自己父亲是谁,受人诟言。于是便只要了这一处别院独自住着,鲜少与人来往,每日只有老婆子和几个下人带着江玉楼来看看。
待江玉楼七岁大时,独自幽居别院的靳氏越发病重,这两年虽是将军命人常送补药来往,却总抵不了孤苦无依,凄凉相伴,人生如此,不生也罢。
见着母亲日夜病苦折磨,江玉楼执意搬来了别院与靳氏为伴,如此又过了四年,靳氏终于还是去了。只是自此之后,江玉楼便再未搬出别院,他继了生母的羸弱体质,也不是个习武的材料,索性便与文墨为伴,独时也不会孤。
江家是将门,人人尚武,可以甩文弄墨,但是必须以能兵善武为前提,这就是江寒为何能文能武的原因。
江家六公子江玉楼虽是满腹诗文,能文会画,但是将门的江家,不需要文墨。才高八斗的江玉楼,在江老爷子的眼里,终究是不成才。他也不屑这些,自从靳氏离去之后,这六公子素日里也不与人来往,只有江老将军历年的寿宴和每年上香祭祖才出别院,院中的两株梨树长了十五年,这里便在五年前被他一笔两字题了“梨苑”。从此,来者皆拒,登门不纳。就只有江寒与他儿时说上过几回话,江寒来时,他才会见见。
江玉楼一直都住在江府偏僻的别苑,与家里兄长也就是五六岁那两年一日没几句话的处过那么一段日子,后来靳氏死后就没再多与其来往过,老将军也不再对这六子寄予厚望,家里人往往也都忘了别院还住着个六公子。六公子每年就必要时出现在人前两次,也不爱搭理人,府里上下见了这六公子都觉着面生,若是遇上个新进的家丁还有一回上来问,请问这位公子登门是要找谁?
江寒说起这六弟,只说他虽没他们这几个兄弟过得风彩,却是心气儿不亚,清清冷冷的总不爱对谁低头顺眼,但细处下来,也不是那么难相处。
其实仔细想想,当年的靳氏又何尝不是,五年后若不是因自己病重怕幼子无人寄托,她也断不踏进江府一步,入府不受封,不慕名,只愿闲住在一处,如此想来,靳氏也是个心气儿高的女子,看来江玉楼不仅是承了母亲的体质,也是继了母亲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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